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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〇
“作家的初心就像一个小孩儿。”
张一秋话音刚落,傅星眠感觉心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当即愣在原地。
张一秋:“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也写东西,那你也是作家了,你不就是小孩儿么。”
傅星眠默了默,垂下眼睛,声音不大地说:“歪理。”
“不是歪理。”张一秋很坚持,“我就是这么觉得,做任何事情,初心都是最可贵、最纯粹的。”
“那所有人心里,都有个小孩儿?”傅星眠问。
“是啊。”张一秋点头,“只不过有些人的小孩儿长大了,成了复杂的大人,而有些人的小孩儿一直在,永远长不大。”
永远长不大,永远干净纯粹,天真无邪。
张一秋说到这儿,语气陡然沉下来。他很认真地看傅星眠,言语如同承诺那般有力量:“我觉得,星眠哥心里的小孩儿就永远长不大。”
像被兜头泼来一股热流,是滚热的瀑布,或者是能将人燃烧的日光,把傅星眠从头浇透。傅星眠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砰砰”乱响,仿佛心里真有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正活泼地跳脚闹腾。
傅星眠低头看了眼信息素手环,数值波动为:78、80、82……
这是激活反应的波动范围,代表兴奋、心动。
傅星眠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开始发酸。
他觉得,张一秋好像......
傅星眠抬起头,对上张一秋温柔又认真的眼睛。这是世界上最真诚的眼睛,它们凝视你的时候,仿佛要把全部的光和热都献给你,赠与你永恒的生命力。
张一秋是知道了?
张一秋知道他是星垂野阔了?
张一秋是他的忠实读者,他们谈论过“星垂野阔”这个笔名。没有实际的证明,但傅星眠此刻就是莫名觉得——张一秋好像认出他了。
心跳吵得人晕眩。
傅星眠张开干燥的嘴唇:“一秋。”
傅星眠听见自己声音很干瘪,又很小,小得不存在似的:“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我是......”
张一秋眨了下眼,忽然错开视线,他抬手往左边指:“哎星眠哥你看,那里有个娃娃机哎!”
好像没有听见傅星眠说话。
傅星眠愣了愣,视线顺着张一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没有听见也正常吧,毕竟他只敢用气声问话。
他作为傅星眠懦弱,作为星垂野阔更是懦弱。
话被打断,傅星眠就没勇气再问了。
其实,张一秋怎么会知道呢。
傅星眠常是妄想,希望自己不张嘴,别人就会知道。
傅星眠重新深吸一口气,这次说话的声音恢复正常:“还真是,有一个娃娃机。”
墙角处一个粉红色的娃娃机,因为老旧,有点脏了,里面填满五颜六色的毛绒娃娃。
张一秋敛下眼皮,轻轻笑了下:“我想要。”
他说完,不等傅星眠反应,拉住傅星眠的手腕就走。
傅星眠的视线定在张一秋拉他的手上。
张一秋的手掌很大,掌心干燥且温热,将傅星眠的手腕完全包裹住。
鼓噪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就好像心也被这只大手握住了,被这大手温柔地哄着一般。
张一秋把傅星眠拉到娃娃机跟前,松开他手腕:“星眠哥,你帮我抓一个吧?”
傅星眠另只手不自觉覆到手腕上,轻轻揉搓两下,似乎想赖着那点余温别散。
傅星眠看了眼娃娃机:“你真想要?”
“真的啊,你就给我抓一个呗。”张一秋眼巴巴地说。
“......这......这能抓上来吗?”傅星眠有点为难了,“我都没抓过。”
张一秋顿了顿:“你没玩过娃娃机?”
“没有。”傅星眠摇头。
他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就喜欢窝在家里看书,也不太擅长交朋友。我爸......我爸妈更不会带我出来玩这些东西。”
张一秋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去过游乐场吗?”
“游乐场去过,就一次。”傅星眠说,“我十岁那年的六一儿童节。”
傅星眠:“不过那天我爸遇见了个书迷,他和那个书迷聊了好久,我跟我妈就在一边听,最后时间不够了,也没排到几个项目,看了场表演就回家了。”
傅星眠有些无奈:“那天我爸很高兴,我没有闹脾气,但以后再也没让爸妈带我去过游乐场。”
傅星眠声音低了些,他注视张一秋:“我是不是还挺记仇的?就是那种有事情不说,憋在心里,需要人猜,非常拧巴的人。还不如把不满都说出来,闹出来的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张一秋说这些,就是忍不住说。或许......他喜欢张一秋哄着他、包容他的样子。
傅星眠突然不敢看张一秋:“这种性格......不太好。”
相识以来,从他们认识第一天开始,张一秋就会哄傅星眠。在哄傅星眠这件事上,张一秋仿佛拥有绝顶的天赋——
“没有什么性格是不好的。”
张一秋:“我看不出你哪里不好,我觉得你哪里都很好。”
他这话不算情话,说得非常“正直”。
傅星眠经常会这样觉得——张一秋打直球的时候,帅得要命。
傅星眠的手轻轻搓了下裤子:“在你眼里是不是没什么不好的?你觉得什么样的,算不好?”
“嗯......”张一秋想了想,然后根正苗红地说,“犯法、伤天害理,没有基本的礼貌,这些是不好的。至于一些私人问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不能叫不好。”
傅星眠没接上话。
张一秋竟也安静了。
傅星眠看着他——高大的青年站在粉红色娃娃机前,却不突兀,他身上......对,他身上好像有浪漫的童话味道。张一秋总是美好神奇的,和童话一样。
二人一同沉默了快半分钟。
出乎意料的,这次竟是傅星眠打破沉默,他问张一秋:“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张一秋扭脸看傅星眠:“我在琢磨,想带你去游乐场约会来着。”
张一秋掰手指头开始数:“过山车、碰碰车、海盗船、激流勇进、旋转木马……”
“摩天轮。”张一秋露出梨涡和虎牙尖,“摩天轮上告白......你会不会觉得土?”
傅星眠感觉自己即将被他明亮的眼睛吸走:“......不会。”
傅星眠看向娃娃机里的毛绒娃娃,它们是软绵的:“很多桥段的确有点老,但能这么深入人心,一定是因为,它曾经最让人怦然心动。”
“你说得对。”张一秋绕过傅星眠,几步上前,掏出手机,买了一把游戏币。
周遭人来人往,细细碎碎有点嘈杂。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抱着只大大的毛绒小熊,被奶奶牵着走,路过时正好瞧见张一秋在买币,她指着张一秋,晃晃她奶奶的手臂:“奶奶你看!这么大的哥哥都喜欢娃娃呢!娃娃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奶奶赶紧拽她一下,朝张一秋不好意思地笑:“孩子小,不懂事。”
张一秋摇摇头,对那小女孩儿说:“娃娃确实很可爱。”
小女孩嘻嘻地乐,被她奶奶牵走了。
张一秋走回傅星眠跟前,将一把游戏币都塞进傅星眠手心:“来吧星眠哥,帮我抓一下。”
傅星眠掂了掂币:“先说好,我真不会抓。”
“嗯。”张一秋把人推到娃娃机跟前,“抓吧,随便抓。”
傅星眠琢磨了片刻,将游戏币投进去,接下来十多分钟,他都在专心致志研究这新鲜玩意。
可惜了水平有限,傅星眠抓了好多次也没抓上来一个,有两次太可惜,娃娃都抓起来了,可临成功又掉下去。
“抓头太松了。”傅星眠叹口气。
“抓头要是紧,那还不得赔钱啊。”张一秋笑笑,拉过傅星眠手腕,将他掌心里剩下的最后六个硬币捡出来。
“就剩最后三次机会了。”傅星眠说。
这娃娃机每玩一次需要两个币。
“嗯。”张一秋微微弯下腰,凑来傅星眠跟前,“你觉得哪个好看?”
“嗯?”傅星眠愣了愣,意识到张一秋要抓。
他综合了一下,选出个位置好抓,又比较可爱的:“左边那只兔子。”
雪白的小兔子,穿着蓝色连衣裙,戴蓝色帽子,长长的兔耳朵支棱,眼睛像黑珍珠。
张一秋忽然严肃道:“我刚掐指一算,三次,我必能把这小兔子抓上来。”
傅星眠有点想笑:“天天胡说八道。”
张一秋挑起眉梢:“你不信你看嘛。”
“那你要是抓不上来呢?”傅星眠问。
张一秋大大方方地说:“那我就耍赖,让星眠哥再给我买一把币。”
傅星眠低头就笑出来。
“瞧好吧。”张一秋说。
他还真不是吹牛,一共三次,用完六个币,第三次他真抓上来了!
“哎!”傅星眠心头一动,“真抓上来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三十二岁的他会为一个毛绒娃娃开心,连语调都是上扬的。
张一秋弯腰给兔子捡起,塞进傅星眠怀里:“给。”
傅星眠捏住柔软的兔耳朵:“不是你想要吗?”
“我现在想给你。”张一秋说。
他问:“开心吗?”
傅星眠的手搓着兔耳朵。搓了一下、两下、三下……软乎乎,毛茸茸,柔软的感觉让人上瘾。
“开心。”傅星眠说,弯下眼角。
张一秋憋红了一张脸。憋了又憋,忍了又忍,他实在没憋住。
张一秋抬起手,慢慢地放到傅星眠头上,拍了拍傅星眠软软的头发。
张一秋:“星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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