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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鸭鹅监狱
“这是陈主任的口令密码,请假提前一天在OA上提交,一年请假天数超过一星期需要补班……”吴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迅速在排班系统加上他们二人的班次。
为了尽快结束这一part,牧椒听得很认真,包括不限于既往史、现病史、开放式提问的技巧等等。
半个小时后,吴医生端起泡变色的枸杞茶,润了润干得冒烟的嗓子,总结道:“大概就是这样,我们组是15~30床,30床陈主任已经处理完了,其余病人随意选一个下,我在旁边看。”
牧椒松开握着鼠标的手,光标还停留在30床的床位信息上:凉生、男、26岁,(入院诊断:创伤性颈部血管及气管损伤伴活动性出血、失血性休克、急性呼吸衰竭、气胸待排、颈椎损伤待排……)
“磨磨唧唧的,我帮你选,就这16床大爷吧。”吴医生手一挪,点进开具医嘱的页面:“这个人是COPD急性发作入院,活动减少导致有些便秘,长期医嘱不用改,开新的。”
“开什么?”牧椒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出汗,其实这事真不怪她,每家医院的系统都不一样,她只熟悉精神病院的医疗系统。
“开什么?”吴医生气笑了,神情癫狂地仰天大吼:“开塞露!!”
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炸在耳边,牧椒硬着头皮点进搜索框,在数量上犯了难:“吴……老师,我要开几瓶?”
吴医生瘫倒在座椅上,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他现在宁愿去给气胸患者减排,也不想教这两个菜鸟,气若游丝地应道:“你自己看着开。”
“奥,”牧椒指尖在1和2之间左右徘徊,最终输入2,还没来得及提交便被吴医生一把夺过鼠标,恨不得将笔尖戳在这个菜鸟规培生的头上:“你看看规格好伐!这是一盒,一盒18支,你开36支,这个患者后天就出院了,你猜他会不会投诉我们科室乱收费?!”
“啊?抱歉我没注意。”牧椒按下删除键,将规格改为1瓶,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按回车键,因为那道灼热的视线丝毫没有减轻。她转动僵硬的脖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吴老师,没问题我就提交了?”
“你……算了,提交吧。”吴医生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打火机盖子,等牧椒提交完毕才开口:“上班时间禁止玩手机,手机都交到后面墙上的手机袋里。
“好,”牧椒摸着口袋内的破手机,顺势弯腰捂着腹部:“老师我肚子有些疼,可以去趟厕所?”
“可以,”吴医生不为所动,“手机交了随便去。”
……
牧椒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还有些恍惚,就着冷水洗了把脸。这个走马灯迄今为止都太过正常,没有异常的人和事,她突然理解了那些花钱进走马灯养老的人,只要灯主不发疯,没人破解走马灯,这何尝不是永生之法。
当务之急是确认Filly的原名,牧椒理清思绪后离开值班室,逢人就借手机,也逢人就被拒绝。
终于,从病房头借到病房尾,获得了狗皮膏药的称呼,她强硬地拉住最后一位病人:“婶婶,就借一分钟也不行吗?”
烫着卷发的阿姨忙将手机塞好,赔笑解释道:“姑娘,这就是这儿的规矩,我把手机借给你,谁知道你会用来干什么,现在干什么都是实名制,出了事我找谁去?”
牧椒试探开口:“我说,您操作不行吗?”
“不行,你找其他人吧。”阿姨毋庸置疑地再次拒绝,背过身在姐妹群里手写吐槽。
病房门被无情关上,牧椒只得将目光放到护士站对面的病房——30床单间抢救室。
“咔哒”
这点声响淹没在呼吸机运行的嗡嗡声中,病房内窗帘死死相扣,只有仪器散发的微弱绿光,叫人分不清白昼黑夜。
病床上单薄的胸廓随着呼吸机一起一伏,牧椒挪动到床边,静静注视着病床上的黑影,他的头发剃了大半,白皙脑门上缠了一圈圈脱脂纱布,像夸张的大头娃娃。
白色乳胶枕下露出一截手机,牧椒没费什么力就抽了出来,屏幕亮起,需要指纹解锁。
她一根根试过,九个都是错的,最后一次机会,小拇指按上的瞬间,碍眼的解锁时钟终于消失,在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死亡条件********
人眼在一秒钟接收的信息量是巨大的,视网膜上的视锥细胞与视杆细胞共同协作,大脑信息压缩整合,让她迅速注意到暗处的人影动了。
“啪——”
手机从掌心脱出,直接被击飞,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气管切开病人的手劲。白色手机在撞击到墙壁的一瞬间四分五裂,床上的人无声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牧椒胳膊贴在护栏上都能感受到病床的震动。
她猛然转身盯着还在开怀大笑的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Filly。”
病房门被猛然推开,咚一声砸在墙上,比早上查房还要多的人哗哗涌了进来,仔细看还有零星几个警察。刺眼的灯光亮起,她抬手挡住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小吴医生在看清她的一瞬间天都塌了,忙把她拽到一旁,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你不是去上厕所了吗?科室不是有值班室吗?你到病房算哪门子事???”
“我只是听到病房内有声音,进来便看到病人躁动扔手机。”牧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柔和些,只是怎么听都是一个硬邦邦的犟种,果不其然下一秒:“这种无陪护的病人怎么不用约束带?”
小吴医生闻言噎了一瞬,他总不能说这是主任早上刚解的约束带吧,想着身后的警察,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给主任道歉。”
转头对着主任殷勤笑着,面颊堆出好几道褶子,主任闻言紧绷的嘴角终于舒展开,吴医生笑得脸都僵了却迟迟没听见身后之人的道歉。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到病房角落,那儿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规培生,资历深、职称高的每个人都等着这句道歉翻篇。
黑漆漆的瞳孔里反射出每个人的神情,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一字一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吴医生两眼一黑,心道你自求多福吧,一并挨罚就挨吧。护士上前查看病人情况,瞳孔笔一照:“瞳孔还是有些散,意识没有恢复。”
“虽然你是第一天来,”主任终于发话,上前一步,所有人都让了条路出来:“但这个手机是证物,现在损坏了,今天警方技术组的人专程来医院,而证物恰好此时坏了,你这个解释实在难以说服众人。”
“这个手机是指纹解锁,不应该早就检查过了吗?还能让他带到医院?”这个罪名牧椒也不认,Filly又不是第一天被逮捕,这种证物应该早就检查完毕才对。
“手机能解开?”其中一名警察大步上前,胸前的执法记录仪闪着红光,牧椒直觉不妙,选了个迂回折中的说法:“我不知道,只是打开的时候上面写着用触控解开,下一秒便被病人摔了。”
……
病房内陷入死寂,不相关的人都被请了出去,警员拿着纸笔,耐心询问:“你的意思是,他一个昏迷的病人,精准地打掉了你手中的手机?”
“虽然不像真的,但我看到他睁眼了。”牧椒眼一闭一睁,心想这是你逼我的。
“睁眼了?”警员站起身,弓着腰跟着医生再次检查一遍,还是只有疼痛刺激时才会睁眼,后者遗憾地摇摇头:“格拉斯哥(Glasgow)评分6分。”
警员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声音都带着怒气:“这位……学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这个手机之前一直是报废的状态,技术组怎么也恢复不了,具体情况回警局做笔录。”
完了,坑在这儿呢。她连这个医学生的身份都是假的,更别提今天刚被拘留所放出来,进去岂不是数罪并罚?
沈修痕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仅用0.001秒便决定好怎么解决这件事。
电光石火间,病房内一时间亮如白昼,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仔细闻空气中还有些糊味。
“跑——”
两人神色如常地走出病房,关上门,直到离开病区才开始一路狂奔。一边跑一边把白大褂脱下,卷在肘弯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路上的监控露头就秒,不到两分钟便重新坐回车里。
“我……我们……不会……成……通缉犯吧?”牧椒捂着肚子,有些岔气,感觉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跑八百米没什么区别。
“不会,”沈修痕也累得够呛,迅速启动车子:“一路上的监控都没拍到,我们进科室都戴着口罩,没那么好认。”
牧椒呼吸平稳了些,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手机!”她撑起身子,“我们买的那个手机……”
正好到了红绿灯附近,车辆行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沈修痕往后一扔:“记着呢,毕竟花了钱的。”
“有什么信息吗?”
“有,”牧椒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灯主有个软件,上面写着死亡条件,我就是怕——”
“他们可以更改死亡规则。”
车内又是一片静默,沈修痕算是发现了,每一个走马灯都有新奇玩意儿,每一个难度都在升级。
“应该有限制,”绿灯亮了,前面的车辆纹丝不动,沈修痕按了声喇叭,尾灯上贴的新手司机更是将一切都合理化。
牧椒皱眉道:“我下去看看。”身后的车辆一直按着喇叭,再听下去耳鸣要犯了。
“叩叩——”她礼貌地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看不见车内情况,等了十来秒依旧没有动静,试着拉动车把。
从沈修痕的角度来看,就是牧椒拉开车门后愣住,僵着身子活似见了鬼,半晌颤颤巍巍地去试鼻息。随即解开安全带打横抱起就往这边冲来。
“是陈老!”
沈修痕降下车窗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同样没反应过来:“哪个陈老?”在看清牧椒怀中之人面孔时,瞳孔骤缩。
“后座放平,不是心脏骤停,只是晕过去了,我去前面把车开走,左边路口有家药店,在那儿汇合。”牧椒把人放好,一路小跑进驾驶座,贴着新手司机的车此时才真正的名副其实。
牧椒其实有驾照,她只花了一月便拿到证,但现在的牧椒没有,同一场考试需要考两遍,尤其那个令人头疼的S弯。思及此,出了走马灯该如何解释她这个麻烦的名字呢?王晴看着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就这样分着心将车辆停到药店门口,沈修痕卡在红灯那儿,牧椒便想先去药店拿药,迈下车门的一瞬间,她便发觉了不对。
马路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小的草丛,几乎是每一条路的两侧都有。
再抬头,一群庞然大物浩浩荡荡地卷土而来,带起的沙尘瞬间染黄视野。
身旁传来路人拔高到破音的C语言:“我艹,这T|M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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