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脑壳

　　时间过得好慢。

　　秦方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闭目养神，无聊的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距离纪指挥官和水手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现在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睁开眼睛望向窗外，自上船以来就一直在休息室中待着的陶然和老齐正站在外面的甲板上警戒，就怕是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刻被“红蚁”的人突然偷袭。至于船长，他一直在船长室中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估计还是在尝试恢复失灵的设备吧。

　　哎呀，怎么会碰到那么麻烦的事情？秦方伸手掏了掏耳朵，无语道。上船来先是遇到奇怪的水手，然后是被丧尸追击，接着是跟基地失联，现在是被困在船上时刻担惊受怕。怎么每次出任务都能碰到这种离谱的危机情况？

　　想到这儿她长叹一口气。又回忆起刚才在甲板上被丧尸追击的那一幕，在那只丧尸扑向她之前，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对她说了一句话，是谁来着？

　　“是那个假水手。”机械脑突然回答。
　　“你怎么知道？”秦方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未呼应的机械脑竟然会突然回答她心里的问题。
　　“鉴于他跟您的前几次对话，我暂时把他划入了‘威胁范围’.已经对他的声音和脸都进行了录入，只要他在您身边，便会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对您产生威胁。”

　　“还有这个功能？”秦方震惊，“以前怎么没用过？”
　　这次机械脑沉默了好久才说：“以前没有遇到过如此明显的对您图谋不轨的人。”

　　“哎？”秦方歪了歪脑袋，“那……谢谢了？”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那他的话……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他说说让您不要走，他会来接你。”秦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就听见机械脑继续说：“从他的行为中我认为他不值得您信任，此人目的不知，不可轻信。建议您在取得救援之后马上离开这艘船。”

　　“这我当然知道，”秦方被机械脑呛了一口，这还是第一次在她没有提问的情况下机械脑一次性说那么多话，看上去她对那个假水手也是异常关注。“你也认为他有问题，对吧？”
　　“是的。”

　　她还想继续跟机械脑讨论一下关于对方身上的众多疑点，没想到此时船长却突然来到了休息室。情急之下秦方只能先暂停跟机械脑的对话。只见进来的船长把帽子搭载了椅背上，朝坐在桌边的秦方点了点头，台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接着给自己打了杯热水。
　　“你叫秦方，对吧？”他喝了口热水。
　　“嗯，对，”秦方点了点头，问道：“设备怎么样？修好了吗？”
　　“没有。”船长生气的说：“那群神经病，不知道对这条船做了什么，设备全部失灵了，重启根本不管用！”
　　“啊……难道，修不好了吗？”
　　“只能等拖船拉回去返厂检修了。”船长愤愤道，又喝了口水，突然对秦方问：“你姓秦，那你认识秦施吗？”
　　什么？！秦方的瞳孔放大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暴露，于是回答道：“不认识。”

　　“这样啊……看来只是重姓而已。”船长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帽子扇了扇风。

　　不是重姓。秦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绞紧了自己的裤子，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不是重姓，“秦施”正是妈妈的名字，面前这名船长竟然认得她的妈妈！与此同时，机械也进同时进入了状态，秦方知道她已经准备好记录接下来的对话了。
　　“秦施是谁？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人？”秦方故意问道。她只有10岁之前跟妈妈在一起的记忆，实在不知道妈妈曾经的过往，再加上之前李志易提到过的妈妈或许与红蚁组织有关，更让她心烦意乱。既然面前的船长主动提起，那么她就不能放弃这个线索。

　　“啊，其实我跟她也不熟，就是随嘴一问。”船长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在北边跑船，就是冰期还没开始的时候。当时河流还没封，我负责送货，有时顺带送那些不太着急的科学院毕业的孩子去各个研究所。”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大概是……20多年前吧，我送一批刚毕业的小孩儿去一个很偏远的研究所，他们都很兴奋，把我这趟当毕业旅行，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秦方焦急地问。
　　“没想到走到半途突然接到通知，他们的研究被取消了，研究所随之关闭，于是我又把他们送回来了，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研究被取消？为什么？”秦方问，但同时心里也猜出了大致原因。

　　“还能因为什么？上头不让研究这个了呗。”船长摊了摊手。“不过那群孩子是真的很惨，花了那么多年学习这些东西，刚毕业就没了工作。好多人又哭又喊的，我当时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一个想不开从船上跳下去。”

　　那看上去就是“云中乐园”项目的取消了。秦方在心里想，同时还在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还哭了？那么惨烈？”
　　“对啊，突然失去了工作，学习研究的一切也被禁止，这么多年的努力突然归零，”船长摇了摇头，“看着就让人心疼。”
　　“那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秦施，她也——”
　　“她没有，”船长突然道：“她是唯一一个看上去情绪没有什么起伏的，所以我对她记得特别清楚。别人都得嚷嚷着痛哭，只有她，一个人就站在甲板上，”他举起手指向窗外，所指的地方正是秦方刚才驻足看海的位置，让秦方一下愣住了。

　　船长继续讲，“她不哭不闹的，我当时猜她可能已经想好了之后要做什么吧。不过后来她站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我实在担心她，过去劝了劝她。”

　　“那之后呢？之后怎么样？”秦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之后？之后他们就回了科学院，好像是重新选专业去了吧。然后我就再也没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这样啊……”秦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从他口中听到有关“妈妈曾经加入叛变组织”之类的话。虽然没什么新的发现，不过看样子他遇到的确实是年轻时的妈妈。想到妈妈也曾经跟她站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片风景，她的鼻子又有点发酸，于是装作擤鼻涕一样吸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她？”
　　“呃……怎么说呢……”船长挠挠头，“大概是一种感觉吧，你刚才在那儿站着的时候，我觉得你们俩很像。不光是长相，气质也很像，然后还都姓秦。说实话，我还以为你是她女儿。”

　　“哈哈……”秦方尴尬的笑笑，在心里回答道：您看人可真准，我还真就是她女儿。

　　“不过也是，怎么可能那么巧，我记得的人也不多，还正好碰见以前熟人的女儿……”船长也尴尬的笑起来。秦方听闻更是尴尬的苦笑，心想这可比您想的巧多了。

　　就在两人的即将因为话题结束而陷入尴尬的时候，突然发现休息室外甲板上的陶然和老齐向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快出来。于是两人便一起出了休息室，看到老齐用手指着远方大叫。秦方和船长一齐向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发现在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白色的快艇正扬着浪花向他们奔来。

　　“那是谁？”距离太远秦方眯着眼睛看不清，刚要叫机械脑拍照放大，就听见旁边的船长说：“是28区的快艇，肯定是来救我们的。真是太好了，看上去他们已经安全回去了，比我想象的还快一点儿。”

　　于是几人便一起站在船舷处等着快艇上靠近，等对方真正来到跟前时才发现上面的正是刚才带着指挥官离开的水手和另一名同事。
　　“哎，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不是，”那名水手解释道，“我正带着指挥官往回赶呢，迎头撞见正在寻找我们的6队。双方一交换情报，发现现在整个基地确实乱成一锅粥，于是想着最重要的是先告知基地指挥官和你们都没事儿。于是让他们带着指挥官先回去处理险情，我们回来救你们。”

　　同时，他旁边6队的同事也做好了定位，说道：“那个‘红蚁’的人应该是对航海仪动了手脚，其实你们一直在沿着海岸线走，根本就没开出去多远，这也是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你们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没看到浮标，原来根本没到50海里。秦方心里想。
　　不过听到基地和指挥官都没有事，船上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方看着面前这一艘小小的快艇，虽然坐他们船上的四个人确实是没问题，但是还有这么大一艘船还要检修呢，不是还要拖回去吗？于是问道：“是要把我们都带走，然后把船扔在这儿吗？”
　　“怎么会，”水手解释道：“是要把你们三个，”他直指35区来的三人，“把你们先送到石油钻井，刚才已经把这个位置发给发给基地了，基地马上就会派拖船来的。”他说着把小船上的救生衣扔给他们。“快点上的救生衣，然后跳下来，我带你们先去。”
　　秦方接住抛上来救生衣，三下五除二套在了身上，突然发现这件橙黄的救生衣倒是跟自己在35区的明黄工作服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后在船长的帮助下紧跟着老齐和陶然跳下船，在摇晃的快艇上站稳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船长还留在船上。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她抬头对他们的船长说。
　　“我？当然是要等着拖船来把我拖回去了，”他挥挥手对秦方说道：“你们先去吧，”然后又对水手嘱咐道：“照顾好他们。”

　　“放心船长，保证完成任务。”水手对他行了个礼，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再次启动快艇。还没等秦方反应过来就开出去了一大截。
　　哎？等等！这就走了吗！可是她才刚刚认识这位可靠的、认得他妈妈的船长。秦方回过头看着依然在伫立在船舷处着目送他们远去的船长，他在自己的视野中正在越变越小。在他完全消失前，秦方对他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走了，回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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