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风华

　　“荟泽，你要去看望允茉，为何先回懿莘宫？”

　　“避嫌！如今已不同往日，外家小娘子，与你同车不得，两车先后亦不可！”

　　子乾无言以对，有点小尴尬。他木然地看着长公主，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说笑啦，你不要多想。如今允茉亦如此，我们须避开他人耳目才好。另外，我也要取些稀罕用物，还有些药膳珍品……”

　　“好，那便先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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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乾今日骑的马，是昨日北塬送来的波斯马。这种马，在渚国并不新鲜，属于觉品种，身形也不突出，以免有招摇之嫌。

　　作为允茉和梅妜的嫁妆，乔慷所送马匹，似乎已集尽天下名马。

　　允茉见了，几乎与子乾神同步，都不禁地摇了摇头，说：“荒唐！”

　　乔慷就是故意卖弄，与真相或增进亲情无关。允茉和梅妜，两人的嫁妆，北塬确实按嫡公主和郡主规格配给。而这些不同品种马匹，则绝对另有含义；这人始终以为，如此种种，试图让国王或多或少猜忌。

　　对于子乾来说，马的数量太多了。共有几十个品种，每个品种有六匹，总数将近三百匹。

　　来自蒙兀峡谷野马，子乾比较喜欢。突厥马、于阗马、吐火罗马、吐谷浑马、大食马、党项马、波斯马、契丹马、室韦马、高丽马、天竺马、吐蕃马、南诏马等。多数只为品种数量，评估程度差异不大。真正突出的品种，比如汗血宝马及其杂交二代，子乾觉得过于招摇，至少他不当成王城坐骑。

　　乔慷特别强调了，五十九匹果下马，身高多不过三尺，是为外孙准备的礼物。赠予人名单中，还有王后和王妃。后者靖贵妃，是长公主的亲姑母。

　　这明显就是戳火挑事，乔慷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戳怒渚君。就算不与北塬翻脸，那也可能会迁怒子乾，至少让这里的两个心腹大患，相互间无法紧密……

　　目前，子乾不好做主，暂时也不想做主。否则这些马，不是送往纪氏庄园，而直接捐赠给逶州军。

　　子乾想低调点，中轴路上，总会有灵通之人指点，然后，全有很多追着看；虽然不敢太突兀了，却也歪头目送几十丈。因而，他骑马至沐泽大街，便西转进入了巷道。即市署和京兆府间的巷道，过西虎市即释凌阁，斩首台南进入巷道，过南龙坊、玄鑫坊，玄幽坊的仁吉巷西转……

　　刚到新得宅邸东北院角，突然。南曲内蹿出两个人！

　　子乾下意识地回头，北曲内也有两扑了上来。

　　这几人穿素衣，普通百姓打扮。手持短刀，身后的长刀剑，都只是备用器。

　　似乎，他们有十分把握，能够轻易戳杀子乾。

　　正思想间，南扑来的人，短刀已经到子乾眼前！

　　子乾来不及用腿，也躲闪不开了。甚至，赤苍剑都没拔，他便加速度迎了上去，就是直接对着刀尖过去了……

　　对方瞬间懵了，同时便本能地顿了一下。就是这一顿，子乾才有了机会，他猛然地大摆头，且同步冲撞对方的胸部！

　　“嗵！”

　　那人还没站稳，子乾的左手，已抓住他的孽根，同时右臂挽着他的身体，疾速旋转换位！先后冲出的另外那个家伙，被子乾勾腿拉倒并甩出几尺远……

　　“哧！”

　　“哧哧！”

　　鲜红的血浆喷溅！两把锋利的短刀，相继插入对方的躯体；其中有把刀刃进入时，那声特殊音及阻滞手感，分明就是戳到了骨头。

　　与此同时，子乾迅速放手。准备拔出赤苍剑，可是，北曲冲出的两人，子乾已经感觉来不及躲闪了，至少，可能有一人的短刀，会刺中他的腰腹……

　　“唰……”

　　子乾感觉有什么飞来，却又似乎没。声音虽然极小，他确实听到了。而且，脸面上的汗毛，有明显的感觉，有一丝疾风掠过……

　　当然了，子乾不能多想，他只能选择受轻伤而制服一人，那就是选好角度，分清对方的些许距离不同，再决定闪躲并抬手挡飞对手的刀，然后，再对付那个刀刃最近的人。

　　左边这人被他挡飞了刀，同时回手旋陀，对方被勾转的同时，子乾点穴其哑门位，快速抽身往西。如此，连续动作下来，他与右边那人，已经拉开至少九尺距离。

　　本打算对着死穴集中区，神阙穴，气海穴，关元穴，中极穴，曲骨穴，章门穴。可是，又要借此勾，以对方为动轴重心，闪躲并拉开距离，因而，只有哑门穴顺手了。

　　可是，子乾异常震惊！自己并没挨上那刀戳，也没划伤哪里；对方却惨叫倒地，而且，激烈翻滚着，血水从手捂着的地方流出……

　　“小心身后！啊……”这是波乃的声音，异常尖锐！

　　子乾发现，他左侧方向，即过道北曲内，冲出两人……

　　这次，子乾不想拔剑了。他判断，距离够用，对方速度够快。

　　他便瞬间加速，又是直接迎着两人的刀，以赴死的姿态，前胸与对方的刀只差半尺左右时，子乾突然下蹲，双腿折曲而行，然后展开双臂；以双向冲击惯性，让两个杀手猝不及防，便被子乾撞击并托起，同时向身后借力发送，两人撮在了巷道中间。

　　此招数，即八步赶骣功，需要速度，且极其敏捷，反应精准！

　　子乾快速起身，同时拔出赤苍剑，他指向那两人，想留住活口……

　　“子乾兄，他们，嗑牙饮毒自杀了！”波乃跑过来，她拉住子乾的腰带，说：“快，离开此处！”

　　再看另外两人，明明只是受了重伤，人刚刚还活着。此时，全部都嗑牙饮毒自杀了！

　　“嘶……”子乾突然觉得刺痛，他同时低头，看见波乃手的位置，已经渗出血水。

　　“你，受伤啦！”

　　“快，波乃，荟泽立马就到了，不能让她看见我受伤！”

　　“这几个死的……”

　　“走，有人料理！”

　　“对了，子乾兄，那个眼睛流血的人，你不知道吧？”

　　波乃这样问时，子乾明白了，他说：“是你的鹰！”

　　“是，正是，胡和鲁，它又立功了！”

　　“波乃，你刚提醒我，最后叫什么？是不是他们放暗器了？可否受伤？”

　　“是只袖镖，还好，我及时下蹲，便插入发髻了……”

　　“好在你有武功在身，所幸，你没受伤！”

　　“日后要教我功夫，我所学武功，还是不够，要向你学奇功！”

　　“好好，我们赶紧回去！”

　　腰上的伤不太深，但是，血水也浸透大片袍子。好在子乾的官袍是紫色，不经意会以为是洒上了水……

　　进了大门，开门的是独吉三郎，波乃告诉他，此事暂时须守秘。

　　然后，她去开垂花门，并向西厢房和正房张望，发现无人在外，便摆手示意，让子乾快速进门。

　　两人悄悄进门，并迅速关好西厢房的门，波乃扒窗子看外面，见无人走动，她点头示意，已经安全了。

　　“快，子乾兄，我帮你褪去袍子……”

　　“波乃，不可以，这血，何止袍子……”

　　波乃的脸，刷地红了，是隐约的粉红，距离远都看不清楚。

　　波乃退到外间，子乾快速脱掉外衣，再褪去亵裤……

　　然后，他取了复合药物烈酒，快速擦去伤口及周边的血，再往往刀口内填上伤药，用浸药纱布包扎好，另用披帛缠上，再穿戴好内外衣……

　　“好了，波乃，你可以进来了！”

　　波乃进门后，立马拉着子乾，让他坐下，她开始四下检查，看有没有其它伤处。

　　“没有了，我刚刚更衣，有伤早知道了。”

　　波乃的脸，又泛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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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的药膳珍品，其有海麒麟干粉，子乾对这种东西极有兴趣。医药名红海粉，纪氏医馆常用此药。不过，长公主送来的是两种，还有海麒麟全体干品，其补养功用同样好。

　　此品性略寒，味甘微苦。熟晒干化保有原风味，其功用同样倍增。配用冰糖，白醋或柠檬，抵消微苦味道，凉拌脆嫩菜类，炖煮肉类菌菇，恰当佐用，味道鲜美且极具养生功用！

　　海麒麟，后世通常称海蛞蝓，出自南海，黄海，渤海等水域。为奇特的雌雄同体生物，其胶质丝卵袋，即药用红海粉。可抵御或疗治症瘕，嵒症，瘿瘤，瘰疬，痼疾，肺燥，喘咳，鼻衄，赤痢，风痰，眼疾等。解毒，涩精，泻火，降气，解痉，软坚散结，补阴血，行气活血。禁忌，不与醪类果类茶饮半日内同用。

　　另外，海麒麟神奇，具光合作用，断头可再生；其卵不仅有以上功用，奇方所记，榛仁大小即含千余粒，滋阴延寿，即增强细胞活性，内外滋养，表里更新……

　　枇杷，草莓，橙子等，这对荟泽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可是压榨果汁，这个新机括，她可是特别喜欢，她在纸笺上写了，要艮子为她做个大点的，懿莘宫人多。

　　长公主善良，善良得经常不分主仆。她要榨汁机，都是要大的，总是会将身边的人都算上。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长公主不吃独食，有好东西愿意与大家分享。

　　这款榨汁机，由子乾精心设计，依前后世意识，千年前或后世，都绝对适用，生态环保无微塑料。

　　其实，与压饸饹面，也就是面条的机器，基本相同，只是，漏孔板是欧邪古家做的，即精钢圆孔板，粗中细三种，用老枣木做成，只要杵头加长，上压杠加长，便省力而挤压超强，每次放六个橙子，允茉或须弥婴才能压，长公主就不费劲了……

　　漏孔板比较关键，要有厚度，如果太薄了，会释放上杵的压力，压榨出汁慢且不彻底。如果有条件，可加厚到半寸，孔没眼箸头粗即可；也无需太密集，两箸头间隔就好。

　　今日早饭过后，六个小娘子出城，去郊外庄园摘野菜。允茉，波乃，梅妜，须弥婴，还有三个婢女，由燕国公府的特卫驱车，还有六个护卫随行。

　　按制，允茉光婢女就有十六人，她却全部拒收了。她与梅妜配给邑士百余，她也全部拒收了。如果全套认领，公主和郡主有几百人，她连赐婚配给的府邸，都事先从单子上勾掉了。

　　不过，国王虽然没有口头提及，实际上，还是落在她的名下了。那个院子，与纪宅占地差不多，也是王室旧别院。位置就在惠慈宫东，距懿莘宫比较近。因而，可能她不想在那个位置。

　　最后，在荟泽长公主的说服下，她还是同意了最低配置，尤其是宅邸戍卫，无论如何都得有。其实，宅邸内的仆从杂役，尤其是戍卫兵卒，她知道不可能没有，毕竟，今后的日子里，不知道何时，她可能就会有风险了，只是，内心抵触国王的指派。

　　允茉在渚国定居成本，乔慷不怕花银子，这一次性的付出，他就是要攒足了戏码。允茉随子乾返回渚国前，他即已拨了巨数金银，要允茉在渚离城买宅院。而且，要达到公主府应有的面积。自选的宅地，初步已经有了指向，就在圣及观西北，也在内环城路边，距纪宅百余丈距离。

　　公主所在处，叫飞燕坊。其形状如同展翼的燕子。坊间的各小区，东西走向路称巷，南北方向通行叫曲。据说，该管理得当，人的品性本身都好，曾经受到国朝表彰……

　　今年春季虽然干旱，山脚或山坳的野菜，依然长势不错。

　　允茉她们采摘了芸薹菜、车前菜、马齿苋、枸杞芽、刺嫩芽、春竹笋、翅果菊、蕨菜、水芹菜、荠菜、地皮菜、野葱、嫩芦笋、苦菜、马兰菜、野豌豆苗、蒲公英、香椿芽、芭蕉花、薄荷叶、茼蒿芽、翅果菊及古贝花等。

　　古贝花，小娘子们都只能望着，树太高了，无法采摘。好在有几个护卫，这些人，清楚小娘子们的意图，无须吩咐指使，他们便攀爬六七丈高，采摘几大篓花朵……

　　春夏秋野菜，通常多会用来做馅料，烙菜泥肉丁饼，野菜肉丝馅包，野菜肉泥弦月馄饨，也就是饺子。尤其配上腊豨肉、腊肉肠、腊鲟肉、腊山物肉，馅料必成珍馐极品！

　　而医者子乾家，药用采收时节，药食草本类，多会晒干研成精粉，部分鲜草萃取精油，成为烹饪食物的添加佐用料。不仅提升食物美味，还有养生宜性功用……

　　正好长公主送来海麒麟粉，这些野菜，多可以凉拌。

　　不过，须弥婴说：“殿下们皆饮了果浆，这海麒麟粉，今日佐用不得了！”

　　“无妨，有香醯醋，亦或柠檬浆，多用些香灯笼辣子；秋芽姜或冬月老姜，要切长细丝；紫皮荤蒜，则须捣碎成蓉；鸡豚狗彘肉长丝煸香，佐适量胡麻油，城东南罗家的蚝豉汁，北山坳里的秦椒，那可是让娘子肌肤水嫩的药；不要忘记，刮点褐紫降真香，再佐些烈醇醪，就算茭草禾秆，拌了都是珍馐！”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几个小娘子，被长公主逗笑了。

　　忙着打理野菜的允茉，也噗嗤地笑了。

　　“这倒也好，梁家送的私酿葡萄酒，甘美有香气；郢州春醪，想睡个好觉的，多饮几杯就好……”独吉雪过来了，她提着两坛酒。

　　“懿莘宫什么好酒都有，可是，饮须有对心意的酒伴；这不是么，我就是来找酒伴的！”

　　“是是，今日醉了，殿下去我那安寝！”

　　“好好，雪儿的好意我领了。我只饮葡萄酒，它呀，还没那么的劲，醉不了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东厢房这，子乾觉得莫名其妙，她们什么都可笑；饮酒醉不了也好笑，艮子在院中走过，提着两串拔了羽毛的鸟，她们也能找到笑点……

　　或许，她们希望允茉多笑笑，才过度营造喜悦了。

　　子乾下意识地摇了下头，心里却又有些踏实。尽管，刚刚经历不大不小的恶战，腰部，就是他本想点穴对方的位置，有个深不过半寸，长约五寸多的刀伤，他却只是担心对面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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