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吃掉你

　　“你听说了吗？聂队被调查了。”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田处都被谈话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田处也被调查了？！”
　　“你说这个黎敬到底什么来头？他和聂海玲该不会真的……”
　　“应该不会吧？徐头儿不是追他呢吗？谁放着徐头儿那么好的条件不要，去找一个结了婚有孩子的啊。”
　　“那谁说的好，聂队怎么也是领导，说不定他想这样留下来当正式编呢？”
　　……

　　“这实习生的位子是徐头儿用赞助换来的。”
　　“徐头儿赞助？真假的？”
　　“那能有假？我刚从田处那路过，‘赞助’两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
　　……

　　类似的讨论在锦泰分处各处悄然扩散。

　　砰。

　　水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四溅而出，磕着瓜子讨论的几人瞬时安静。
　　王立军冷冷哼了一声：“国家给你们发身份证是让你们当人的，不是让你们编排人的。”
　　“王师傅，您这话说谁呢？”
　　“你！你！还有你！”王立军毫不客气地指了几个人。
　　有人气红了脸，有人躲开了目光。
　　王立军瞥了他们一眼，背着手离开了茶水间。

　　走廊里，透过窗户，王立军正好看到三个人把黎敬从后院小楼里带出来。即将退休的老师傅立刻两腿生风，嗖嗖往楼梯口走去。

　　王立军：“哎哎，等等！”
　　调查组的同志停了下来：“这位老同志，有什么事吗？”
　　黎敬睁圆了眼睛：“王师傅？”
　　王立军喘着粗气走到跟前：“那个，你们是要和小黎谈话吧？我可以作证，小黎是非常勤奋上进的好同志，我们聂副队也是十分正直敬业的好队长，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瞎编的。”
　　调查员：“谢谢，刚刚这些我们都有记录仪进行了记录，您介意说明身份吗？”
　　王立军立刻在手环上操作一下，显示出自己的电子身份证：“我叫王立军，在咱们锦泰分处工作了一辈子，工作能力不提有多强，但人品肯定是没问题的。”

　　黎敬心里突然冲上来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他平时和王立军并没有什么交集，这位老师傅竟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王师傅，谢谢你。”

　　王立军看着黎敬和调查组一起进了谈话室，恨恨跺了跺脚，赶忙去办公室找徐图之，但他找了两圈，也没见到徐图之在哪。

　　徐图之并不在分处。
　　他正在一栋门口挂了块“人类文明研究协会”牌子的二层小楼里。

　　徐图之把东青本地宝论坛的帖子投了满屏，咬牙切齿地说：“给我把这个匿名找出来。”

　　星网时代，如果一个人是匿名，那就代表这个人用了公共终端，登陆时没有任何生理特征录入，或者用了非法终端，以技术层层保护了自己的信息，都是很难被追踪的。

　　滕伽陆的脸颊已经干瘪，声音有气无力的：“石大人，这种黑客的事，我真的不会啊。”
　　“你可以的，探监申请你都那么快搞定了，相信你自己。”
　　“那不一样，那个托人找关系办就行，你这个得要技术。”
　　“那你就找个有技术的人。”

　　滕伽陆的脸色似乎更加灰败了。

　　徐图之伸出手，慢慢的，指尖凝出了一滴纯黑的水滴。
　　随着这黑色水滴的出现，四周的空间有一瞬震荡，无数或沉睡或隐藏的怪异纷纷感应，抬头看向民居方向，却又迫于灵魂深处的压力而不敢妄动。

　　滕伽陆坐直身体，正色说：“石大人，您这是要……”
　　“你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把这滴能量精粹给你，我想这一滴足够治好你身上的伤了吧？”
　　滕伽陆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真的？只要找到发帖人，就给我能量精粹？”
　　“当然。”
　　“好！”

　　“都关好，都关好，别被发现了。”滕伽陆飞速锁门，拉好窗帘。
　　徐图之：“你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滕伽陆：“我要大展身手了，绝不能被咱们新招的实习生看见。”

　　“滋啦”一声，上好的西装布料被撕裂，滕伽陆的后背上猛然钻出六条干枯漆黑的藤条，每一个都飞速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环，光屏铺展，无数对话框被打开，令人眼花缭乱的关系网瞬间沿着星网弥漫至每一个末梢。

　　徐图之焦急却安静地站在一旁。
　　现在的黎敬应该已经被调查组叫去谈话了吧？他会害怕吗？会不会因为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背上沉重的负担？
　　他的香喷喷、准男友、未来老婆，正被困在流言编制的城堡里，等待他去救援！

　　“有了！”滕伽陆突然大喊一声。
　　徐图之迅速凑到一块光屏前：“找到发帖人了？”
　　“那倒不是，但我打听到可以找到他的人了。”
　　“谁？”
　　“黑客ZY2，他是一个近两年突然出现的黑客，因为找到尖星塔的系统漏洞给官方发了提示邮件而出名，但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是黑入游戏系统把绝版皮肤重新释出，然后自己花钱购买了一套。”

　　徐图之皱了皱眉：“你能找到他？”
　　滕伽陆讨好地笑了一下，脸上干瘪的褶子挤成了一个括号形状：“肯定能，你看联系方式我都要到了，但怎么劝他出手……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徐图之瞬间明白了滕伽陆的意思：“佣金我出。”
　　“好的！石大人！我马上联系他！”

　　邮件，发送。

　　滕伽陆笑着说：“现在咱们等回复就……”

　　叮！邮件收到了回复。

　　“这么快啊。”滕伽陆一边感叹，一边点开了邮件。
　　【系统自动回复：拒绝招安，不接委托，要比技术就是你厉害，再发邮件爆你设备。】

　　滕伽陆：“……”

　　徐图之的脸黑了。

　　＊

　　锦泰分处，谈话室。

　　黎敬看着面前的薄薄一张停工通知，安静了片刻，问：“所以，这就是说，我不是锦泰分处的实习生了？”
　　调查员：“只是暂停实习生身份，并不是解聘。”
　　“那要暂停到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调查进展。”
　　“那我的手环呢？什么时候能正常使用？”
　　“只要一天时间我们的技术人员就能搜集好相关信息，明天……嗯，明天上午十点之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使用了。”

　　黎敬看着对面的三个调查员，圆圆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单纯地看。
　　不知为何，调查员觉得此刻被调查的似乎是变成了自己，莫大的压力在沉默中愈发加大。

　　“好吧，我知道了，但我还有两个非常重要问题。”黎敬眨了下眼，谈话室里的凝重气氛瞬间消失。
　　“什么问题？”
　　“单位的宿舍和食堂，我还能住能吃吗？”
　　“这个，可能不行……”
　　“不上班的这段时间，基本工资正常发吗？”
　　“……”

　　从谈话室出来，就看到外面站着王立军、李哆咪、唐榕和其他几个平时与黎敬交好的人，更远一些的楼梯口，曹建明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调查组还有工作，和田双定、聂海玲的谈话还没结束，他们去和其他调查人员汇合了。
　　等调查组一走，几人立刻围了上来。

　　黎敬飒然一笑：“你们怎么都在呢？”
　　“你……”李哆咪皱着眉。
　　“好消息，我可以休假了！”黎敬笑嘻嘻地说，“最近处里这么忙，你们就多加加班吧，我可要出去玩了。”
　　唐榕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来给了黎敬一个拥抱。王立军和其他几人也都来拍了拍他的肩。
　　李哆咪憋了半天，终于说：“你等着，我们替你加的班，回头你都得给我们还回来。”

　　既然不用上班，黎敬干脆地挥挥手，准备回宿舍去收拾东西。
　　走到楼梯口时，曹建明塞了瓶异安灵给他：“拿着吧，说不定用得上。”
　　“唔，谢谢？”黎敬不明所以，“那个，手环借我一下可以吗？我跟徐哥联系一下。”
　　曹建明递出手环，笑着摇了摇头：“你俩倒是挺好。”

　　用曹建明账号给徐图之留言后，黎敬离开了办公楼。一路上，不管遇到谁，黎敬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甚至比平时更轻松的样子。但其实，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无名火。

　　[给我使绊子？泼我污水？]
　　[呵，想让我被舆论拿捏是不是？想让我拿不到优秀实习证明是不是？我呸！]
　　[哈哈哈哈，爷们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黎敬还能怕了你了？！]

　　“黎敬！”
　　突然，有人远远的呼喊黎敬的名字。

　　黎敬转头望去，一个火红头发的人正快速跑过来。
　　这么红的头发是……

　　黎敬一拍手：“啊，周飞扬！”
　　周一扬边跑边喊：“不是啊，我是周一扬啊！”

　　黎敬改了方向，光明正大带着周一扬去了自己办公室。

　　陈熙和文家骏应该是已经出外勤去了，屋里没人。黎敬找出个杯子给周一扬倒了水，再回头时，周一扬正把手插在野人抱枕的香肠嘴里。

　　“喝水。”
　　“啊，谢谢谢谢。”

　　黎敬大马金刀地往自己的转椅上一坐，歪着头：“说吧。”
　　“啊？”周一扬被没头没尾的话说愣了。
　　“你来找我肯定有事，说吧，什么事？总不能是来围观我这个新晋大网红吧？”
　　“哦，那肯定不是。”周一扬丝毫没听出黎敬语气里的自嘲，“我之前看到你在星网上的直播了，没想到你现在在怪异处置局锦泰分处上班，你可是我认识的唯一怪异处置体制内的人脉！最近有件事我觉得事关重大，但又拿不太准，直接报案的话怕不受理，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请你先帮忙先分析分析了。”

　　这倒提起了黎敬的兴趣：“什么事呢？”

　　周一扬放下水杯，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十分板正：“情况是这样的，那是3月4日凌晨……”

　　——

　　周一扬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虽然是周一，但他的研究生导师最近出差不在，反正他是大师兄，不去办公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刚刚追完番的热血劲头还充斥着身体，肾上腺素让他毫无睡意。不过为了养生，还是在凌晨三点前睡觉吧？

　　又喝了一口枸杞水，周一扬抱着杯子，锁好地下室，回到卧室里安详躺下。

　　五分钟……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周一扬“腾”一下弹起来，举手高呼：“勇士们冲啊！为了亚美利特的未来——！”
　　几秒后，他收回手，捂脸：“啊，睡不着啊，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不如再逛逛星网？”
　　周一扬打开光屏，在星网上随意乱滑，滑着滑着，一个助眠直播吸引了他的注意。

　　点进直播间，看不到主播的脸，只能看到轻纱、云雾和桌面上的古朴的茶具，女人的纤纤玉手拿着一本古法装订的书籍，在自然之声的背景音中，用轻缓的声音慢慢念着：“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注）

　　伴随着优美动听的乐声，经文似乎真的具备了魔力，周一扬感到眼皮逐渐沉重，慢慢的，睡着了。

　　——

　　黎敬：“这不是挺正常的？”
　　周一扬点头又摇头：“一开始的确挺正常的。因为她这个助眠挺有用，我就关注了她，对了，她的账号叫‘仙语眠者’。后来我也有断断续续听这个直播入睡，但从3月20日开始，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黎敬：“哪不一样？”
　　周一扬特别认真地说：“我开始做噩梦了。”
　　黎敬：“噩梦？你被人追杀了？”
　　周一扬的脸色开始发白：“不，是我杀.人了，我每晚都在杀死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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