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

　　回城当晚，梁兆舟又被火火几个明里暗里暗示几次，当晚又去吃了顿饭。
　　一个寿星当的也是很惨。

　　梁兆舟的生日过后，沈闻非连续一个多月都没再捞着个闲。
　　一面要忙着制作《名垂》的主题曲，另一面还要完成自己在粉丝群立下的flag，必须得在夏季结束前出新歌。

　　终于赶着六月的头，《名垂》的曲子写完，获得了制作组一致好评后，开始进行最后的修正和录音。

　　录音和后期，沈闻非找的是自己相熟的录音老师。两人合作过很多次，在细节上又都很较真，硬是熬了个大夜，把《名垂》第三季的主题曲制作完毕。顶着东边太阳出录音棚时，都不知道应该说早安还是晚安。

　　录音棚的工作人员给他送回小区，沈闻非觉得自己走路脚下都打飘儿。

　　“沈老师。”有人喊了他一声。
　　沈闻非回头。

　　梁兆舟运动有一会了，摘耳机时手指带起鬓角头发的一点细汗。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很薄的运动T恤，风一吹，前胸还未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跟着摆动几下，隐约能窥见其完美且结实的肌肉轮廓。

　　迎面扑来的荷尔蒙气息。

　　沈闻非微不可查地扬了扬眉。
　　还挺……爷们，不是挺少年，不是……总之就是特帅。

　　注意到沈闻非眼眶下的两团乌黑，梁兆舟皱了皱眉：“别说你一晚没睡啊。”

　　沈闻非点头。

　　梁兆舟叹了口气，从运动腰包里翻出张湿纸巾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汗珠，带着沈闻非往小区外走：“昨晚吃饭没？”

　　“昨晚？”沈闻非想想，“吃了，红烧排骨和白菜还有个什么菜忘了，不过没茶馆旁边那家好吃。”

　　梁兆舟笑了：“我应该说你脑子清醒呢？还是糊涂呢？”

　　“清醒，可清醒了。”沈闻非说着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一般来说，通宵的第二天早上都挺清醒的。”

　　“那你那么清醒，想想早餐要吃什么？”梁兆舟说，“吃点东西再回去补觉，不然伤胃。”

　　“吃什么……”
　　沈闻非早上不是起不来床，就是起来后随便啃两口面包。都搬过来三个多月了，唯一知道的早点摊就是小区后门那家包子铺。按照包装来看还是梁兆舟给自己和火火买豆浆那家。

　　梁兆舟又叹了口气：“沈老师，咱是不是得改改生活习惯，比如坚持每天早上吃早点？”

　　沈闻非看了他很久，最后憋出一句：“你和我爸我妈应该挺有得唠。”

　　梁兆舟说：“怎么？不说我像你爸了？”

　　“别给自己加辈分。”沈闻非说。

　　梁兆舟带他来的这家早餐店逼格挺高。不仅装修下了血本，早餐品种更是涵盖大半华国，连豆腐脑都有咸甜口之分。
　　沈闻非看着点餐软件发了好一会愣，清醒的脑壳也没琢磨出想吃什么，按着招牌点了份牛肉饼和蔬菜粥，临要确认订单，手机跳出加个五毛就得一枚茶叶蛋的宣传界面，便又加了个茶叶蛋。

　　这家店上菜挺快，没两分钟东西就上齐了。
　　沈闻非拿着汤匙在粥碗里搅了搅，震惊道：“蔬菜粥里居然有肉？”

　　“你不喝有肉的蔬菜粥？”梁兆舟说着，想把自己的花生粥推给沈闻非。

　　“不用。”沈闻非摆手，喝了口有肉的蔬菜粥，“你说蔬菜粥都放肉了，为什么不叫蔬菜肉粥，要叫蔬菜粥。”

　　梁兆舟往墙上挂的意见箱指指：“喏。反馈去。”

　　“哎哟。”沈闻非又一个震惊，往梁兆舟指出的方向看了看，“早餐店还有意见箱，脑子都不清醒了。”

　　“可不。”梁兆舟收回视线，用筷尾在他的粥碗碗边点了点，“赶紧吃，吃完回去补觉。”

　　“喔。”沈闻非收回目光，喝了两口粥后又放下勺，“诶。我说我要跟你说什么来着，后天不是端午节吗？你想和……我回家过吗？”

　　“嗯？”梁兆舟接话很快，“这是让我见家长？”

　　沈闻非挑了下眉。
　　梁兆舟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无论是对其他人其他事还是他自己。
　　沈闻非本来还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太直白没铺垫，想着要怎么说，能给梁兆舟一点拒绝这个提议的空间。而梁兆舟的回答显然超出了沈闻非的预期。

　　沈闻非：“是是是，所以你记得带点嫁妆来，听见没？”

　　梁兆舟笑笑，用手在沈闻非蜷缩的手指指节上剐了两下。
　　他还是不太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做这种亲昵的事情，但许是因为这个动作太过隐蔽，梁兆舟并没有任何不适应，只觉得心头一阵软乎。

　　“那天怎么安排？”梁兆舟问。

　　沈闻非说：“上午空着肚子来吃粽子，午饭吃饺子，中午去江边看龙舟比赛，晚上我妈有工夫就给我们做饭，她懒得做就在外边儿吃。”

　　梁兆舟默默记下，点点头：“好。我到时候一定去。”

　　“行。”沈闻非很开心地应下。

　　。

　　端午当日——
　　路边很多大姨端着锅出来卖粽子，一条道上都是粽叶的清香味。

　　梁兆舟拎着两箱新鲜螃蟹从水产店出来。
　　嫁妆是没有，但拎点东西上男朋友家还是需要的。

　　他很久没有这种着急回家过节的兴奋感了，还去杂货店给路边的野猫买了两根火腿肠。

　　来到教职工小区。他先去了肖教授家，敲了几次门也没响应。梁兆舟站在门口迟疑片刻，刚想拿手机打电话问问，就听到楼道有脚步声。

　　肖教授停下甩钥匙的手，两人对视几秒。

　　梁兆舟举举手里的箱子，说：“端午安康，给您送点螃蟹。”

　　肖教授迟疑片刻，点点头，开了门，梁兆舟跟着进去，刚把装螃蟹的塑料箱放下，肖教授就拎着瓶酱油从厨房出来：“拿着走吧。”

　　梁兆舟问：“去沈教授家？”

　　“是。”肖教授晃晃手里的酱油瓶，嫌弃道“你再来晚点直接喝洗完水得了。”

　　梁兆舟笑笑，拎上两箱螃蟹，跟着肖教授往沈闻非家那栋楼走。

　　肖教授一边走一边交代：“去人家里做客，尤其是这种大过节的，要来早点，去的话该帮忙帮忙，该打下手打下手。别憨愣愣往那一坐就杵着等吃，”肖教授说着摆摆手，“算了，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唠叨了。”

　　梁兆舟快走几步，推开单元门：“别别别，比你少活二十几年，还是得多听听你这种老狐狸的话。”

　　肖教授扫了他一眼：“就一张嘴会说话。”

　　沈母招呼着两人进门，在接过梁兆舟递来的螃蟹时略微有点惊讶，但还是拿着螃蟹进了厨房。

　　对端午吃饺子这事，沈闻非的解释是煮饺子比炒菜简单，去江边看赛龙舟时可以抢到绝佳地点。
　　虽然沈闻非自己是不太认同这个观点的，毕竟从揉面开始包饺子，比起炒菜来说也简单不到哪儿去，但没办法，人母上大人就乐意这么干。

　　肖教授和沈教授端着和好的面，把餐桌收拾开来，一人一根擀面杖开始擀起饺子皮儿，就着国际某球赛赛事正唠得起兴，被沈母一句“我们是吃饺子还是吃你俩口水”给打蔫儿了。

　　梁兆舟觉得好笑，切菜的手也跟着抖了抖，被沈母逮了个正着，喊道：“诶呦，你到底会不会切菜啊，不会切外边儿玩去，包饺子的芹菜能这么粗吗？要细末，细末！”

　　梁兆舟赶忙应下，把刚才切粗的那几根芹菜段重新剁了剁。

　　沈母看了会，说道：“你有点下厨经验啊？我还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梁兆舟想问她怎么会这么觉得，就看见沈闻非的肩膀在抖，明显是在憋笑。

　　“别笑。”沈母指着沈闻非，“你那削皮刀，往手上晃悠什么呢。这时代吃个肉挺简单的，你不用如此舍身为民。”

　　梁兆舟刚想跟着笑，余光看见蒸箱里放着一盘红彤彤的螃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哈哈哈。”沈闻非笑出声，特别不留情面。本着不用为民献身的精神，削皮刀被放在一边。

　　沈母也撑着厨柜笑了起来：“哎哟。小梁不是阿姨说你啊，你这脑子灵光的很啊。你带东西来我能理解，但端午节带螃蟹来就不太对吧。我刚都以为是你家的什么习俗的嘞。”

　　听闻此话，客厅里也是一片笑声。其中，尤为肖教授的最响亮：“什么习俗啊，他就是没文化没生活经验，说白了就是傻。”

　　梁兆舟也没忍住跟着乐。
　　他说呢，早上水产店人怎么那么少。
　　合计着三十多年大米饭白吃了。

　　沈闻非蹲在地上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下次来过中秋，记得带点粽子来。”

　　“哎哟，你还教训上人了。”沈母指着他说，“大冬天买冰棍吃的是谁，你敢说不是你？”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沈闻非不服，“再说冬天怎么就不能吃冰棍儿。”

　　“是是是。”沈母学着沈闻非的动作竖竖拇指，“冬天能吃冰棍儿，还能因为吃冰棍儿进医院输液。”

　　。

　　沈母做饭不喜欢有人帮忙，说是影响她的艺术创作。
　　两人帮忙摘洗好菜，就被沈母以技术不精赶出厨房，本来想着帮忙包饺子，又被沈母嫌弃包得太丑，给四人一起打包赶去客厅，又侵犯到两位教授的地盘，几经波折，被赶进沈闻非房间。

　　两人私心对这安排都挺满意。

　　沈闻非的房间是家里最大的卧室，一半的空间靠墙放着书桌，床以及衣柜，更大的空间放着一台古筝。古筝盖着防尘布，取得同意后，梁兆舟拉开防尘布。

　　“这是我真正的第一台古筝。”沈闻非介绍道，“和你在岑师兄的民宿看见的那把是同一个师傅做的。十八年了，都成年了。”沈闻非说着在琴弦上划了一下。上次用这台筝还是过年那会，四五个月过去，音调早已不对，听起来呕哑啁哳的。

　　梁兆舟坐在琴凳上转过身道：“沈老师，我怎么记得你不吃芹菜。”
　　这是梁兆舟观察所得的，饭桌上凡是放了芹菜的菜，沈闻非基本不动筷。

　　“但是我吃饺子只吃芹菜馅儿的。”沈闻非说。

　　“你这挑食挑的……”梁兆舟想想，给出一个词，“挺特别。”

　　沈闻非被逗笑了：“特别吧，神奇吧，我现在的挑食水准都是进化成长过的。我小时候那才叫挑食呢，管你菜市场多大多繁华，涵盖全世界多少种菜，我会吃的永远就那几样，买菜都没得挑。我妈天天说我难养得很。”

　　“后来呢？”梁兆舟感兴趣道，“怎么成长进化的。”

　　“初高中抢食堂啊。”沈闻非说，“家里有人惯着你，当然是只做你爱吃的。食堂一年到头也就那几个菜，你天天吃你会吃的那几样撑不过几天就腻了，不得开始学着吃点其它的，就成长了。”沈闻非说着皱皱眉，“不过吧，有的菜不会吃就是不会吃，比如香菇，我到现在都没学会吃。”

　　“还有呢？”梁兆舟问，“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还有？”沈闻非不吃的挺多，但乍一下让他说自己不吃什么，也挺为难人，“你问这个干什么，想谴责我挑食啊。”

　　“没有。”梁兆舟说着，挪动了下凳子往沈闻非这边靠，毫无预兆地一把环住沈闻非的腰，整个脑袋靠在沈闻非腹部那块，一阵痒意传来，沈闻非整个人一僵。
　　梁兆舟没给他退后的机会，两条腿把沈闻非框在其中。明明是个示弱的动作，却又带着十足的占有欲。

　　沈闻非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一惊，抬手想把他的脑袋推开，又止住手，僵硬着身子让梁兆舟抱着。

　　梁兆舟说：“不是说不好养吗？想让沈老师给走个后门，要一张养育手册。”

　　诶呦。
　　沈闻非在心里感叹一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撒娇：“上次你不是说不用给你走后门吗？”

　　六月，气温已经很高了。沈闻非只穿着件薄衬衣，衬衣尾部别进了休闲裤中，衬得他腰身劲瘦。沈闻非是真挺瘦的，尤其被自己抱着的这块，感觉用点劲就能给他扳断了。
　　特想捏两把。

　　梁兆舟心底一热，这个拥抱随之带上些情yu的味道。梁兆舟在心底谴责自己一句，却任由手不松劲。

　　“那算了，”梁兆舟说，“我自己摸索吧。”

　　沈闻非忽然有些想笑，但自己一笑梁兆舟的脑袋就跟着动，便被他生生忍住：“梁老板，你不愧是干茶馆生意的，说话都带着茶味啊。”

　　对。
　　这根本不是撒娇。这是茶里茶气的。

　　梁兆舟听出这是对自己的调侃，却不否认。他现在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别说“茶”，沈闻非现在说他什么他都认。
　　沈闻非这么细心敏感的人，一定已经发现自己和肖教授这几个月都没有联系。端午这个局，不一定是为了给他和肖辞风攒的，但一定是因为自己，沈闻非才会想着把肖教授也给叫上，热热闹闹过个节。

　　他家小男朋友为什么爱看日落？估计因为自己就是个小太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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