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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冻果
午睡过后,宁初便接到了虎长老的书信,对方借包长老的峰头组了个酒筵,还吩咐徒弟去了趟京城定满汉全席。看完书信,宁初便知这人还对中午没用上满汉全席庆祝一事还有介怀,晚间必定要请他吃个够本了。
宁初笑着摇了摇头,将书信放进柜子里,又取了些甘宁带过来的糕点,去了趟湖中的小木亭。只见那一小盆枯藤渐渐褪去了最外层的灰黑色,内里开始泛着些绿莹,不曾想,这个“晒”字当真有用。
路过前院时,猪猪正趴在大榆树的老树根上瘫着。
树叶茂密,风一吹过沙沙作响,凉气从树底下飘过来,竟是比屋里还要爽块许多。见宁初来了,猪猪翻了个面儿,眨着豆豆眼道:“哟,变回来了。”
宁初走过去,取了一块糕点给它,笑道:“下午没课,就换回来了,现下怎的不同阿免出去玩?”
猪猪夹着糕点咔嚓咔嚓几口,夸道:“绿豆冰糕!好吃!”它一吃东西,浑身上下都来了精神,又坐起来道,“阿免他们今日下午去采冻冻果了,那一带都是老苍子,蹿个来回,身上尽是带刺的果子,扎得难受。”
乍一听“冻冻果”,宁初都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玩意儿,听它道是老苍子那片,宁初才知晓它说的“冻冻果”,是那种可以做成水晶糕点的野果。以前阿免做过不少这般类似鱼冻的糕点,宁初小时候也被带着去摘过,如今回想起来倒是挺怀念的。
宁初从储物袋找到一个绿色的小瓷瓶,跟猪猪温声道:“涂上这个,老苍子便不会勾住你了,同阿免玩去吧。”
猪猪抖抖耳朵,赞道:“神奇物件!我够不着背上,你帮我涂下。”接着转了转眼珠子,又道,“给我个方子,我让阿免再配几瓶,以后肯定用得着!”
宁初自是笑着应了。
帮猪猪涂好油膏,二者一道出了门,又在山腰处分开。待圆圆的小白团子一蹦一蹦跳出视线外,宁初这才走了另一条通向医谷的山道。
医谷位于太玄宗正中的位置,去往各峰都十分方便,场地也很是宽广,占尽了太玄宗三成的土地。穿过层层绿屏,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凶险的峡谷之地。
对面的山壁上,一道瀑布从山壁之顶垂入谷底,低端的水花击打在石块上,声势浩大。万丈高空不仅没有将这瀑布打散,反而由它在谷底落出了一片云海,绕在瀑布附近的小道被这云海浸湿,过路的小弟子们不得不小心护着怀里包着的层层药材,快速走过。
见状,宁初打了道法决将前方的水雾同小道隔开。
对面的小弟子见了,立马三步作两步的跨跑过来,立声道:“多谢仙君!”
隔着层层水雾,几位小弟子只以为对面是哪位宗内的师长,他们有的是懒得掐隔水法决,有的则是不会。这下刚好碰上位师长,若是对方脾性坏些,指不定又要挨上一顿说。
因此,当下不管对方品阶,先叫一声仙君,总不会错。
宁初却是早就看清了几位小弟子的模样,带着点打趣的语气道:“难得见你们这般客气,倒是稀奇得很。”
最先过来的那位小弟子一抬头,正是昨日到小竹潭分拣香料的一位医修弟子。他先是愣了一小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笑嘻嘻的同宁初作了一揖,语气轻快的道:“真是仙君啊,您是来找包长老的吧,宗主和虎长老已经先到了,您快些去!”
宁初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位鬼精的小弟子在心底打什么算盘,无非就是想趁着几位长老喝得晕乎乎好出去玩,无奈道:“这几日好好玩过后,课业可不要落下了,小竹潭只叫‘小竹潭’,可不叫‘避难所’。”
几位医修小弟子对视一眼,纷纷笑回道:
“不会落下的啦!”
“对对对,我们可乖了。”
“我看长老们这次的架势,三天绝对是有了哈哈哈哈!”
宁初笑了笑,别过喧闹的小弟子们,去了挂在瀑布中间的小楼台。
只行到台阶时,宁初便闻到了一股清凉幽醇的佳酿香。上前一看,果不其然,这次眭宗主又带了好几坛冰泉酒来,可谓相当大方了,就连仇长老都来了这里凑热闹。于此同时,宁初也拿出几盒甘宁带来的绿豆冰糕,就着包长老泡的凉茶吃。
包长老用他的门牙刨着一小块糕点,细嚼慢咽道:“我缸头兄大方啊!什么时候也请我一顿?再不济包我一月的早饭也好。”
宁初笑着接过包长老递来的凉茶,道:“那还不如一顿满汉全席。”
虎长老点点头道:“还是子潇懂我。”
包长老奇道:“一月的早饭不比满汉全席便宜?”
眭宗主笑呵呵的边嚼着牛肉干,边道:“那可不一样,虎头缸请我们吃一次满汉全席,对他来说只是伸头一刀,走个痛快。但要是请你包柔柔一个月的早饭,那便叫做凌迟,他才不会干。”
虎长老嘿嘿道:“可不是嘛,我这点小米小盐,哪里抵得上我包弟的月钱,你们开在外头的药堂,一个月都能抵得上我一年的开支了,就这样都没见你个死抠门请次饭。”
太玄宗医修众多,为积累行医经验,也为营生,在各地都有开上几家像模像样的医馆。
思及此,宁初想起半月前的那个梦境,一个岩石做成的城镇和一位老叟。若说梦都是反的,那个地方便同沁泽有些相似了,他问道:“近日里,包长老在沁泽那边的营生如何?”
闻言,仇长老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从不管这些营生?”
包长老亦是有些意外,道:“较以往而言,售出的药材倒是翻了翻儿,挣了不少。就医的没几个,毕竟那边医修太多,您老这是终于愿意接杂活儿了?”
宁初笑了笑,道:“没有,只是随口问下。”
眭宗主却是不敢信他这句“随口问下”,问道:“你觉得那边会出事?”
宁初道:“有点担心,我打算近日去看下。没事最好,若是出了事,就要劳烦你们照看下我峰头上那几个小孩了。”
仇长老放下茶杯,淡声道:“照看孩子们是小事,怕就怕您独自将事情揽着不跟我们说。”
宁初顿了顿,毕竟这类事他是有前科的,当下只能干笑道:“这次不会了。”
包长老慢半拍的道:“那我先去清点下丹药,以防万一!”
他说着便要起身,一旁的虎长老忙又拉他坐下,笑嘻嘻道:“哪用得上你老人家操这个心。来坐下、坐下,吃吃茶,喝喝酒。”
被虎长老强拉着又坐了回来的包长老一脸焦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在场的其他四位仍是吃的吃点心,喝的喝茶,悠哉得不行。
眭宗主吹了吹茶水,慢吞吞道:“世间之事皆有其定数,缓不来,也忙不来。当下要品一壶小酒,便只品这一壶小酒,诸位,满上。”
宁初挽了挽袖口,端起一杯小酒,笑道:“请。”
仇长老、虎长老:“请。”
包长老:“……请。”
是夜,圆月已在夜空上挂了好些时辰,山道周边零星几点萤虫飞过,配着蛙声与蝉鸣,叫人十分安心。
宁初沿着来时的山道返回,待行到自己峰头这条道上时,却见从山腰至顶处一路灯火通明,当下心底暗道不好。
还未行至小竹潭,他远远就看到安肆搬着张椅子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托着下巴坐在院落门口。
看那横刀立马、一夫当关的架势,十有八九是兴师问罪来了。
小竹潭的门口上挂着两个红灯笼,光线从上方打在安肆的身上,叫人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只听安肆语气轻快道:“仙君回得可真是早啊,在外玩得还开心吗?”
宁初拖着步子行过来,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回道:“……嗯,还好。”
安肆笑道:“那便好,我给仙君留了饭食,还请仙君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拿。”说罢,他还真起身回屋拿东西去了。
刚用完一顿满汉全席的宁初这会儿心底虚得很,摸不清安肆是何用意,连带着横在门口的椅子也不敢搬他的。他看向那边探头探脑的阿免和猪猪,两人立马做贼似的将头缩回去,可谓是相当不讲义气。
过了几乎快一炷香的时间,宁初正琢磨着怎么推掉安肆给他留的饭食,便见安肆端着一碗东西从屋内出来。
那是一碗分量不大、类似鱼冻的小甜品,宁初道:“冻冻果?”
安肆淡声道:“是啊。”
宁初半信半疑道:“你做的?”
安肆点头道:“自然。”
宁初舀了一勺入口,酸甜的口感,居然也不比虎长老那桌满汉全席的甜点差。
吃了好几口后,面前忽然出现一抹微亮的蓝光,顺着光线看去,一盏精致的镂空木雕纱灯被安肆轻轻放到桌上。
宁初看了看安肆,又看了看这灯,心里直觉这灯像是给自己的,但又不好直接问出来。
半晌,安肆道:“下午我在山下转了许久,恰好碰见一位做墨上灯的行家,便同他讨了一盏,若这灯笼勉强入得子潇仙君的眼,那仙君就收下吧。”
宁初在太玄宗待了数百年,山底下有哪些营生再清楚不过。如此精致的镂空木雕纱灯,就是昭月京城都难寻见,更何况是这边偏僻的小地方。
宁初轻咳一声,又不着痕迹的看了少年一眼,实话实说道:“抱歉,我不该这么晚回的,午时与你说过会给你留饭,最后反倒是你给我留了点心。”
安肆听罢,终是笑了一声,原谅了他,道:“你这一身的酒气,是喝了多少?”
宁初面不改色道:“一点点,其他几位长老喝得多,许是沾着他们的味儿了。”
安肆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道:“去洗洗。”
这三个字分明是十分友好的建议,宁初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命令意味,当即道:“马上。”
待少年回了屋,猪猪和阿免这才偷偷摸摸从另一边挪过来。
宁初将声音降到能被蝉鸣盖住的程度,道:“我们安小公子忽然变得好凶啊。”
阿免、猪猪默默点头道:“嗯,嗯。”
宁初回忆道:“身高没有八尺,一生起气来,气场倒是拉满了方圆十里。”
阿免、猪猪拼命点头道:“嗯!嗯!!”
屋内突然传来安肆的声音:“你们是生怕我听不见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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