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风年

　　周末，天气暑热。萧行骑车载着原梾回公寓，原梾环腰坐在后座闻着到他衣服上淡淡的阳光气息里混杂着一点汗湿味，莫名觉得有些好闻。

　　“回去想做什么？”原梾将下巴搁他背上懒懒地问。

　　“什么都行，一起发呆都行。”萧行迎着热风答。

　　“如果方案通过，假期我会留校。”

　　萧行高兴到自行车都跟着蹦一蹦：“哦呼，假期也可以呆在一起啦。”

　　路过水果摊，原梾跳下车抱了一个大西瓜放车筐，重新回到车后座时，看太阳晒得萧行微眯着眼，便取出包里的课本给他挡太阳。萧行心里无边酸软，转身定定地瞧着车后座的人，原梾用眼神发问：怎么了？

　　萧行环顾四周，抓着他拿课本的手挡在脑袋面前凑过去亲他，亲完人不知道获得了什么原力，顶着原梾特制遮阳帽一路风驰电掣地骑回了家。

　　大西瓜一破两半，两人抱着其中一半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西瓜汁水清甜，萧行的勺子估计是拿来凑对的，一口又一口叼了原梾勺中的。窗户敞着，微风徐徐卷进来，夏日的午后热的人倦意渐浓，客厅地板铺着藤席，西瓜吃了一半，两人挨在一起乘凉闲话。

　　原梾电话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他开了免提道：“你好！”

　　“我是程煜。”

　　“程教官？是抢手机的人抓到了吗？”萧行激动起身道。

　　“没有，我们接到一起失踪报案，仔细核对图像信息后发现是抢你们手机的嫌疑人。”

　　“失踪？”

　　“对，男子叫齐均，今年19岁，来江介打工和父母联系不勤，父母有半个多月没联系上他就来江介找人，在出租屋找到遗书就报警了。”

　　“嫌疑人自杀了？”

　　“没找到人，目前先按失踪处理，遗书经过笔迹鉴定确实是齐均笔迹。”

　　萧行直觉，此事也许跟彭思齐有关：“程教官，有查到齐均跟暗网或者不常见的交友网站有联系吗？”

　　程煜：“你们还有什么线索吗？”

　　“程教官，对方不只抢手机这么简单，是冲着黑原梾手机来的，他手机里并没什么重要数据，原梾也没得罪什么人，我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黑他手机。只有一件事，去年我们在枫林湖救过一个少年，那孩子自杀前手机电脑被入侵过，而这段时间原梾在教那孩子画画。”

　　齐均的出租屋程煜细细搜过，几乎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他直觉案子不是简单的抢劫案：“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们有空来趟刑警队吗？”

　　“好。”

　　萧行和原梾到时，程煜身边还跟着一位警校刚毕业的女实习警，身形清瘦眼神锐利叫宋青，负责网络犯罪。

　　程煜开门见山道：“我们调查了齐均的社会关系，他在江介电子组装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平时沉默寡言不怎么和人交流，今年春节后突然辞了工作行踪不定，我们调了他出租屋附近的监控，他在失踪前一周出门就没再回来过。”

　　萧行问道：“除了遗书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程煜摇摇头：“我们仔细检查过，除了日常生活用品没有留下手机电脑之类的电子设备，他交友软件以及银行账户我们去后台查过，没什么异常。”

　　萧行：“齐均计算机水平怎么样？”

　　程煜：“懂的有限，他刚辍学一年，除去工作唯一的爱好就是玩儿电脑。”

　　萧行：“厉害的黑客不会做抢手机这种暴露自己的低级行为，除非原梾手机里有他特别想要的东西，可手机我仔细查过什么都没有，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想入侵原梾手机的不是齐均，齐均只是实施入侵的其中一环。”

　　程煜：“你怀疑针对原梾的入侵是彭思齐引来的？”

　　萧行：“原梾鲜少混迹网络，对方发现他迟迟不上当，于是从他室友下手，我们检测过其他人的电脑和手机也没发现入侵痕迹，有可能他技术高超能做到全身而退，也有可能是通过入侵彭思齐的手机或者平板获得了311的WiFi密码。”

　　程煜：“你们觉得会是彭思齐吗？”

　　萧行摇摇头：“彭思齐不懂技术，也没动机。”

　　程煜转头向宋青道：“你研究的网络犯罪比较多，你觉得对方动机会是什么？”

　　宋青脑内快速闪过很多案例，沉思道：“黑客针对个人多半目的也是针对所在企业窃取商业机密勒索钱财之类的，会有私家侦探聘请黑客为了得到一些证据或者线索，通常也是针对一些成功人士，再有就是私仇。”

　　程煜：“原梾，你仔细想想近期或者以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原梾摇摇头：“现实生活中没有，至于虚拟世界，我从不和陌生人搭讪聊天。”

　　程煜：“你家人呢？”

　　原梾：“可能会有竞争对手针对我爷爷做一些事。”

　　萧行：“如果对方目标是原梾爷爷，目的是想窃取商业机密或者别的什么，以他们的能力，入侵公司员工或者公司网站岂不更快？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地入侵原梾手机，如果对方不抢手机我还不确定，现在我确定就是针对原梾的。”

　　程煜：“宋青，你们之前有处理过类似自杀案件跟暗网有关联的吗？”

　　宋青：“之前有过相约自杀这种事，不过这些人用的也都是正规软件，很少有去暗网的。暗网即便有这种网站，多半也是别有目的，猎奇、非法买卖都有可能，如果教唆彭思齐是为勒索他父亲，就像萧行说的以对方能力多的是方法，不一定非得做这种事，风险太大了。如果再变态一点有人单纯就是喜欢做这种事，原梾跟彭思齐又很不一样。还有最恶劣的一种，人口买卖奸杀都有可能，这种情况陌生网友见面也有，通常随机，目标不会这么明确。我倒觉得有可能对方在聊天过程中发现彭思齐有自毁倾向才就坡下驴，至于最后为什么没成功不得而知，齐均写遗书不代表他真的去自杀了。”

　　程煜：“我们可以从彭思齐入手查一查，我觉得那孩子没说全部实话。原梾，你能安排我们见一面吗？”

　　“可以。”

　　程煜叮嘱道：“你们近期出校或者上网时要小心谨慎，有什么新的发现随时通知我。”

　　“明白。”

　　出了刑警队，原梾带着萧行直接去了画材市场。彭思齐15岁生日快到了，他想给彭思齐选一盒画笔当礼物。原梾从小自己买画材，对此十分熟悉，选好后还现场自制了一张小卡片，卡片上画着彭思齐傲娇的小表情，简单写着两句祝福语：生日快乐，成长快乐！

　　萧行捏着他的脸不满道：“你花在那小崽子身上的时间太多了。”

　　“你不会真吃醋吧？”

　　“那孩子一看就很早熟，这也是他没有同龄朋友的另一个原因。我们这一群人，每次他来学校都当我们是空气，唯独你说什么他都愿意听，还有你比他就大4岁。”

　　“那孩子不是正常孩子嘛，你没发现他最近好很多了吗？”

　　“我知道他不是正常孩子，就算你说我小气我也得说，你不能让他对你产生情感依赖，这样对你对他都很危险。”

　　“课程已经结束了，给他点适应时间。”

　　萧行叹气道：“在他眼里，你就是既有美貌又同时兼备他那位网友灵魂的结合体。青春期爱幻想，我大概能理解他对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萧行说的或许能解释彭思齐为什么偏偏对他有好感：“那我该怎么打破他的幻想？”

　　“你就是幻想本身啊，怎么打破。”

　　原梾捏着他的脸反击：“你现在说骚话都不脸红的。”

　　“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子找人黑你手机啊？你别不信，他真干得出来。”

　　“黑我手机能做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求而不得是个什么心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就以黑客的方式跟你相处。”萧行发现新大陆般兴奋道：“想想还挺不错的。”

　　原梾睁大眼睛：“你以后不会真这么干吧？”

　　萧行傲娇道：“说不定呢。”

　　“我是不是得重新认识一下你？”

　　“我能力多着呢。”萧行收起玩笑：“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要检测他的手机和平板电脑，叫他带着。”

　　“哦。”

　　“我还是不放心，近期除了上课我要时时和你在一起。”

　　“萧大黑客，我们还不算时时黏在一起吗？”

　　“唉，为什么不同系。”

　　隔天，三人早早坐在操场等彭思齐放学。程煜摘掉警帽露出刚剪过的圆短寸，他较军训时皮肤白了许多，军装换成警服威严不减，还是一样的英姿飒爽。三人坐在操场看着快沉到教学楼顶的斜阳默默无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梾觉得程煜看着有点孤独。

　　一声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宁静的校园瞬间热闹起来。彭思齐背着书包很快来到了约定地点，他双手揣兜酷酷地站一旁打量程煜，原梾事先并没通知会有警察，他隐隐猜到了原因，有点不高兴。

　　萧行伸手管他要书包，彭思齐乖乖卸了背包，还有十分配合地掏出手机也一并递了过去。

　　程煜介绍道：“我叫程煜是名刑警，按理说找你问话应该通知你家长的，原梾说你不想让你爸知道，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我想简单了解一下你访问过的一个网站。”

　　彭思齐瞧了眼原梾，闷闷道：“你想问什么？”

　　“你最近有再访问过那个网站吗？”

　　彭思齐摇摇头：“没有，网址失效后我就登录不进去了。”

　　“最近有陌生好友加你或者访问过什么不常见的网站吗？”

　　“没有，我妈看我看的严，她不让我在网上交朋友，我的平板和家里的台式机只有绘画软件和常用的一些软件，她每天都会检查。”

　　“近期有个19岁的青年留遗书失踪了，我们怀疑跟你之前访问的那个网站有关，我想问你去枫林湖之前的事？”

　　“失踪？”彭思齐略惊讶。

　　“对，没找到人目前按失踪处理。”

　　提及往事，彭思齐有点窘：“网站我该说的都说了，就跟普通的交友网站一样，我从不在上面发什么东西也不参与他们讨论，就只是跟他聊天而已。”

　　“你怎么进去网站的？谁邀请的？”

　　彭思齐突然低头不言语了。

　　原梾道：“思齐，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需得对我们坦白，我和你保证，你今日说的话我们不会跟你父母说。”

　　彭思齐信任原梾，良久他低声道：“我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看漫画里的男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我有一个私密账号没加任何好友，会偶尔转发一些自己心仪的漫画，他在我动态下给我留言认识的，他邀请我进了一个交友网站后给我发了一对一加密聊天软件。”

　　“我想知道你们聊什么？”

　　“就日常聊天而已。”

　　彭思齐不太配合，程煜语气略严厉道：“我们队网络犯罪组接触过你访问的那类网站，那根本不是什么交友网站，他发你的链接看似是一对一加密聊天，实际对方已经入侵了你的电脑。”

　　“入侵我电脑他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没做不代表他不想做，一旦入侵他可以获取你手机里的数据，可以调动摄像头看到你的模样，可以定位你的位置，可以调用听筒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说什么。”

　　彭思齐沉默了，程煜不给他思考时间继续逼问道：“枫林湖是谁约的谁？”

　　“他约的我。”

　　“约你去做什么？”

　　“他想见见我。”彭思齐不耐烦道：“我虽然小但也有分辨力，他并无恶意，就算入侵我电脑可能只是想见见我，我做那样的事不是他叫我做的。”

　　“你言语间很维护他，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枫林湖他为什么没去？知道你做这种事为什么不像原梾一样阻止你？”

　　彭思齐有点为对方辩解的意思：“一开始约定的地点是城南草了河，是我觉得那地方太荒了，临时改为枫林湖他才没来。”

　　猛然间，程煜好像在虚空中抓住了点什么，急道：“你临时更改地点对方同意了吗？”

　　“同意了。”

　　“为什么觉得他没来是因为你临时更改地点？”

　　“我说我喜欢枫林湖，想约在那，我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不过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程煜步步紧逼：“同意了却没来，他知道你做了那样的事吗？”

　　“不知道。”

　　“你们平日都聊些什么？”

　　“这是我的隐私。”

　　为打消他疑虑，程煜收起冷色编了个谎：“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我们在那个失踪男生的电脑里，找到了他跟你聊天的一段内容。”

　　彭思齐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程煜。

　　原梾很快明白程煜用意，顺着他的话道：“思齐，我们不想窥探你的隐私，程警官只是想查案，你回来后就联系不到他也上不去网，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好一会儿，彭思齐突然道：“他死了吗？”

　　“不知道，留了遗书不知所踪。”程煜收起进威压，如常语气道：“能跟我说说你们平日都聊些什么吗？这样有助于我们快点找到他。”

　　“真的没什么，我们互不打听各自身份姓名住址，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有苦恼会告诉他他也会告诉我，他懂得很多会给我发一些平日看不到的漫画也会讲很多新奇故事，他说他其实跟我一样。后来他消失了一段时间，恰好我爸要送我出国，我一时想不开就给他发了我想去死的气话，隔天他回复了一张他想像中我的画像，他说他生病了，生病期间凭直觉画的。”

　　“那张画你有保存吗？”

　　彭思齐摇摇头：“网站信息无法保存也无法截屏，那张画像像我又不像我。他说他快病死了，在此之前见个面吧。”

　　“到约定时间他有跟你说什么原因没来吗？”

　　“他只留下一句我怕了，就消失了。”

　　“为什么做那样的事？”

　　“我不想出国，跟我爸赌气也跟他赌气，没人在乎我的感受。”

　　程煜叹了口气：“思齐，你这种想法不仅错误而且愚蠢，幸亏遇到他们几个。”

　　彭思齐事后确实后悔，也自知愚蠢，他踌躇再三还是问道：“程警官，我能看看他长什么样吗？”

　　虽是办案需要，程煜还是觉得自己骗了小孩，他象征性地拿出齐均抢原梾手机那天摄像头拍到的一张模糊照片，对方戴着帽子墨镜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彭思齐视线短暂停留一瞬，很快错开目光红了眼眶。

　　“你跟他这样聊天有多久？”

　　“半年。”

　　程煜借着警察威严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劝诫道：“别再跟他来往了，这些人不是朋友，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可怕目的，他跟你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彭思齐盯着脚尖，委屈地“嗯”了一声。

　　萧行检测结束对程煜轻轻摇了摇头，他将背包和手机还给彭思齐时温柔道：“思齐，近期陌生好友不要加，乱七八糟的广告和链接不要随便点。”

　　“知道了。”

　　这时彭思齐的电话响了，是陈磊来接他了。原梾将礼物盒递给他，替他整理好背包道：“再过几天是你15岁生日，我快考试了，提前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今天来是为讯问还是送我生日礼物？”

　　他用讯问这个词，就是明确表示他不高兴，原梾不惯着他的小情绪：“我是不是有记着你的生日？不想要我拎回去了。”

　　彭思齐快速接过礼物盒，又高兴又委屈地道别：“谢谢，我回家了。”

　　彭思齐走后，原梾看程煜面色沉重，担忧道：“程教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齐均的案子跟彭思齐背后的网站有没有关联尚不清楚，不过跟彭思齐联系的人很有问题。我进刑警队这一年多看了不少卷宗，江介这些年有几起少年离家出走后失踪的案件，有的甚至是跨省来到江介后失踪的，事后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如果我没猜错，彭思齐临时更改地点这一举动救了他。”

　　原梾和萧行互相看看一时间均背生寒意。

　　程煜戴好帽子叹了口气：“对方切断联系线索已断，如果真如我推断，对方专挑意志薄弱的少年人下手，可见不是什么亡命徒。至于齐均的案子目前还无法下结论，只有找到齐均才能知晓答案了。”

　　他细细瞧着原梾，原梾长相温柔眉眼清冽如画，跟漫画里的美少年也不遑多让，他再次问道：“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吗？”

　　原梾无奈道：“真的没有，朋友我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个，要说近期和谁有什么矛盾那更是没有。”

　　萧行思绪也有点乱：“真的是巧合吗，或许针对原梾的只是普通的网络犯罪。”

　　程煜：“别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近期注意点就是，别让这些事影响你们。”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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