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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
那男人身强体壮,虎背蜂腰,偏生紧致的衣服勾勒出上身形体,愣谁看都是个不好招惹的模样——更别提他眉锋处绽裂一寸疤,浅色的痕迹愈发醒目。
唐宥知道小谢姐姐在这家小酒吧打工,寻着导航,便在不远处看见他。
“小鹿,”她扯住闺蜜胳膊,“你看那个男的。”
闺蜜定神,“嗯,怎么了?”
“好帅啊,你不觉得吗?”唐宥嗨完就意识到了,“对哦,你喜欢那种瘦瘦白白又干干净净的男大。”
闺蜜无奈耸肩。
她们又走了会儿,唐宥还是重复道:“好帅啊。”
“他看上去比你大很多。”闺蜜斜眼,“而且只是正常颜值,我认为。”
“可是他好牛逼的样子。你看,这大肌肉块头,感觉一拳可以砸死我。”
“人家好端端的干嘛要砸死你?”
唐宥说不出原因,几乎一步三回头,“身材太加分了吧,帅死谁了。”
男人似乎察觉出什么,瞟了她们一眼,唐宥傻愣愣地看回去,被不好意思的闺蜜猛地拽走,“……对不起。”
男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他侧过脸,下颌线都在演绎“不过如此”。
视野里不见那人,那人宽厚的臂膀,鼓起的青筋却在唐宥脑海里震荡出浪花。
“是吧,而且容大——”“叮,欢迎光临!”唐宥望去,登时不言语了。
她脸上因激动而腾起的血色貌似转变为另一种红晕,更为深邃。
如果心声足以被捕捉,旁人也许只能看见漫天飞舞的“天啊”。
男人把外套丢在入门皮沙上,掏烟,转出打火机,噗呲,烟如祥云般燃烧。他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谢望君,“oi,来个‘初心’,酒要烈的。”
唐宥躲闪不及,被突然吐出来的二手烟糊了一脸。
“呦,”男人笑着,眼神高高的,“怎么来了俩丫头片子?”
“我朋友,你照顾点。”谢望君说。
男人既不答应,也不反对,“最近这生意挺淡啊?”
谢望君低头调酒,眼皮撑起又飞速坠落,“这是老板该考虑的事情。”
“你好歹在这上班吧?”他说,“顾客一进门就能看见你,你还不得……”男人露出笑容,“哼。”
谢望君沉默。
“你有个前辈,我记得叫小郑,人比你机灵多了,会社交,懂人情,所以客源就好……”
闺蜜皱眉挪向唐宥,而她一动不动,呆住了一样。
“你觉得我做不好,应该去找老板。”谢望君的语气尽量低顺,分明是怕对面男人的,力量差距过于明显。
男人吸两口烟,唐宥下意识躲边上去,他见状冷笑。
“你们俩不是有事吗?”谢望君转移话题道,“现在回家去,好不好?”她的余光却移向他,似乎在征求一个首肯。
闺蜜点头,率先拽着唐宥说:“妈妈找我们了,先走吧。”
“可——”唐宥担忧地看看谢望君,谢望君不看她,埋头不语。她蹙眉,终于慢吞吞地离开了。
谢望君一下子失去了软肋似的,恐惧感砍掉一截,语气也淡了,“周先生这么闲?”“我不是来找你的。”他也看出她的意思,抬起下巴,趾高气昂。
“随便你。”
“但还是想问问你。”男人把一张照片推上桌,食指中指并用地敲击。
谢望君扫了眼照片,瞳孔深处掠过一抹诧异,“……是那个来我们这喝醉的男生吗?”
“认识不?”
谢望君果断摇头,“我没空认识。”
男人意味深长地抚摸下巴,“真没关系?”
“你想问什么?”
他收回照片,像是处理完什么要事一般神清气爽,“到嘴的鸭子飞了。”
谢望君差点把高脚杯抖落在地。她的脸黑下来,有点烦躁一般。
“就是不知道成年了没。”
“你还是小心别又被抓了。”
“怕什么?”男人说,“不过……听说这小子和杨止关系近。杨止你应该认识吧?”
“老板的朋友。”她敷衍道。
男人得意洋洋,“我差点就和他睡了。那家伙野得很,不好掌控。”
“是么,”谢望君心态有点扭曲,“我对你们圈的人不太了解。”
“也不需要娘们懂。”
谢望君心里翻白眼,好好好,总是能加深她对“男的”的刻板印象。
“唐唐,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闺蜜拉着唐宥走远了才问,她没得到回答,疑惑扭脸,正对上一颗颗小珍珠从唐宥眼眶里掉出来。
“啊?”
唐宥吭哧吭哧擦掉,“鹿鹿!”没头没尾的,她不再张口了,眼泪还是掉。
闺蜜骤然想起什么,劝慰的话还未出口,就见两个晶莹的薄片顺着泪珠滑落。
“没事没事儿!”闺蜜赶忙用袖子擦拭。幸好唐宥戴的是日抛,掉了不心疼,“哭的妆要花了,你不是学了很久吗?”
唐宥委屈巴巴的,“我是不是化的很难看?”
闺蜜看着晕糊的熊猫眼,硬着头皮道:“好看啊,怎么不好看!”劝着劝着,见这熊样,憋不住噗呲一声。
“跟个小学生一样你!”
唐宥眼里的难过消融了,也顺着泪水掉落在地上。“我不是小学生!”
“你就是。”
“我不是,”唐宥羞恼起来,“九月中旬我就是容城大学的人了!”
“容大。”杨止说,“我在那边读了研究生。”
郭望轩没听过这个学校,“哇,好厉害。”甚至假兮兮地鼓了鼓掌。
杨止笑着嘁了声,“兔崽子。”他从两张宾馆沙发拼成的简易床铺上爬起来,“喝点热水,嗓子都哑了。”
郭望轩后知后觉地咳嗽了。
“快换季了,是容易生病。”杨止熟练扭开自带的保温杯,“对了,那个中药包呢,我看里面还剩些小柴胡,泡一点拿去喝,暖了再睡觉。”
郭望轩低咳两声,“我现在很热。”
“喝点。”
“热。”
“喝。”
“不要。”
尾音又混成了“不用”,莫名显得委婉而真诚,杨止止住话头,率先妥协了,“行行行,喝点水,好不好?”
获得单人床领域主权的郭望轩,双腿把被子卷成包子,窝进里头,笑吟吟的。
“喝完给我早点休息。”
他点头,“好。”突然猛摇头,“再聊会儿,不想睡。”
“是不是要我给你唱摇篮曲?”
郭望轩便说:“好。”
“美的你,”杨止把水杯递他嘴边,“想聊什么?”
“我……唔!”郭望轩仰头以防止温水溢出来,艰难之中仍旧漏下一行清液沿脖颈曲线蜿蜒而下。
杨止理所应当地伸手抚去,然郭望轩分明正对天花灯而缩小的瞳孔瞬息撑圆,反应极大地向后倒,多余的温水尽数倒在他的睡衣上。
“……”
“对不起。”
郭望轩一边用手背擦嘴,一边揉脖子,“你他妈故意的是吧?”
虽说是脏话,却没多少恶意的成分。
“好好好,我故意的。”杨止说,“湿乎乎的不舒服吧,要不脱掉。”
郭望轩瞪了又瞪,没瞪出这房间里多出来的第二套干净衣服。
杨止瞧他警惕的小模样就憋不住笑,“放心,不看你。”
郭望轩以为自己不好奇曾经发生在杨止身上的一切,聊天作用不亚于睡眠时客厅里播放的电视声。他呆呆地想着,通过杨止略显稀碎的讲故事节奏,渐渐拼凑出一个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世界。
杨止说他第一次大学住宿时,爸妈俩人差点把家底全挪进学校了,一边让杨止自己套床垫,一边和杨止舍友畅谈未来□□势,看架势恨不得无痛再生娃。
临走前,老爸才跟杨止说,「你妈不肯说,我替她说,我们都爱死你了。」
老爸说了两遍,真像在履行一种诺言,「……少回点家嗷,我要和许淑燕过二人世界。」他拍了拍杨止的肩,「好孩子,该像大人一样了。」
当时那个叫“陈瑞”的舍友还没报道,空空的宿舍里,彼时杨止感到无奈和不耐烦,现在点点滴滴都是忍俊不禁的回忆。
“还聊嘛?”杨止说这话时声音携带浓重困意,他打着哈欠,泪珠盈盈的。
“睡吧。”郭望轩说。
杨止回去时骂骂咧咧的,“全是我一个人在叭叭,你这家伙一句话都不说,聊个鬼嗷!”
郭望轩比了个江湖最高礼仪。
杨止顺手关了主灯,整个儿乌漆麻黑的从空调出风口里喷出,四周又冷又静,郭望轩刚躺下,就打了个喷嚏。
“被子,盖上。”杨止迷糊糊道。
“嗯。”
其实外边分明是夏天残存,秋老虎狂啸怒吼,房间内却冷了又冷了,两人缩在各自的被窝里,做了一个有关秋天的梦。
许久后,郭望轩偷偷翻了个身,堵住的鼻腔里畅通些许。
人若濒临某种极限,微微一击便足以使得地崩山摧——话说极限,郭望轩隐隐约约,然没有感觉到,只有满心空穴,一回回被潮水冲击。
他又睡不着,不过平常也如此,只是当晚增加了一个麻烦,突然就觉得煎熬。
吸鼻子的声音很像抽噎。
很熟悉的声响,源于隔壁的房间,易青边卸妆边低声啜泣,他扒拉着门页,妈妈的泪水滚落进他的眸底。
郭望轩抖了一下,黑夜,诅咒似的,他骤然意识到某种毫无缘由的绝望,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就记起了所有希望的结局。
他败给了冷静和幽黑,倏然哭了。
身体一抽一抽,心口冷而滚烫,烫出了绵延不绝的泪河。
他想找到和中药包放在一起的那个小纸团,可能在被杨止好好叠起的,置于床对面柜子上的,被温水浇湿的裤子里。
所有动作发生得慢且静,郭望轩走到浴室间,镜子里的自己显现两盏寒灯。
他就着水龙头里的水,艰难吞咽两片药片,说明书上写的“微苦”简直是放狗屁,涩嘴得五官乱飞。
又喝下半杯自来水,咽喉里的药物滞留感方才消失,郭望轩叹了几声,扶着洗漱台,等待药效降临,慢了再吃一片,快了……早不可能快了。
直到熟悉的头晕与疲惫如草木发芽,郭望轩已然站得腿酸,他努力睁眼,再转身时,猛地愣住。
杨止抱胸斜倚在门框,像极了当时询问他是不是喜欢王子柯。
那人黑成了影子,唯独边缘被空调亮光处镀上了一圈银。
郭望轩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
杨止低头,叹着气。
他戒备极了,意识却无法控制地瘫软下来,这种无可奈何的逼迫感让郭望轩眼前发酸。
可杨止上前一步,又抱住了他,重重将他揽进怀抱深处。他摁着郭望轩的后脑勺,呼吸很柔和,“我想,你开心点。”
杨止不是软绵绵的人物,或许是仙人掌,生着密密麻麻的刺,但总能被他翻出无比柔软光滑的一面去容纳一个荒唐古怪的灵魂。
“不需要解释什么,”杨止低声细语,“开心点,好不好?”
那家伙颤抖得很厉害,双手似推拒似挽留。终于,他用力抓住自己的胳膊,眼睛埋进自己的肩窝,终于,他哭了起来。
相比第一次的毫无征兆,第二次他哭得实在狼狈,同样毫无征兆。
却是杨止第一次不再考虑第二天将会多么尴尬地,用力地也抓住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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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都在看小说看漫画,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写甜甜的感情戏,废物说的是我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