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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朝日(六)
“解什么围?”苏月凝后知后觉,他这话的意思会和自己谈婚论嫁,结婚吗?这太过遥远了,苏月凝不敢深想。
“我这工作可比老季还不稳定。”倪雨森自嘲。
“那我也考个老师,一年能有三个月的假期呢!到时候一放假,我就去看你。”
“不要因为任何人改变你的梦想,这个人是我也不行。”
倪雨森就这么陪着她聊到入睡,过年期间的行程被安排满了,分身乏术,不能到她身边陪她过年了。
苏月凝本来觉着没什么,二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江家过年,可今年,季颉隔三差五把江江接走,她倒有些无所事事了。
正月初十,季颉的假期接近尾声,两个人终于邀请苏月凝一块出去吃饭。
“哟,这不是我姐吗?我看看,都快忘记长什么样儿了!”苏月凝意有所指,臭着脸,超级摆谱地坐下。
江江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一旁的季颉端正地倒好茶递给苏月凝,正经地说:“这不,今天专程来收买妹妹!”
“也太迟了吧?小姨子通常都是很刁蛮的。”
“不要紧,妹妹怎么开心怎么来,回头我都从妹夫那一一讨回。”说完,季颉不忘牵起江江的手,互相给对方使眼色,情意绵绵的。
这一幕落入苏月凝眼底,她低头扶额,无奈至极,重重叹了口气。
“哈喽啊!”
突然传来一声满是东北味儿的洋语问候,苏月凝转过头,果然,楷文冲着他们摆手,仔细打量一番,他的小金发染成了乌黑透亮色。
终于能从小情侣恋爱的酸臭味中解脱出来了,苏月凝对楷文的到来感激不尽,她热情地起身迎接他:“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没发现自己的眼神不自觉冲门口望去。
楷文了然,无情拆穿:“嘿,别看了,就我,没有阿森!”
情侣俩不客气地爆笑,苏月凝对楷文的那丁点感激顷刻殆尽,反手直接给了他一掌。
江江出言相劝:“你俩别贫了,又打上了,坐下吧!”
“你怎么把小金毛儿给染黑了?”
“帅吗?”
“废话,那牧羊犬黑色的能有金色的好看吗?”
“苏月凝,你骂我是狗!”两个人坐下,继续针锋相对。
“别闹,我们楷文刚刚失恋。”季颉幽幽开口,苏月凝跟江佑怡面面相觑。
楷文自小沾染了国外早熟奔放的气息,失恋从来都是由他嘴里轻描淡写蹦出来的,这次连头发都染了,苏月凝好奇极了:“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季颉高挑单边眉,邪魅一笑:“万里奔赴为佳人,佳人拒他以千里。”
楷文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显然没听懂文绉绉的话,苏月凝跟江江倒是明白了,也不再追问。
元宵一过,纳塔便要开学。聚完餐的第二天江江就出发了,季颉带着楷文进剧组散心,苏月凝寻思着日子无趣,也早早回了学校。
苏月凝最近有些患得患失,时常端着手机纠结他在做什么?该不该给他发消息?偶尔回过神来又开始自嘲,再发展下去,怕是会苏月凝葬花,试问倪雨森爱不爱她了。
这天,海北都市报的师父给她派活:“小月,报社要开一个人物周刊,你要不要来跟我?”
“哈哈师父,采访什么样的人物?”
“目前有几个人选,戏剧界的赖声川导演,新晋的作家,具体还有待商榷。你也知道纸媒一直在没落,这次我想让普通大众重拾文字的力量。”
“咖位这么大,师父,我能行吗?”赖声川导演,他的话剧炙手可热,一票难求,好几部话剧苏月凝连末等座都抢不到。
“我看了你在学校做的人物专访,文字很温暖,让人会想读下去。”
“师父,您说真的吗?”苏月凝激动地从泡脚盆里跳了出来,“我这是走了什么好运?”
“哈哈,你是个会讲故事的姑娘!来吧。”
“好的好的,谢谢师父啊!”苏月凝再三致谢,才舍得挂断电话。
“苏丁丁,我大发慈悲让你泡个脚,你还敢接私活?”肥妮用笔头敲了敲桌面,从一堆报表中抬起头:“快点过来,你那份资产负债表理好没?”
这一问倒让苏月凝犯怵,被人物专访冲昏头脑,忘记手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她们宿舍正跟着专业课老师一起做项目,估计这个月都得熬夜与报表相伴,哪还有时间采访写稿。
时间不允许她多想,立马投身入一堆账中……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人的世界是都要,这句话就是骗人的,毕竟还有一句老话摆在那,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挨挨挤挤做完第一个采访,苏月凝病倒了。
病情让苏月凝抠搜的时间有了些许富裕,但她明白,问题依然存在。不久前跟倪雨森聊完电话,她将满腹的心事憋在了“最近好吗”这句话里,做项目跟采访两者之间的利弊,他又怎能明白呢?
“老大!”
“老大?”小天加大了音量,这才把倪雨森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倪雨森揉搓眉心,牵动了太阳穴隐隐作痛:“今天先到这吧。”
接完电话回来,老大就很反常,小天忍不住试探:“是不是苏月凝怎么了?”
“镜花水月,去来无心。”
“嗯?什么意思?”小天的眉头拧成一条线。
倪雨森能分明地感受到心脏跟太阳穴的那根神经一唱一和地跳动着,岂止,身体里血液沸腾的动向似乎也能察觉。手指伸进口袋摸索一番,才记起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又把手抽出口袋无所适从地摆在桌上,看见桌上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那天苏月凝枕着他的腿,电视里播的是娱乐圈的八卦,她小脸用劲地思考:“我们组CP,应该叫做什么呢?”
“倪苏?都不顺口。倪凝?泥泞?不好不好,像是什么土味情侣。雨,水月?哈,水冰月,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她自言自语地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镜花水月。”他跟着思考,想出一个颇有文采的组合名。
苏月凝停止了动作,坐起来,一脸真诚地望着他:“这么有文化?”
窃笑两声,小姑娘又补了句:“但是你听过吗?镜花水月,去来无心。你可把我看紧了,我会随随便便离你而去的。”
小姑娘的声音充满了疲倦,应该没有力气细说近况了,从哪一次开始,他们俩的通话已然衍生出标准模板:
“最近还好吗?”
“有没有按时吃饭?”
“找时间多休息。”
小天的眼睛从眯着地一条线瞪回铜铃,颤颤巍巍地开口“老,老,老大,茶很烫。”
倪雨森木讷地睨一眼,起身离开。
“苏月凝,你跟谁打电话,一副击退敌军松了口气的表情?”刚进宿舍就飞速踹掉鞋子的肥妮风风火火地问道。
一句话,苏月凝默然,潸然睡下。
“苏月凝,起来啦!”肥妮踩在梯子上扒着床沿,摸了摸苏月凝仍旧发烫的额头,昨天烧到39.5度,吃药打针一晚上怎么能好?但她还是得把人摇醒:“得起来了,今天随堂考,必须得去。”
最终几个小姐妹踩点进教室,同学们都已经坐好了,翻书声淹没在说话声里,大家都在做考前部署,开卷考最讲究的是书本该往哪儿翻,尤其是一堆理科生考文科。最后一排还有空位,苏月凝就近坐下。
“学妹。”正拄着脑袋看书的苏月凝被熟悉的声音打断,斜起脑袋睨一眼,苏叶学长。苏叶示意她往里,自己要坐她的隔壁座。
“学长你走错教室了吧?”
容不得他们多谈,毛概老师的皮鞋声响彻教室,干脆的夹克衫黑裤,夹着试卷,精准地停在教室正中央,扫视全场后扶了扶眼镜:“按造你们的座号坐,开卷考寺,不要给我交头接耳。”典型的广东精明大叔。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动作,几个男生回应:“都是按座号的。” 苏月凝是一号,她得走到最前排,她来迟了,不知道同学们早就按座号坐好的。
“前头那张桌子不是还空着吗,一号呢?”毛概老师根本不需要回头,进门时扫了那么一眼就记住端倪了。
苏月凝准备起身,苏叶阻止了她:“你就坐这,别动。”
见无人应答,老师开始发考卷,她对着第二桌的女生问:“你是一号啊?”
本就浑身发烫的苏月凝此刻更觉得脑袋莫不是烫傻了,晃晃悠悠举起手,这时二号女生回了老师一句:“啊。”
“下次你要从前头这张桌子开始坐啦,我开始花卷子啊。”毛概老师不带任何情绪地走向第二组,再甩下一叠考卷。
学弟妹们够团结的,苏叶的嘴角牵出笑。
卷子还没发完,前排就传来了激烈的翻书声,这阵仗,老师可欣慰不起来,兔崽子们平常不好好听课,就爱偏科,他背过手清了清嗓子:“我还有个会要开,今天请你们的学长监考。苏叶,到点就收卷,放我办公室。”
“哎,好!”苏叶腾地从位子上起身,走出来。
毛概老师继续踏着响亮的调子离开教室,剩下大家目目相觑。苏叶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后,便怡然自得地坐回了苏月凝隔壁座,甚至看起书来。本是同门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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