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锦

　　舒儿见萧卷卷似是不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垂首不敢再言语。

　　萧卷卷看了眼发凉的手心，再一抬头只见舒儿面露怯色，于是硬是扯了个笑，想了想，又问道：“不瞒你说，我自上次生病，有些事就记得不是太清楚，舒儿可否与我讲讲，我找你的时候可都说了些什么？”

　　舒儿这样一听便不那么怕了，对着萧卷卷娓娓道来。

　　“大概半年前，姑娘去荣华院请安回去的路上遇见我办差回来，说谢嬷嬷临时有事要出府，让奴婢送您回去。路上您便问奴婢，可否帮您做些......杂事，起初奴婢回绝了，您也就没再提。到了芙蓉院后，您又说，竹韵姐姐因着您的缘故被侯夫人责罚，还撵出了府，配了不知道什么人家。您心中甚是愧疚，不希望自己的丫鬟再有此遭遇，所以想在荣华院放个人，以后方便传讯。”

　　竹韵姐姐？竹清，竹玉，竹韵......应该是她的丫鬟了，可怎么醒来之后没听人提到过？

　　舒儿见萧卷卷的面色仿佛不知道此事，一下子又局促起来，想说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却听萧卷卷又问道：“然后呢？”

　　舒儿这才继续：“您与奴婢说及此事之时情真意切，奴婢在府上做了四年工，从不知原来主子对自己的婢女也如此重情义，便应下了，后来便都是谢嬷嬷与奴婢联系了。”

　　萧卷卷点点头：“舒儿，真的要谢谢你了，不然上次竹清定会受灾。”

　　舒儿忙摆手：“姑娘折煞奴婢了，”说完她又有些难为情道：“且每每奴婢办了‘差事’，谢嬷嬷都会给赏钱。”

　　萧卷卷叹气：“你家母亲身子不好，日常开销确是比寻常人家要大上许多。”说罢她掏出一个十两银锭交予舒儿，道，“我县主府那边倒是缺人，但前有姨娘落水一事，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方便雇佣你，这钱你拿着，看看自己做点什么小营生吧。”

　　舒儿忙推拒道：“哪敢再要您的银子，上次谢嬷嬷已经给了不少了。”

　　萧卷卷道：“谢嬷嬷给是因为你办了差，我给，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些。”

　　舒儿登时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听陆维道：“收下吧。”

　　舒儿眼里沁了泪，拉着弟弟一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这一跪让萧卷卷猝不及防，忙扶她姐弟俩起来，只听舒儿碎碎念道：“舒儿何德何能，得姨娘不计前嫌，又得四姑娘恩惠，来日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恩情。”

　　萧卷卷被她这一席话说红了脸：“不用不用，就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弟弟，不知方便与否。”

　　舒儿抹掉泪珠，把弟弟拉过来道：“姑娘有什么话，尽管问罢。阿元，好好作答。”

　　她那弟弟阿元也是一脸就义的表情，道：“贵人有话尽管问，就算我不知也定会赴汤蹈火的寻人来答。”

　　十岁的小孩儿没读过什么书，这一通话说的萧卷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必不必，我就问些你知道的事儿，谈不上什么赴汤蹈火。”

　　阿元红了脸，挠头憨笑。

　　“是这样的，上次我听你说起人牙子贩人，十岁小童价格最是高，可是真事？”

　　阿元点点头：“我在街上的时候就遇到过人牙子问我，是否售身，还说我这年龄最是金贵。”

　　萧卷卷和陆维对视一眼，又问：“那牙人有无告诉你如若售身可得银钱几多？”

　　阿元道：“本来没说，但之前姐姐进了衙门，我不知如何是好，听人说可以请状师诉讼，便去人牙子那里问了一下，他说如若是我，可付二十两。”

　　萧卷卷惊道：“二十两？”

　　牙人的生意若只是赚佣金倒是没多少钱，可如若不怕囤积便可低买高卖，所翻金额不下三倍，二十两少说能卖上个六十两。

　　今日她买的丫鬟仆役里，最贵的便是那十几岁的粉面少年，花了三十两，且他是读过些书的，然这十岁男童竟是比他的身价还高出这么许多。

　　阿元点点头，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那人牙子哪家牙行的？”

　　“他是自己走动的，没得牙行，叫牙人强，成日在马行街那儿人牙子和牙婆聚集最多的地方等生意。”

　　萧卷卷失望道：“不是牙行里的啊......”那可能不太好找。

　　陆维劝解：“不碍事，只要有线索便好。”

　　舒儿不解：“姑娘问这事作何？”

　　萧卷卷道：“有个朋友的妹子被拐了，也是十岁的年龄，我怀疑与阿元口中的人牙子有关。”

　　陆维又问阿元：“可能形容的出那人牙子长相如何？”

　　阿元点点头，又见陆维好似在找什么东西，问道：“姑姑可在找什么东西？”

　　陆维：“借问，府上有纸笔吗？”

　　阿元摇摇头，又道：“我去借来，稍等。”

　　与他们说的久了，舒儿便不那么拘束了，又问萧卷卷：“竟会有人拐四姑娘朋友的妹子？现在人贩子果真猖獗如此。”

　　萧卷卷想了想：“是一个乞丐，想来也不太难拐。”

　　舒儿又是一阵惊讶，没想到侯府嫡女会与乞丐做朋友，这四姑娘善待下人，又与乞丐交朋友，当真是个顶好的人，连“瑶姨娘”跟在她身边，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两句话的功夫阿元颠颠跑回来，将手中纸笔递给陆维后，又把那人牙子的特征样貌逐一道来。

　　“你看看，那人牙强是不是长这样的？”

　　陆维将所绘画像递与阿元，阿元看后连连说像，连舒儿都赞叹道：“想不到姨娘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陆维收起画像，淡淡笑道：“这不算什么本事，待日后你赚了钱，送阿元去书院，到时他也便会了。”

　　阿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上书院的一天，翘首看向舒儿。

　　只见舒儿坚定道：“嗯，赚了银子定会送阿元去读书。”

　　从柳儿巷出来之后，萧卷卷便与陆维直奔马行街人牙子聚集的地方。

　　和御街街道上的人烟稀疏截然不同，这里人声鼎沸，且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比那日萧卷卷捡回陆绵的地方还要热闹不少。

　　阿元所说的那个牙人强长着一张大众脸，不高不矮，看着甚至有些憨厚，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属实难找。

　　萧卷卷二人走了好久，看的眼睛都要花了，觉得个个看着都差不多，就是见不到和画像完全一样的，越发的觉着筋疲力尽。

　　正在为难之际有人上前搭话：“这位姑姑，可是要售身，或是做生意？您身边这位小妹妹......”

　　萧卷卷闻言正要往陆维身后躲一躲，却见说话那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牙人强。

　　陆维一伸手，挡在萧卷卷前面，自然也是认出了人，想到小柱说的二丫是如何被拐的，心里堤防起来，死死的捏住萧卷卷的手道：“不卖，我们是来买人的，你可有？”

　　牙人强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番，只见这二人虽然穿着普通，却气质不凡，尤其那少女长得更是国色天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再细一看，二人这身衣裳新到不能再新，定是今日新买来换上的。

　　约莫是哪家的小姐带着自己的侍女来这找乐子的。

　　这么一想，牙人强也不敢继续口无遮拦了，万一开罪的是什么贵人可就坏了。

　　“原是小的眼拙，请问二人是想买家奴下人，还是想雇佣人婆子？”

　　萧卷卷见他客气了不少，从陆维身后探出，道：“牙行的年龄都太大了，我想买年纪小的。”

　　牙人强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有有有，就是这价格高些。”

　　陆维淡淡道：“价钱不是问题。”

　　牙人强一听更乐了：“小又有多小？听说有人喜欢豢养幼儿，以满足喂食之乐，莫非姑娘是为此意？”

　　萧卷卷狐疑道：“喂食？那是要多小，难不成两、岁的孩童也有人售卖？”

　　牙人强狡黠一笑：“这话儿怎么说的，嗨，只要银子到位了，姑娘想要什么都有。”

　　萧卷卷一听大喜，看来这牙人强果真不走寻常路：“十岁上下的，男孩女孩都行，你那可有？”

　　没想到牙人强听了这话，面色变的为难起来，道：“十岁......这年龄不上不下，姑娘买回去作甚？”

　　萧卷卷不满道：“你管我作甚，只说你有或没有。”

　　陆维将她再次拉到身后，严肃道：“我们姑娘嫌年纪大的丫鬟死气沉沉，院子里没点生气，年纪太小又太过吵闹，故意想买几个十岁小童，你这有吗？”

　　牙人强听他们说原来是要买丫鬟，笑意顿时淡了许多，道：“十岁的没有，七、八岁的可行？”

　　萧卷卷又问：“七、八岁的你都有，为何偏没十岁的？我只要十岁的。”

　　牙人强见状无奈，拱手作揖：“那小的便是做不成姑娘这单生意了。”

　　说罢他便向别处走去找起生意。

　　萧卷卷被拒绝的过于干脆，气的跺脚，道：“他定是有，为何偏说没有？”

　　陆维却不愿在此地多做逗留，拉着她便往御街方向走。

　　待二人回成衣铺换回衣服离开后，陆维先道：“那牙人强有问题。”

　　萧卷卷瞥了他一眼：“还用你说？你干嘛把我拽走，怎的不多问他两句？”

　　只见陆维摇头：“问不出来什么，再在那里也是徒劳，还可能遇到危险。”

　　萧卷卷在那里被好几个人当货物一样打量，又怎会不知陆维所言对错。加上此番跑了一小天，调查却毫无结果，她好像泄了气一样，又累又饿，便也不想与他争辩，只问他：“那现在怎么办。”

　　此时两人正路过酒楼，陆维二话不说便将她带进去，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后又点了几样小菜，待店小二离开才又说起来。

　　“那牙人强年纪小的有，年纪大的也有，偏没有十岁的，这说明十岁的孩童他有固定买家，无需在市场售卖。”

　　听他这么一说，萧卷卷顿时就来了精神。

　　“你继续说。”

　　陆维：“但却不能确定，这买家除了他，是否还和其他人牙子联系，且小柱所说，询问他的是个牙婆，所以要不就是有好几个人为这个买家提供十岁孩童，要不就是几个人合伙作案，买不来便拐。”

　　萧卷卷一拍大腿：“你说的对！这样便好说了，既然有买家就必定有交易，我找人盯着那牙人强，见他和谁交易不就行了！”

　　陆维睨了她一眼：“你能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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