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反抗命运

　　翟一派人迅速来把房间打扫了一下，大家都低着头不敢乱看，有个手快的下人偷偷把那块碎掉的簪子悄悄塞进了口袋，牧青冷眼看着，也并不去理会。

　　有个好奇心重的人眼睛不断朝帷帐里面瞟，两次之后被在帷帐里的牧青掐着脖子扔了出去。

　　众人大惊，吓得把手里的工具都扔了，因为这个人是飘出的！
　　难道有什么妖怪？！

　　“哐啷”突然一声吓了大家一跳，众人回头，是一个人把凳子碰倒了。
　　“看什么呢？速度快一点。”翟一不满的说道。

　　他们面面相觑，但看到翟一在一旁非常淡定，惊恐之余都纷纷在心底猜测，这难道是翟一大人的能力？这么厉害吗？

　　于是众人忍着心里的疑惑，迅速打扫结束，低着头退了出去，翟一跟在他们身后，最后关上门一起走了。

　　等房间完全安静了下来之后，牧青从帷帐里出来了，他三千银丝垂腰，胸口和后被不知有什么红色的抓痕，他抓起放在旁边的新衣服，披上之后坐在窗边，看着刚刚被扔出去的那个无礼家伙正被他的伙伴扛起来带走。

　　他嗤笑了一下，嘲讽道：“呵，凡人。”

　　“你就不是凡人了吗？”帷帐里路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嗓音有点哑，还带着刚睡醒时的鼻音，他刚想支着身体坐起来，却好像受到了什么限制，他低声唔了一下，又放弃了躺了回去。

　　牧青隔着纱看到灰暗的床上人影发出这样的声音，觉得非常新鲜，他盯着看了半天，然后掀开帷帐回到了床上。

　　“唔……嘶——”牧青把路曜扶了起来，那只手柔软无骨似的，捏在手里时让牧青心里软的不像话。

　　路曜好像哪里疼，脸色一白。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轻一点。”牧青道歉态度又快又好。

　　路曜刚坐起来一听见这话，动作一顿，伸手打他，嘴里嗔怒道：“还有下次？！”
　　牧青此时好像心情很好，任他打，被打完之后还开心的笑了一下。

　　“对不起老师。”牧青缩着一条腿，把手肘放上去然后撑着下巴，手臂横过来遮住了半张脸，嘴里又开始说逗他的话了：“我错了。我没想到老师的腰身真是比姑娘们还软，我没控制好对不起。”

　　“你、”他手指抓着被子盯着牧青，又脑又羞。

　　“这可是老师您先□□我的，我没忍住，怎么还能怪我呢？要怪就怪老师看上去太可口了。”
　　“……”路曜知道确实是自己先想出来的美男计，于是闭嘴了。

　　牧青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柔声说道：“来上药？”
　　帷帐里的人不太习惯两人的行为变化的这么狎昵，愣了一下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

　　“我说你手臂上的伤。”
　　路曜：“……”
　　“不然你以为是哪里？”

　　“没，就、是手臂的伤。”
　　“……哈，好。”

　　路曜：“叫陆太医来帮帮我吧。”巫术还是挺好用的。
　　“那倒不如我来吧，我比他厉害多了。”

　　路曜正在艰难的穿着衣服，牧青坐在床上眼神就盯着他，眼神赤·裸，一丁点细节都不放过。

　　他盯着盯着，突然脱口而出一句：“肌理细腻骨肉匀。”
　　路曜红着耳朵背过身去，假装听不见。
　　这句诗明明就是用来形容女子的！

　　过了一会，路曜测过脸问：“你会巫术吗？”

　　“你以为巫术的力量是谁给他的？”牧青语气里有点骄傲，像极了上课的时候牧青想要路曜夸奖时候的语气。

　　“殿下可真厉害。”路曜下意识就夸出口了。

　　牧青一愣，但见路曜不慌不忙的穿戴好了里衣，回头去拿腰带，嘴里突然问：“你现在是谁？”

　　他佯装淡定地去拿衣服的手突然被抓住了，他顺着那只手，手腕，手臂，一点一点看上去，看到了银发瀑布下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觉得我现在是谁？”
　　路曜已经在尽力忍耐了，但还是不太敢直视牧青现在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太直白了，让他有点煎熬，又紧张。

　　路曜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看路曜回答不上来，牧青自问自答：“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我们早已是一个人了。”

　　他松开了路曜的手腕，路曜心底松了一口气去继续拿衣服，然后继续淡定的问：“你们变成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说一瞬间就完成了？”

　　牧青用手指绕着发尖，一圈一圈转着，银发被窗外闯入的夕阳照着，“夏天的时候吧，也就几个月前，我去找父皇对峙，然后向他坦白了我知道了一切。你猜他做了什么？”

　　路曜缠腰带的手一顿，抬头看他。

　　路曜记得，那天牧青又闹着不吃药，他去陪了几天，之后牧青昏迷了三天，他也在那时第一次踏入了荒原。

　　也就是说，灾神意识和记忆的觉醒，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他们的能力，基本上是同时启动的。

　　“陛下做了什么？”路曜拿起了外套。
　　“他威胁我。”牧青咧嘴一笑，“说要杀了你。”

　　路曜穿外套的手臂停下了，他回头盯着牧青的脸，好像要看出他有没有说谎一样。

　　“我说过的老师，我不会骗你。”牧青这样温柔的笑起来的时候，好看极了，“这十几年，我尽力在搞破坏了，曾经天真的以为可以违抗命运……”他声音渐渐变小，低头敛下了眼睑。

　　路曜站在原地好久好久，不再有下一个动作，金色的夕阳逐渐没入西边的高山，大地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

　　牧青突然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烛火就全亮了起来。
　　路曜的脸色很糟，在烛火的照映下惨白的让牧青心疼。

　　他站起来，两步走到路曜身后，替他拉起了另一只袖子，然后一点一点帮他拉好领子，长衣，再拿来了腰带。

　　路曜此时非常心不在焉，仿佛收到了巨大的冲击，像一个没有思考的玩偶。

　　“那个药丸我现在已经不用再吃了，可是还有老师你在……我原本可以往东边出海逃走，至少我们也可以再多活一会，可是出海之后老师你的身体受不了，我不忍心让你受委屈。”牧青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肩膀，长袖，仔仔细细帮他整理好衣服的边边角角。

　　路曜听到这些话回过了神，他盯着牧青的脸，在心里说：不，就算我们出海，你的死期也是无法改变的。

　　神不会放过你的。
　　路曜心头一痛，抬手抱住了牧青。
　　他伸手一点一点拂过他的后脑，仿佛在安慰他。

　　牧青脸上那游刃有余又漫不经心的表情，在路曜附有安慰的抚摸下一点一点变软，然后全部融化掉了。

　　他张开双臂用力将路曜搂紧了怀里，面颊埋进了路曜的长发里，两人一银一黑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就像命运纠缠不清，却又大相径庭。

　　一个是被迫却注定死去的祭品，一个是自愿牺牲一切的勇士。
　　他们互相纠缠，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和一切的人质。

　　牧青抱他抱得很用力，手臂不自觉的在抖，直到路曜觉得腰有点痛，喉咙里发出了低吟。

　　牧青才松手，然后没忍住吻了一下他，笑着低声说道：“老师你好香啊……也真好看……”
　　路曜非常听话的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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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会叫我老师，什么时候叫我路曜呢？”路曜问。
　　水池里，暖色的装潢，热气升腾的水温，池子旁边雕着金色纹路的楼梯，低头便是波光粼粼，抬头是氤氲水汽。

　　一片迷蒙之中，路曜全身浸在水波里，肌肉经过热水的浸润都舒展开了，他仰着头，舒服的长叹了一声。

　　“老师，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发出这种声音。”牧青离他不远，靠在水池边，手臂搭载台子上，收着下巴黑眸一直盯着路曜，神色看上去有点危险。

　　路曜：“……”
　　“所以你什么时候会叫我老师，什么时候叫我路曜呢？”他又问了一边。
　　“……要听实话吗？”牧青问。

　　路曜有点后悔了……他咬了咬牙，点头：“嗯。”
　　牧青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水滴顺着他被打湿的发尖滴了下来，顺着他的眉眼滑进了嘴唇，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轻声说道：“叫你路曜，是原来的习惯，不想让你觉得我比你小，不想让你把我当作小孩。”

　　啊……原来他从小没礼貌的直呼他的大名是为了这个啊……
　　“那叫老师呢？”
　　牧青神色有点尴尬，他眼神开始闪躲，“那就是，想让你把我当成小孩，多照顾我一点……”

　　嗯？怎么互相矛盾呢？
　　牧青看出了路曜眼里的疑惑，然后突然笑了一下，这次他眼神裸露，话语更直白，“但再之后，就觉得叫你老师的话，如果我们在做的时候会很涩。”

　　“咳！”路曜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小鬼之前要叫他这么多次！

　　他的脸从旖旎暧昧的气氛里抬起来，全红了。
　　“所以叫你不要问嘛……”牧青仿佛还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像个天真的受害者。

　　这是、这是他问不问的事情嘛？
　　路曜心里憋了好多话，但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仿佛被毒哑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路曜抿着嘴，眼神一会就要飘过来一次。

　　“老师你别再回味了，如果想再来一次你直接过来就行了。我都可以的。”牧青用手掌支着自己的下颚，手指一下一下的去点自己后脖颈上的痣。

　　路曜一听，脸刷的又红的厉害，他拍起了水花，水溅了牧青一脸。
　　他笑着把水抹掉，一点都不生气。

　　“你……你现在的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了？”路曜转移话题。
　　牧青装傻，“什么能力？你不是最清楚么？”
　　路曜咬牙说：“神的力量。”

　　“噢……灾神的力量啊……”牧青语气拖得老长，眼神透过清澈的水上下看了一遍，让路曜不自觉地把身体侧了过去，“上天入地吧……但是我打不过他。”牧青一摊手，好像接受了现实一样，“但你也别想让我主动献祭。”

　　牧青眼神突然冷了下来，让路曜有点措手不及。

　　“他已经折磨了我无数世了，不管我听不听他的，我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并不想叫他创世神，这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我的灾神也是他起的名字……真难听……虽然能力确实和书里写的差不多。”

　　“那他有自己的名字？”路曜问。
　　“有。”
　　“叫什么？”

　　“我忘了。”
　　“……”仇人的名字都能忘吗？

　　“我已经轮回转世了无数次了，我很多记忆都不太记得清楚了，但我只记得一个感觉，那就是我在他面前，毫无抵抗的能力，他想怎么折磨我都行。”

　　“那，我们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路曜好奇的问：“蝼蚁？因为反正你下一世也会重新成为另一个人。”

　　“在我想起来我的过去之前，我只是一个人类，和你们没有任何不同，所以有七情六欲，有想得到的人，想做的事，想实现的愿望……”他停了下来，路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良久之后，他才嘴唇翕动，轻声细语道路曜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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