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砚山手札

作者:荷二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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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砚山·第一



      宁礽从阵中出来时打了个跌趔,被谁搀扶一把才免于二次伤害。

      “何秋……大师兄?哎——不对……你是谁?”

      看清那人面目后宁礽怔愣在原地。

      这人长得与堂宛太像了,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大师兄的眉毛圆细如月,这人的眉毛英气如剑。
      宁礽眨巴眨巴眼,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和堂宛这么像。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但看上去还算镇定。
      他扶了一下背上竹编的篓筐,拱手作揖:“长安季家二公子,尤潜。”

      奇怪,长安已经被外族掳去整整十三年,京城早已从长安迁到洛城——怎么还会有人自称长安人士?

      还有,季家的二公子为什么姓尤?

      眼前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宁礽怎么看别扭。
      忽而余光飞到那人腰间的扇子的玉坠,龙王会上人群熙攘的街道一晃而过。
      宁礽莫名觉得这人,像是在哪见过。

      尤潜大概也觉得宁礽面熟,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有人推门大步走进,道:“阿潜,你——”

      门扉被推开的一瞬间,巨烈的曹噪声夹着舒润清风卷进来,宁礽无暇顾及这异常,只是殷切地探头望向来者。

      “阿礽?!”

      堂宛一脸惊异,似乎被宁礽的出现打乱阵脚,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宁礽一怔,怎么还不是何秋行!

      但宁礽还是十分乖巧地行礼,又看看堂宛看看尤潜,这两人站在一起时,反倒越看觉得两人越不像。

      尤潜嘴唇一抿,像是瞬间带上一张面具。
      他识趣地行礼,道:“卓吾君,就此别过。”

      ·
      宁礽无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留恋、不舍和埋怨的意味。

      只见堂宛轻轻颔首,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在书桌前的空地上迅速又接连不断地一笔勾出越岭缩地阵,别过脸看向窗外,不敢看向已经高出他半头的少年,道:“千万要照顾好她。”

      尤潜也沉默地颔首,像是签订了某种血契的郑重承诺,一步跨进阵中被金光重重包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原地。

      ···
      堂宛转过身,眼中的波光夹杂着打量,闪了一下,道:“陈七呢?”
      宁礽嘴角一耷拉:“你说辰啸?”
      大师兄一顿:“你……”

      “对,我知道了。”宁礽双目发红,“豆砚山是不是出事了?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照顾好谁?我师父还有何秋行呢?”

      面对宁礽的接连发问,堂宛陷入沉默。

      阿礽已经全都知道了。
      何秋行再三叮嘱不可让小鬼知道他们的计划——虽然堂宛并不认可将当事人蒙在鼓里的做法。

      堂宛叹气,道:“尘霜君好不容易修改好明事堂分配的任务,将你们送出去,你却……”
      “那为什么不将我和四师兄一起送走,却还分开?”

      堂宛无言,他该怎么回答?
      说“豆砚山无法承担一次性失去两位继承者的后果”还是“怕你俩先打起来”?

      既然已经大概猜到掌门他们的打算,还不看好辰啸,独自一人跑回来,堂宛也是气得不行,但是一句重话也讲不出。

      宁礽喉头一哽,不知从何说起:“大师兄,豆砚山是仁义,同那群伪君子不一样,可他龙族内部斗争跟咱们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咱们跟他们,根本不是一座庙的!”

      堂宛语塞,他现在焦头烂额,不知应如何向宁礽解释豆砚山现在进退两难的处境:仙道与魔道的危机,俗界皇帝对仙界的步步紧逼,天道信仰的崩塌,何秋行体内日渐猖狂的血煞,以及介白对他灵墟的渴望……

      千言万语和整个尘世的压力,都化为那句:“阿礽,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不是,大师兄,我……”

      堂宛一抬手,令宁礽禁声:“去找你的何秋行吧。”

      宁礽被堂宛失望无奈的语气惊到,没来由的慌张,连步上前:“不是,大师兄,我……”
      只见堂宛集灵力于掌,拍向宁礽胸口,顿时金光乍现!
      宁礽话音还未落下就被绞入金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哎呦!”这掌拍得有些重,宁礽没站稳,打个踉跄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幺儿!”
      “小五?!”
      “小鬼?!”

      撷华君,尘霜君,何秋行三人齐刷刷回头,愣怔地盯着宁礽。

      “嗨——”

      宁礽的出现确实是状况之外,完全打乱了计划,尤其是何秋行,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欣喜。
      豆砚山掌门撷华君“噌”地站起来,带翻了矮桌上灵巧的茶具。

      “你怎么回来了?陈七呢?”
      撷华君手中捏决,开始绘制越岭缩地阵法:“现在回去,和陈七呆在一起。”

      尘霜君商决明在桌几上轻轻一点,茶盘茶具便恢复原位,可惜泼洒掉的茶水再难收回。

      “师父,我我我我……”
      “掌门。”何秋行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乞求。

      何予帘撩起眼皮看向何秋行,脑子又想起前几日她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所说的一言一语,心中的那团乱麻现在打成了死结。
      见状,何秋行立刻改口:“长姐。”

      这就不是以下属的身份开口,而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身份开口了。

      撷华君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满脸都是:“我怎么养了仨傻缺”。
      反手拎着宁礽后勃颈扔给何秋行,摆摆手让他先俩滚,一会儿挨个收拾。

      “师父,我、我有话要说……”

      何予帘压着最后的耐心,一脸无事滚蛋有话快放。

      “??%&*^@#”
      宁礽低着头,吞吞吐吐嘟嘟囔囔半天,也不知道叽咕了些什么。

      宁礽的焦虑不安好像传染给了何秋行,他打量眼前缩着的人儿半晌,沉声道:“我们先去偏殿。”
      宁礽偷偷瞄一眼何秋行,又怯怯看向何予帘:“师父……”

      何予帘跟何秋行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眉毛一剔批准了。

      ·
      一炷香后,何予帘推门而入,偏殿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只见何秋行一脸凝重,宁礽气鼓鼓地偏头不看他。

      两人能一边吵架一边心平气和地拉着手,一个帮另一个梳理灵墟的本事,可不是谁都学得来。

      “长姐。”何秋行沉重地微微摇头。
      “阿行,”何予帘同他交换一个狐疑地眼神,不可察觉地颔首,“打一壶水来。”

      宁礽拍掉身上的点心碎,抹掉嘴角的梅酱,俯身一拜,坐直,正色道:“师父,徒儿有要事需讲。”

      ·
      宁礽平时皆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闲散仙人模样。
      这玩意儿要么是满嘴片儿汤不着地儿,要么就是撒娇卖萌装可爱。

      此时如此正经,何予帘的心又被拉到谷底下的深渊——不过她觉得,现在已没有什么坏消息能给她致命一击了。

      “幺儿。”
      何予帘坐在宁礽对面,却没有让他先讲:“我且问你,陈七哪去了。”
      “楚天阔。”

      得到这三个字的答复,何予帘松了半口气,喃喃道:“我原本就把楚天阔当作最后一张牌,如果楚天阔都保不住,那也没什么是能保住的了。”

      “这是为何!”
      难道现在的处境已经艰难到如此地步了吗?
      宁礽脑中闪过电光火石,他已经可以预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豆砚山到底怎么了?辰啸是怎么回事?刚刚在步雪来,我怎么听到外面那么热闹,是和谁打起来了?”

      宁礽到豆子一样的问题何予帘具不答,只道:“幺儿,答应为师一件事。”
      “师父……”

      撷华君沉默一息,厉声道:“北砚宁礽听令!”
      何予帘极少如此疾言厉色,宁礽霎时吓得一激灵:“……是!”

      “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

      恐怕是因为外面朗月高园,何予帘觉得无比寒冷。

      宁礽眼眸一凛:“师父……”
      何予帘轻摇头,不再解释。

      宁礽心中的那根弦已经打成死结,解开的方式唯烧尽一条:他根本不知道何秋行他们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

      明明前几日,他还和师兄客人们坐在一起悠哉悠哉地庭院闲坐,唠嗑吃茶。
      到底要发生什么倾覆大事?只豆砚山还是整个仙界?龙王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陈七在何予帘的计划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柳且歌已经死了十五年,他直接被撷华君何予帘挫骨扬灰,连灵墟魂魄都被她封印在九洲鼎里消失殆尽,根本没有夺舍的可能性;海底再怎么闹,也不会危及到陆上的仙家门派,除非——除非是介白。

      介白不仅需要自己的灵墟来复活死去多年的妹妹,还跟师父有不小的仇恨。

      比如上次在龙王会的时候,撷华君放走了魔族首领介白。
      柳且歌血溅三道暗无天日的惨痛刚刚过去,难道……

      介白到要干什么?
      师父为什么会放故意走介白?

      宁礽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就是,就像平瑞十四年那样,魔道又要颠覆正道,一统人界。

      他偷偷观察着何予帘忽闪的睫毛,看样子她还是什么都不想说。
      宁礽忽然觉得面前坐的要是何秋行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试一试那睫毛纤软柔韧的触感。

      “师父,我是你局中的哪一步棋?”
      宁礽问得如此直言,何予帘也不恼,轻呷一口茶,道:“介白右目为重瞳,能窥得来者——不过只是一部分。因此,我推演五种走法。这棋从望舒山庄一案就已经开局。在这五个局中,你们每个人的走法不尽相同,也互不相知。多条线索交织,就能混乱介白视线。”

      宁礽呼吸一滞:“所以,最终目的是?”
      “杀死介白,安抚龙族,以免酿成第三次仙魔之战。”何予帘疲惫一笑,“幺儿,介白早晚会像上一任魔君那样,血洗仙林,此事和你的灵墟无关。”

      “师父,辰啸走前曾告诉我一件事。”长久沉默过后,宁礽最终说出“有事要讲”的内容。

      听到“辰啸”二字,何予帘终于有了回应,她的眼眸轻轻一轮,落在宁人身上,语调却颇为平静:“哦,你都知道了。”

      “不,我要说的是别的。”

      宁礽眼底泛起悲哀的神色,他恍然间看到了何予帘肩背上扛着的豆砚山——师父所经历的苦难够多了:十六岁那年母亲仙逝,第二年仙界大乱,父亲惨烈战死。
      同年,何予帘发现大师兄蛰伏多年只为复仇,她亲自追杀;因为她的懦弱和误判害死了小妹,介白从此疯魔背弃正道,入魔不反……

      她最最亲爱的五个人先后将她抛弃,只留下残破的豆砚山、百废待兴的仙家和幼小弟弟——一个成为血煞的载体,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

      谁也未曾料到,最不适合做掌门的何予帘,不得不在孑然一身时担起豆砚山的兴衰重任。

      宁礽觉得他接下的所做的事情无异于宣读讣告,将他孤标傲世的掌门师父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豆砚山有叛徒。”
      宁礽喉头发紧,唇齿颤抖,轻轻吐出三个字。

      你看她眼底尽是疲惫与血丝,应当是很久都没好好休息了吧?
      窗外松涛如怒,鸟雀欢叫,清风徐徐过,灌满了压抑闭塞的偏殿。

      何予帘原本白净、充满活力的桃花面上写着疲惫,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和微红的眼周让她戴上坚韧的脆弱感。

      宁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何秋行站在旁边,帮他安慰师父。

      他只想让何秋行同以往一样,赶快出现在自己面前,像小时候那样扎扎实实地抱住他,说:“没关系,不是还有我呢。”

      ···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何予帘却觉得满屋都是人:索命的,偿命的,讨债的,思念的。

      她头上的珠翠闪耀步摇轻晃,似乎有无数只手从虚空中伸出,于四面八方向她伸来,撕扯着她的灵魂。
      “不可能、不可能……”何予帘失控地上前几步,抓住宁礽的肩膀将他前后摇晃,语气中带着令人悲痛的乞求,“幺儿,你别闹好不好,别乱说话!”

      她用力过猛,充沛霸道的灵力直接冲进宁礽灵墟。
      除非自愿,灵墟被窥探或侵犯是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其痛苦程度在所有伤害中几乎可以夺得前五。

      “长姐!”

      何予帘猛得惊醒,松开宁礽:“幺、幺儿……”
      宁礽脱力软倒下,何秋行破门而入,一个箭步冲来接住他搂进怀中,手中的茶壶稳稳落在桌几上。

      何秋行骈指在宁礽眉心一点,便畅通无阻地进入宁礽紧绷的灵墟中,一点点帮他安抚何予帘闯入的灵力,安抚宁礽酸疼的灵墟。

      ·
      “长姐,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见他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了,不是吗?”
      何秋行一把抄起宁礽的膝弯,他很少这样大段说话,可语气依旧坚决:“撷华,十六年了。他既选择隐瞒,那么有些话,就不必用言明了吧。”

      “我们提防了他这么多年,还是没防住。”
      “可他是我们的……”

      何秋行打断何予帘:“那好,暂且不提他。”

      “介白呢?本来,只要不祸及红尘仙道,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看不见你包庇介白。”
      “可她现在愈发贪婪,还要来夺宁礽的灵墟……”
      何秋行言语哽咽,原本不想对他敬爱的长姐说出如此刻薄的语句,但现在……
      宁礽可是连我都舍不得触碰的人,却要被不相干的拿来当祭品。

      “姐姐,你不能用你的错误惩罚整个豆砚山。”
      “阿行,你也觉得姐姐错了,对不对?你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母亲?”

      何秋行垂眸,不敢直视他的长姐:“绿筱夫人是一把傲骨,誓死不降。但是她为了成全自己的悲壮让整个焉城给她陪葬——长姐,看看你脚下的豆砚山吧。”

      “你还是不肯原谅母亲对吗!你还是觉得母亲的选择一定是错误的吗?你怎么能把血煞的过错归于母亲——”
      泪水即将冲破何予帘的眼眶,她仰起脸,拒绝眼泪流下,“她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我们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

      何秋行像是知道何予帘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不敢回答。

      多少年来,他从未怪罪过任何人。
      他只怪罪过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何秋行垂下眼眸,欣长如鸦雏羽的眼睫挡住所有或隐忍或悲痛的视线。
      窗外洒进象征着祥瑞的桃花雪,清风撩起何秋行的发丝,黑亮、沁凉,天光斜斜断在他喉结下衣领上。
      那里像是有什么连光明的也乍不破的黑暗。

      何秋行拢抱着宁礽大步走出偏殿。

      “所以,血煞缠身,是我罪有应得。”

      ※※※
      何秋行抱着宁礽一步步走回步雪来,将昏迷的宁礽轻轻放在幔帐重重后。

      就像龙王会忘那天,他抱着中了紫冥春和粉的宁礽一步步走进房中一样。

      古朴,但精致有序的装潢布置一点点向何秋行身后退去,他心中却已泛不起任何酸苦,只有麻木。

      没一会,宁礽惊醒,在他猛地翻身坐起之前何秋行将他按下去,温暖宽大的手掌捂在他额头,输入灵墟的灵力更加充沛,一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样子。

      宁礽怔愣半晌,何秋行长长叹出一口气,道:“小鬼,我刚才……”

      ·
      “何秋行。”
      宁礽突然打断何秋行为自己在未名阁发火一事的道歉,他的眼睫在昏暗的灯光下投出一抹阴影,只听他小声道:“何秋行。”
      “嗯?”何秋行微微偏头,十分配合地将耳朵凑向宁礽嘴边。

      “何秋行,你想我了吗。”

      ·
      外面向像是有打斗嘶吼的声音,步雪来却像世外桃源一样安静舒适。
      只见何秋行抿了一下嘴唇,吞咽下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他沉声道:“还难受吗?”

      宁礽睁开眼又闭上,语气虚浮,道:“何秋行,那些都是真的吗?”

      “哪些?”
      “辰啸告诉我的。”

      何秋行移开手掌,轻轻将宁礽拉起来,好像是在照顾脆弱珍贵的宝物。

      “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宁礽低下头不愿说。
      “小鬼。”

      宁礽偷偷观察着何秋行深邃星目,在暧昧的光线下,有什么东西从心口呼之欲出。

      “小鬼?”

      宁礽嘴唇微微蠕动,小声道:“何秋行,如果以后有人跟我打架,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来救我。”
      何秋行几乎要被他这跳跃的思绪给逗笑:“哦?为什么呢。”

      因为……
      因为什么呢?

      何秋行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如果第一时间去救宁礽,他难道不会误认为自己以为他技不如人,反而生气吗?

      宁礽想了半天只觉得自己脑子昏了,什么要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总不能直说:“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吧”?!

      吭哧到最后,宁礽才超小声道:“因为,因为如果你来晚了,我就打赢了。”

      何秋行:……
      何秋行哭笑不得:“这样啊。”

      宁礽垂下眼睫毛,嗯了一声。
      何秋行沉默地凝视他半晌,主动拉回话题:“所以辰啸告诉你什么了。”

      宁礽:……
      你果然!你果然和孟洵舟一个样!

      ·
      见宁礽不答,何秋行不催促也不生气,他只是淡淡地和宁礽对视,知道步雪来外嘈杂的打斗声块碾到耳边,宁礽才败下阵来,却仍不愿认输:“我什么都不说,把你排除在外的滋味不好受吧?”

      偏殿中争执的声音又涌入何秋行脑海,他语塞,斟酌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
      见宁礽依旧满脸疑惑,何秋行补充道:“那我先说。”

      “辰往与介白联手,放言:‘踏平豆砚山’。”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宁礽明显听出何秋行的轻蔑与不屑。

      室外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大概是整个豆砚山的弟子都参加了战斗,似乎别的门派也来了豆砚山,别家灵力相冲的波荡同豆砚山的大不相同。

      宁礽抬起眼,同何秋行离得很近很近。

      旁人听到这动静不是大乱阵脚就是怕得要死,而宁礽一点也不着急。

      就算攻击性的符咒扔到自己脸上了也不着急。
      反正何秋行在这呢!
      他会摆平一切的!

      ·
      层层叠叠的帷幔后,步雪来只点了几星灯。
      他看不清何秋行的神色,却无端觉得他的眼眸深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宁礽忽然想到大师兄要揍二师兄时,被压制的尚义曾打趣儿说:“这样的距离不是打架就是打啵儿。”

      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寒战,一下子就退缩回去,拉上被子盖着嘴,只露出两只明眸,对着何秋行使劲眨巴:“这我已经猜到了,就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何秋行欺身压近,柔软的鼻息喷洒在宁礽微卷的刘海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你,干嘛要离得这么近。”
      看着一点点凑近的何秋行,宁礽不禁纳罕道:这屋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了?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跟何秋行挨得近了,宁礽总会觉得有些燥热,有一种想被何秋行咬破脖子的冲动……

      他赶紧摇摇头,把这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在心中默念《卜算子》里的真言平复心绪。

      只见何秋行伸手勾住宁礽摇晃不止的耳坠,绕在指尖,端详着从特定角度才能看出的桃花,道:“这么喜欢?”
      宁礽要躲开,但害怕扯得耳朵疼,遂又不大敢动。
      他像是一只被捏了后脖颈的狐狸那样,无辜地朝何秋行眨巴眼。

      ·
      “不过是随便抓了一对,正好是那日龙王会你送我的那对罢了。”

      宁礽格外强调了“正好”二字,心不在焉的望着床顶摇晃的帷幔,觉得自己需要出去透透气。
      何秋行放下耳坠,在宁礽头上摸一把,撂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大步离开。

      宁礽连忙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吼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谁知下一秒就左脚绊右脚,半天爬不起来。

      ·
      “哎呦……”
      宁礽捂着屁股颤颤巍巍站起来,蹒跚着去推门,谁知纹丝不动,像是推了一扇假门。

      坏了。

      宁礽一拍脑门儿,意识到这又是被何秋行给耍。
      感情儿他这一行一动都在何秋行的预料之中呢!

      那他刚刚说的做的是发自内心还是事先想好的?

      宁礽一时间有些愤怒又有些泄气,手脚却不停,立刻又绕向另一边去推窗户,还是纹丝不动。

      “何!秋!行!”宁礽掐着腰,对着紧闭的门窗喘粗气,开始计划上房顶揭哪片瓦,“你!大!爷!除了关我你还会干什么?”

      “瞎嚷嚷什么,宁长公主?”

      屋中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宁礽差点跳起来,猛得息声回头,环顾四周。

      他没想到这屋子还有第二个人,奈何屋子里太暗,他什么事都看不到,只能对着空气咬牙切齿:“跟你关一起我可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
      “这话应该由我说吧。”何言过漫不经心地把蜡烛点亮。
      宁礽语调中带上幸灾乐祸:“你咋也被关了?”
      何言过眼中闪过一抹戾气,道:“说了真话罢了。”

      真话?什么真话?
      你们何家人就不能有话直说吗!?

      宁礽干脆破罐子破摔:“真是巧了四哥哥,我也说了真话。”

      “哦?”何言过赏宁礽一个眼神,“说了什么。”
      宁礽拧着眉,凑近何言过,道:“豆砚山,有叛徒。”

      何言过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更加激动,他猛地站起,撑着宁礽的肩膀,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
      正常来讲,何言过宁礽在人在不团结这方面尤其团结。
      这样一致地达成共识,还真是少见。

      ·
      只听二人异口同声:“谁!”
      两人皆是一愣,但又不想相互谦让,争着压低声音说道:“商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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