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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从烂尾楼出来,已经接近傍晚了。
归还钥匙之后,何适跟着簿实回了家。
与上次的情况不同,这次来到簿实家里,比之前凌乱了不少。
除了沙发上堆积的没有叠好的衣服之外,客厅里堆积了一些因为修整卫生间而落下的灰尘。
书架上的书倒了半排,何适轻轻一摸,指尖上全是灰。
簿实完全忘记了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慌张道:“你先坐着,我去打扫。”
沙发上唯一一块净土出现在何适眼前,簿实不知道从哪找出来扫帚,蹩脚的扫着地上灰尘。
何适扫视一圈,打开冰箱。
时隔那么久,冰箱里竟然只剩几个土豆。
他拿着土豆沉思。
“你饿了吗?”
簿实刚把尘土聚集在一起,倒在垃圾桶。
转头看见何适手里的土豆,面露难色。
“我不会切成丝。”
“……”
何适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第一次听见簿实这么坦诚,一时语塞。
他头也不回走进厨房。
半秒后,黑着脸探出头。
“簿实。”
簿实抬起头:“?”
“过来,把你陈年老锅刷一下。”何适说着,丢过去一块布,“还有,削土豆器在哪?”
簿实莫名其妙的被拉进厨房--这个一年也没进过三次的地方,对他来说十分陌生。
“削土豆器?”簿实疑惑道,“那是什么?”
“???”何适皱眉,“就是将土豆皮削下来的便利机器,--你长那么大,都怎么吃土豆的。”
簿实接过他手里的土豆,随手拿起一把刀,对着案板剁了几下。
一个完整的土豆被大卸八块,如果不看外表,面前算是规则不一的土豆块。
“……”
何适默默护住了手里剩下的土豆。
下一秒,簿实连人带着那几个土豆块被丢出厨房。
厨房门被人从里面锁上,无声的写着--
簿实不得入内。
簿实:“……”
好吧,在生活里,他确实是个废物。
这么一想,好像每回放假后,不是点外卖,就是父亲那边送过来已经做好的饭菜。
这个房子是母亲生前来的住的,在这两年内,没有增加过任何东西。
簿实老老实实将衣物收拾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顺着昏暗的光线寻找灯开关的时候,厨房门忽然被拉开了。
一股油烟的气息扑面而来,何适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围巾套在身上,一手端着一盘土豆丝。
另一手端着一碗土豆泥。
“我蒸了米饭。"
何适摆放着餐盘,一边提醒。
簿实拿着筷子尝了尝:“…好吃。”
“不是这么吃的。”何适制止道,“你把厨房里的生抽拿过来。”
簿实疑惑的走进厨房,盯着架子上瓶瓶罐罐,不安道:“生抽是什么?”
“架子上第二个。”何适说。
簿实递过去,一脸求知若渴。
何适看了一眼瓶子,气息不稳:“这是老抽,你瞪着大眼睛是不认识字吗?”
“老抽又是什么?”簿实非但没有愧疚,一脸茫然。
“……”何适深吸一口气,“算了,我自己来。”
单调的土豆丝回锅翻炒,在一连贯簿实看不懂的操作下,香味飘了过来。
簿实赞叹:“你现在好像个大厨。”
何适没搭理他,继续翻炒。
簿实继续问道:“不接触机器人后,你打算做什么?”
土豆丝被油裹得金黄,盐的颗粒散在锅里,逐渐融入锅底。
何适思考一会,点头。
“我小时候,看过家里厨师做饭,觉得很好玩。”
“但是…母亲不愿意我接触这些,她觉得不符合身份。”
“我一直想当一个厨师,不用很出名。”
簿实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何适不满。
“咳咳…”簿实挥了挥烟,打开了抽油烟机,“只是觉得,咱们现在好像再玩过家家。”
“我小时候没什么人跟我一起玩,我就去玩我妈带回来的小零件,后来我妈说不安全,把我送去爷爷奶奶家历练,太会闹腾了,直接丢进了跆拳道。”
“这么算来,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愿望,也没什么长久的坚持。”
“现在算是回到起点,又难免不会重新走之前的路。”簿实笑了笑,“其实怎么也不算太坏。”
何适称盘后,将土豆丝摆成一个盛开的花的形状。
他夹起多余的土豆,塞进簿实嘴里。
“花会每年开,每年都有不同的模样。”
……
簿实和何适被学校允许请假一天,这一天里,簿实一直再找机会向慕女士和父亲道歉。
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俩人似乎开始放养政策,一搜定位,去了马来西亚。
簿实:“……”
离开学只剩了三小时,簿实重新换上校服,沉着脸一脸心事。
何适早就看破他,走了过来。
“还有时间。”何适说,“带我见见你母亲吧?”
簿实犹豫了下:“很远…”
何适认真道:“没事,我能坚持。”
直到站在山脚下,何适才知道远的定义是什么。
足足坐了一小时车,从市区到郊外,这块空旷的土地上,凸起的山坡。
他俩爬了一会,簿实贴心道:“用不用我背你。”
何适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高三生运动量真的很少,平日里只跟着音乐跑了几圈,自从进入模考后,高三不再继续跟着跑步。
没了跑操后,高三教学楼陷入长久的安静。
最大的运动量就是身在高层的教室学生,来回跑几次,便气喘吁吁。
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们边走边背单词。
何适已经喘不过气。
终于在眼冒金星之前,扶住了旁边栏杆。
“那边。”
簿实护着他脑袋,一手指了过去。
一片平底上,一个漂亮的墓碑束在那里。
从远处看,一处杂草也没有,倒是有两束鲜花,因为水分流失,略显枯败。
花被包装的很好,不像路边随手摘的。
随便猜一猜,也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簿实站在墓碑面前,轻轻笑了笑。
何适没有离得很近,他现在有些心虚,隔着两个时空,这种见男朋友家长的不安依然席卷全身。
更何况对方还是不会开口的沉睡者。
簿实无比自然的牵过他手,将他拉在墓碑前。
“妈。”簿实说,“今天没有带礼物。”
“今天,给你带了一个……儿媳妇。”
“没有早恋,你儿子我成年了。”
“…呃,你儿媳也快成年了。”
“……别生气,我们在一起都是缘分。”
“就像你和我爸一样,当时,你们不也是学校里认识的吗?”
“……”
簿实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很多,何适安静着听着,指尖勾住簿实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四周陷入寂静,微风正好吹过,撩动簿实的发梢。
他那后颈的胎记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簿实摸了摸,无奈道:“妈,我好像只剩下这个了。”
所以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在被时间磨灭。
我该怎么继续记住你。
簿实垂下眼眸,视线集中在那快要枯萎的花上。
忽然,何适蹲下身子,用指尖在地上画出一个五个花瓣的花朵。
四周的树林开始作响,风的声音变大,几声鸟鸣从远处传来,像是在庆祝新生。
--一朵,不会枯萎的花。
“阿姨。”
何适弯了弯腰,态度虔诚。
“我承诺--”
“我会无所顾忌,成为他的翅膀。”
“直到我们愿望结果那一天--”
话音未落,一只褐色的鸟直冲云霄,随后,一切风止,树叶盘旋在两人脚下。
此刻时间被无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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