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西凉

　　杨歉看向柳熙：“婆婆，你什么意思？”

　　柳熙冷哼了一声：“杨歉，你嫁给阿超不过就是废了扰乱马家，你害我成这样，现在还想要害我们全家的人么？”

　　杨歉是真没听明白柳熙的意思，不由地一笑：“你说过，下毒害你的人不是我啊。怎么现在，又成了我要害你们全家？我根本没有理由害你们，害了你，害了公公，害了马超，我能得到什么？”

　　柳熙别过头去，摇头轻笑：“你自己知道的，杨歉。好了，够了，我和阿腾都已经一把年纪了，我们死了无所谓，但我希望你能放过阿超，还有云禄。”说罢她便转向马超，面容仍是那样柔和，很是慈祥：“阿超，写休书吧。”

　　马超和杨歉一样都是一愣：“娘。”

　　柳熙缓缓转过身子，对杨歉说：“你离开了马家以后，有什么不便可以来找我，我已经尽力而为。希望从此，马家不再欠你们杨家任何。”这话不知是触动了杨歉的哪根神经，柳熙的意思是要坚决赶她走么，就算要她背黑锅，她也不要这样不明不白。

　　杨歉上前去，扣住柳熙的椅子将她揽住，喝道：“你凭什么要马超休我，我是你们马家用马超的战马接回来了，你说要休了就休了么？你倒是说啊，我怎么要害你，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说不是我下毒的是你，说我要害马家的也是你。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你究竟是想要怎么样？”

　　马超上前来握住了杨歉的手臂，但杨歉没有理会他。她只要柳熙给一个答案，她杨歉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软弱小姐，还不至于被人冤枉了都不敢吭一声。

　　柳熙就这样凝视着杨歉的眼睛，良久，才道出一句：“我只想要你离开马家而已。”

　　她向来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歇斯底里：“我做错了什么了你非要赶我走，你若不喜欢我当初大可以不将我娶进马家，你大可以为马超找十个八个妾氏，可你凭什么要我走，为什么要我走。”感到手臂上了力道渐渐加重，她听见马超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杨歉……”

　　许久，柳熙才长出一口气道：“杨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你本身就是一个错，马家容不下你，你明白么？”

　　杨歉用力摇晃着柳熙的椅子：“我不明白，我当然不明白……”

　　此时马云禄突然走到杨歉身前喊道：“你放开我娘，我娘都答应你那么多了，你怎么就是死缠烂打……”

　　我打断马云禄道：“你闭嘴，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从你回来那一天你就没把我当做嫂子看待，你敢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赶我出马家？你们都要我走，我凭什么要走？”

　　话刚说完还来不及喘气，就觉得身子被人一扯，她整个人都被马超压在了墙上，他张开双臂将我牢牢困住，都能感觉他的气息比我还不平稳。马超眉间紧锁，眼里全是隐忍的怒火，他一字一字念出口说：“杨歉，够了。”

　　看见他的脸，杨歉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汹涌不绝。连自己也不知为何，声音突然柔软了下来，就像是一直可怜的小猫在乞求主人的施舍一般：“你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你也觉得我是来害你的，是不是？马超。”

　　泪水的味道那样苦涩，马超的轮廓显得有点模糊，他的双眼通红，喉结动了动，始终没有说话。

　　杨歉看着他，说道：“我不会叫你在你娘和我之间做选择的。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要我走，我便立马走。”马超并没有出声，仍是这般静静的看着我，良久良久，才道出一个音节：“我……”

　　越过马超的肩头，柳熙看了杨歉一眼，不换不急道：“阿超。”

　　马超转过头去，随后吸了口气，走进堂内。杨歉唯有靠在墙上傻傻的轻笑，这抉择，看是定了。马超不过一会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块丝绸。侍女早已在准备好了笔墨摆放在桌上，马超缓缓走去，缓缓坐下，缓缓将手中白绸放在其上。

　　她亲眼看他缓缓执笔，他的右手还在淌血，血液沿着笔杆，与墨水融合，无声滴落，映在纯白色的绸上慢慢化开，也分不清是朱是墨。走到马超身前，双眼早已习惯了泪水滑落的感觉，不敢感到任何，她说：“你要休我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更没有抬头，只是手停在半空中。有一滴，掺着他血液的墨水滑落。杨歉夺过马超手中的笔，他终于抬起了头，却又立刻将眼神移开。她说：“马超，今日没有你马超休我杨歉，只有我杨歉休你马超。我不爱你一分一毫，从来都没有过。”说罢我便在白绸上写下“休书”二字，将笔扔到桌上：“从此我和马家再无瓜葛。”

　　杨歉转身即走，在跨出堂内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一声：“杨歉。”浑身一怔，想回头，但又不能回头。强忍着伤痛，她背对着所有人说：“马超，其实你心里最明白的。”说完便起步踏出了马家的大门。

　　那门带着一阵刺耳的声响被人合上，我只能坐在门前痛苦。无论前因如何，谁对谁错，后果终究是如此，再也无法改变。一想起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马少夫人，再也没有资格踏出马家，与马超，也从此没有半点关系，心中就似刀割一般，那种无法言语的痛楚像是在侵蚀着它，叫它生不如死……

　　黑夜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雨，那样冰冷，但杨歉却没有感到有多寒冷。大概是因为心寒了，身体也就无所谓了。小雨渐渐变大，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可能是自古人生倒霉的时候都要下点雨来助兴，好比她来到这个时代的前一个晚上。

　　雨不知下了多久，泪水却早已流干，她感觉累了便干脆靠在马家的门柱上，许是哭的太凶了，头脑有些发胀。如今不想再管别的，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但就在她感到身子昏沉，将要入睡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子一轻，像是被人横空抱起。

　　恍然的睁开双眼，雨水却打湿目光，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影子，看不清轮廓，更无论是谁。杨歉本能的仅仅抱住了那个人，他的身子很是温暖，即便是在雨中。她靠在他的胸口道：“马超，你不舍得了是不是……”

　　他没有应声，我想没有回答也好，至少这一刻他的怀抱是这样温暖的。

　　人的大脑从假死状态恢复清醒的那一刻，总是迷迷糊糊的。就好比你新重启动电脑之后，它总要愣了个几秒钟才会给你弹出窗口，道理是一样的，就好比现在的杨歉。当我张开眼的第一秒，还不清楚状况，第二秒，我看见了一张人脸，第三秒，昨夜的回忆接踵而至。

　　第四秒，她的肚子由于长时间的饥饿，响起了悲鸣。

　　床边的人扑哧一笑：“你饿了？”那人一身白衣，身材雄伟，却不是马超，而是马岱。看来昨夜将她从雨中抱回来的人，也是马岱。昨晚的回忆慢慢汹涌而来，杨歉心想她果真是昏了头脑，也不知自己昨天有没有说了些什么胡话。

　　杨歉干笑了几声：“我昨晚没吃晚饭就跑出来了……”

　　但马岱却问道：“那么大的雨天，你怎么会坐在马家的门口？”

　　杨歉愣了愣，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单，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昨晚的一切，即便是身为马家人的马岱。

　　轻轻勾起唇角，马岱没有再说话。片刻，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都进来一个少年。那个少年长得很高，却很是细瘦。他笑着走到杨歉身前：“杨姐姐，幸好你没有赶上风寒。”

　　杨歉愣怔了一下：“关兴？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啊。”

　　关兴抿着唇角说：“韩大人的府上。”

　　杨歉说：“你，你们怎么会在韩大人的府上？”

　　关兴的笑容仍是不改丝毫，笑道：“我和大哥还有叔父，本就是来凉州找韩大人的，只是途中遇上了羌人，叔父武艺高强，却顾不到我们，最后失散了。”说罢他又附上一句：“杨姐姐，你不要怪我叔父，他只是太过担心我的安慰。马大人和马大哥没事吧？”

　　杨歉轻笑了一下，笑容里竟是苦涩：“受了点小伤，应该没事的。”

　　马岱倒是不由的一愣怔，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我……我是来和韩大人谈话的。”

　　杨歉说：“昨晚，呃，我是说昨晚下雨的时候，是你把我带回韩府的？”

　　马岱心里更是一怔：“这……”

　　杨歉心想是谁都好，反正她和马家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屋里一片沉寂，好一会马岱才再次开口：“待会儿我送你回杨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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