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

　　细碎普通的生活偶尔也能闪着光，林无晴离开之后，平望风干脆搬去了时驰家，理由简单粗暴：“我去陪他属于是陪伴空巢老人。”

　　两人被他的理由笑到，任由他去了。

　　上班的间隙，何醉墨收到文星晓发来的消息：“好家伙，怪不得你们家舒老师来中文系发展，不来屈才了。”

　　之前那期节目，因为舒云至的陪伴带起来不小热度，两口子因此也小火一把。

　　都说人红是非多，大家顺着舒云至跟平望风的共同关注，扒到了时驰，又从时驰这个冲浪少年扒到了舒云至弃用多年的小号。

　　单单是这样还没什么，因为自二人分手以后，平望风就再没用过这个微博，还单方面关注着何醉墨，里面还有个情侣小号，至今仍然在更新。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何醉墨，她迟疑着没点开，问文星晓：【舒老师社死了吗。】
　　【文星晓：多少有点，被学生堵着问喜欢你多久了，为什么不学建筑了，现在人已经电量耗尽了。】
　　何醉墨抖抖手点开微博，昨晚还在更新。

　　几乎一天一件极为细微的小事，舒云至真的很好哄，只要给他递一颗糖，他就能自己找糖吃。

　　一共有几千条微博，她随便跳了一页，彼时两人已经断联多年，他仍在仔细记录生活，初来z市的不适应，初登讲台的忐忑，一字一句，她好像能看见时光里的那个少年逐渐成长的模样。

　　这个号名字没换，还是两人在一起时取的名。

　　谢邀也看见了，沉默着给何醉墨发来问候：“姐妹，驭夫有术啊，现在明白法务为什么那么肯定舒老师能跟你长长久久了，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什么情绪都没了，真是谢谢了。

　　何醉墨打开聊天框里最下面的那个，打开仔细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每天都是一些很琐碎的日常。比起打字写情话，舒云至更喜欢当面说。

　　想了半天，何醉墨还是关上聊天框，决定等晚上见了面再说。

　　“你跟老板夫也太甜蜜了吧，”薄年忙里偷闲冲浪，自然也看到了这条，咂舌，“我还说你们能不能行呢，现在看来特别行，再没那么不行了。”

　　好像被一股名为舒云至的浪潮裹挟着往前走，如果换几个月以前，何醉墨势必要起逆反心理，说不定因此跟舒云至谈离婚，抑或躲起来，继续无视这个问题。

　　现在却不行了，何醉墨发现自己居然把舒云至的想法放在了最前面，她可以不在意朋友、同事们善意的调侃，却丝毫都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一点也不行。

　　看了看时间，何醉墨拿起车钥匙，光明正大地翘班：“我去接他，你们继续干活儿，我要尽显资本家的丑陋嘴脸了。”

　　都没想到舒云至的小号被扒出来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他好不容易应付完一群八卦的学生，回了办公室又遇上一群八卦的同事们，眼神如同多年没吃过饭的黄鼠狼。

　　“有故事的男同学回来了，”文星晓不怀好意地调侃道，“我刚给尊夫人发消息，她已经没回复了，多半是来接人回家，好羡慕哦，恩爱夫妻。”

　　办公室其他老师也跟上：“真是没想到，别的就不说了，舒老师结婚不叫咱们实在说不过去，这杯喜酒一定要喝的。”

　　舒云至人麻了，总算有功夫打开手机，认认真真地翻看小号，怀疑自己当年有没有说过什么奇奇怪怪的虎狼之词。

　　直到再设置权限为时已晚，舒云至干脆躺平，只要他不承认，这号就可以不是他的。

　　何醉墨的电话来得很及时，再晚一分钟，文学院的镇院之宝，他们院长就要进来一起八卦了。舒云至拿起东西就走，和笑眯眯的院长擦肩而过，内心雀跃。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听见院长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舒是什么情况呀，谁跟我说说，让我也跟着听听八卦？”

　　舒云至早就给她办了z大的通行证，何醉墨停在学校停车场，看着舒云至一路笑着跟师生打招呼，脸上笑容不似所谓，他的快乐隔了大老远都能让她感同身受。

　　天气渐渐热起来，舒云至已经穿上破洞牛仔裤，上身是白衬衣加薄风衣的搭配，走在z大丝毫看不出是个老师。撩人的发丝被风拂过，被他掬在脑后，站在逐渐西沉的太阳下，他像是吸收了太阳光的发光体。

　　何醉墨钻出车窗，掏出手机对着远处的人拍了个照。

　　她的动作太过显眼，不远处的三人也看得分明。舒云至快速跟同事说了再见，迈开长腿往何醉墨身边走，停在车窗前，一手扶着车顶，弯着腰凝视何醉墨：“老公好看吗？”

　　这还是舒云至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眉眼弯出令何醉墨心动的弧度。她冲着舒云至勾勾手，等那人配合地低下头，她放低声音：“我劝你赶紧上车，不然你为人师表的形象就要保不住了。”

　　舒云至左右看看，发现刚刚说话的同事还没走，他回头也毫不尴尬，还冲着他指指手机，多半也拍照了。他这才上车，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没收敛过。

　　“上了个羞耻的热搜就这么开心？”何醉墨发动车子，不太理解他开心的点。

　　舒云至摇摇头：“开心的不是上热搜，而是我爱你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大家都会监督咱们。”

　　几乎一瞬间，何醉墨懂了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接话：“我的荣幸。”

　　何醉墨头脑发热地冲着舒云至发出邀请：“等节目录完，有时间的话，咱们去一趟x市吧，领完证之后还没回去过。”

　　处在亢奋状态的舒云至却很镇定，一本正经地劝她：“不要了，等暑假或者寒假吧，时间比较长，咱们有机会故地重游。”

　　何醉墨尚且没明白舒云至的故地重游有多么意味深长，点头答应了。

　　这天晚上两人默契地早早上床，就是为了刷舒云至那几千条微博。最开始的也没删，只有转发何醉墨的显示“此条内容已删除”，舒云至当年用的账号上一切信息都还在。

　　越看何醉墨就越是心酸，手指停留在他决定跨考古典文献那条，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她说课本很难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被历史湮没的内容会一次次被推翻、又重来。”

　　“你怎么想的，来跟我说说。”何醉墨按灭手机，转身拍拍他硬邦邦的胸脯，问。

　　“你知道我以前就想做建筑，后来发现，其实只要能发光发热，哪一行根本不重要。”舒云至已经想不起当年的心境，只知道这对他的人生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转折。

　　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裹住两人：“学建筑太辛苦了，读书时参加比赛、跟老师做项目，你总是鼓励我支持我，也一直在等我，我不愿意让你一直付出，更何况就是因为感受不到我主动往前迈的那一步，咱们才分手。”

　　何醉墨没说话，舒云至用手背蹭蹭她的脸，笑着继续说：“所以我可以等，你用四年都没换来我的成长，现在感受到了吗？”

　　“跨考其实不难，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子，决定来z市也不难，难的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舒云至把何醉墨往怀里拉，紧紧抱住她，“所以说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像追你那时，像现在。”

　　屋里很安静，只有舒云至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何醉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叹息着伸手抚过他柔软的发丝：“去年碰见我就说过，你能碰见更好的，为什么非要这么想不开呢？”

　　“可那些人都不是你。”舒云至刮她鼻子，跟她对上视线。

　　尽管在过去的几年里极力否认，何醉墨也不得不承认，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努力去回避舒云至，也在回避和他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可每一次恋爱，又都是在男朋友身上寻找他的特点。

　　她从不回望过去，可也跟舒云至一样，被困在同一片河流里没能走出来。只不过两人用了截然相反的办法。

　　“真好啊，”何醉墨叹息着，手抚上舒云至的腰，“兜兜转转还是你，真好。”

　　舒云至含笑说：“在火锅店碰见你那次，我已经在考虑，如果你结婚了，我该怎么做一个男小三撬动你的婚姻，谢谢你没给我这个机会。”

　　该说不说，这么一发散，还挺带感。

　　何醉墨抬头看着他，笃定道：“你不会的，你最多就是等我离婚。”

　　尽管两人未来还能有很长的一辈子，何醉墨仍旧笃定，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张，绝对不会有人比舒云至对她更好。

　　“其实咱们现在遇见真的是最好的安排，早几年我还倔强地绝对不会吃回头草，小张跟何女士也不会忧心我的婚姻大事，你来找我，大概率结果是败兴而归……”何醉墨开始理智分析。

　　“我不会走，”舒云至坚定地打断她，“我一定会等到你回头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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