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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不离不弃
时光蹉跎，岁月流逝。
那转眼过去，又是几百年。
我依旧每个清明携那一朵兰花而去，然后回到东极之地，和阿轩还有艾玛在一起过打打闹闹的日子。
阿轩的笑容渐渐多起来，似是恢复了当年的德性。
他当年的德性是什么？
其实若不是君凰同我说，我大概是永远不知晓的。
年少的柳华轩，那一个叫刁钻，刻薄，不要脸。
君凰说：“笑笑，你知道有句谚语是专门形容他的么？在幽冥界很出名。”
我道：“不知道，什么？”
君凰说：“城墙拐角靴子底，不如柳尊厚脸皮。”
我：“……”
后来君凰又道：“你知道幽冥司为什么成了四海八荒最不要脸，最无耻，最下流，最卑鄙，最喜欢搞偷袭搞单打独斗的机构么？”
我很诚实的说：“不知道。”
君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幽冥司刚建的时候，大家一个比一个浩然正气规规矩矩，后来我把人交给了华轩，然后过了几千年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我：“……”
然后君凰再同我道：“知道为什么当年你和华轩一见面就神魂颠倒，接着他和你在一起就花样百
出，然后温柔体贴细心得天地动容？”
我：“呃……他天性比较温柔？”
君凰阴森一笑，一副愤慨的样子道：“我呸！丫的以前超级骚包，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你这种小嫩雏都他一次性能吃十个！”
于是我郁闷了。
我突然觉得，我那悲惨的初恋背后，那一堆白骨啊……
然后，这白骨渐渐就放在了艾玛的初恋后面。
现在大家都知道，艾玛看上了柳华轩。
我记得大概都已经五千年了吧……
反正时间流逝，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就只记得这小姑娘天天追着阿轩跑，跑着跑着的两人就跑一起了。
然后跑着跑着的，终于有一天，阿轩突然和我说：“笑笑，你去幽冥司种桃花吧。”
那时候我正在门口挂风铃，听到阿轩说话，我有些郁闷回过头问：“啥？”
阿轩斜倚在门口看我，宛如山水墨画般的眼睛里是晦暗不清的神色，他浅笑着道：“他们总是说，幽冥司地煞，看不出桃花。我担心，我作为幽冥司出来的人，会步这个预言的后尘。”
“你有桃花了？”我丝毫不疑有他，挑了挑眉。阿轩微微一笑，同我道：“我要成亲了。”
“砰”一声巨响，我直接从凳子上砸了下去。
接着我又坚强的爬了起来，正经道：“你继续，继续。”
“对象是艾玛。”
“砰”又一声巨响，我再一次摔了下去。然后我再一次爬起来，摸汗道：“能接受，你再继续。”
“我平时对你很好吧？”阿轩微笑着问我，十分郑重。我直觉不大好，于是摸着汗道：“嗯嗯，好，很好。”
“那就好了。”他忽然欢喜的开口，拿出一叠纸来，同我道：“这是你这几万年来在东极的生活费，我成亲那天你就当贺礼送过来吧。”
“砰”再一声巨响，我最后一次摔下去，没有爬起来，直接往外爬去。
柳华轩挡到我面前，冲我撩起了他自诩可爱的小虎牙，然后扬了扬下巴道：“走可以，把欠条带在身上，不要忘了欠我多少钱。”
我愤恨看他。
过了许久，终于哀号出声：“令堂的你太不厚道了！！”。柳华轩看着我笑，过了许久，他慢慢开口道：“笑笑，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
我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他蹲下身来，看着我的容颜，那清俊的容颜渐渐绽放出一个笑意，他说：“去找百里君华吧，我知道他等着你，你却也念着他。”
听这样的话，我不免笑了起来。我看着面前人的笑意，慢慢道：“他不是在等我，他是在逼我。”
逼我回去，逼我去见他，逼我去等他。
一步一步，便就是要把我逼到绝境。这样不折手段，便就是命，都被他用来当作了筹码。我含笑看着柳华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叹息出声：“艾玛是个好姑娘，若是喜欢，便好好珍惜吧。”
说罢，我便想起身离开，他却是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似想抓紧，却终放开。我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同他道：“华轩，我叶笑这一生爱够了，也恨够了，满身疲惫，很累。唯一的愿望，便就是你们这批人，能过得好，能开心。你千万莫要做傻事，若你仍喜欢我，我自会陪你一生。”
说完，我便静静等着他的答复。过了许久，他却是轻轻一笑：“不了，笑笑……我们都太沉重了，和艾玛在一起，我很开心。”
听这样的话，我终于放下心来，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过了些时日，不厚道的柳华轩还是出嫁……哦，不，娶亲了。
那亲事办得极为风光，在东极迎的亲，在诛仙台行的仪式，在西海龙宫洞的房。司仪是墨子夜，入场的三千年以下禁止入内，闹洞房的则个个都是高位。我看见蓬莱岛的孤华岛主在闹洞房的时候板着棺材脸说：“柳上尊，切莫害羞，亲一个。”的时候，顿时觉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他们在洞房里闹，我就一个人慢慢游走到了东海龙宫的边缘。路上忽然看到了早已坐在鲸鱼上在海面赏月的凤儿一行人。他们转过头来看我，简兮冲我摇摇手里的酒瓶，大声唤道：“喂，姓叶的，来喝酒。”
我慢慢落到鲸鱼背上，随意的坐在上面，然后看着边上海水上漂着的酒瓶，抢过简兮手里的，闻了闻味道，不由得有些惊讶道：“呀，这可是埋了十几万年的桃花酿，你们什么时候弄来的？”
“跟柳华轩那厮要的。”似乎是喝醉了的大猫很是高兴的弯起嘴角，得意道：“要了好多瓶呢！不愧是活了那么多年的老妖怪，宝贝多得去了……”
“啊？”听柳华轩的名字，我不由得疑惑，就那厮？抠门到死的家伙，会给他们？看出了我的疑惑，凤儿嘿嘿笑起来，毫无愧疚道：“我们说都记你账上啦！”
冷风飕飕而过，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正想开骂，但想了想，便又笑开：“罢罢，就当是我送你们的饯行酒吧？”
简兮：“饯行？”
大猫：“何去？”
凤儿：“作甚？”
众人：“何归？”
他们这宛如预先排练过的样子，让我纠结了一下。
“你们早就猜到了是吧？”
“恩。”他们也很是坦然的点头。凤儿嗤笑一声，把她手里的瓶子最后一口酒喝完，摇了摇，便扬手丢了出去。随后挑眉看我笑道：“便就从你找柳书密谈了半个时辰开始，我们便知你要走。这方才狠狠敲你一笔。你当上幽冥司司主方才不久，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庆贺庆贺。”
说这是庆贺，我却是打死也不信的。是打算趁我还有点钱之前捞一笔还差不多。我也不多同他们计较，抿着酒道：“你们可真真鬼精。我也不过就是当了这么几万年神仙，累了些，便想学着凡人一般，不施法力，慢慢游走山川湖海罢了。闲时捉妖除怪，倒也却算是行善积德。”
“如此，到也真如你之所为。”凤儿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何归？”
“未知。”我轻笑。随后又扔了些海螺给他们，悠然道：“日后我必是隐了法术的，若有什么事，便就冲着这海螺说，让我知晓一声便好。”
“好。”他们几人点头，随后便将海螺收入怀中。我静静看着月光下这些人的容颜，熟悉而美好。你说我已经同他们相识多少年？我爱得深，恨得累，历经人世悲欢离合时事变迁，却唯独这几人，一如初见的守着你。
我知无论人神，皆会有所改变。然而这些人，无论在外变成怎般模样，于我而言，却都是从未变过。即使是变了，却仍旧美好。未曾有过背叛误会，无论你做怎样荒唐的事，却都有他们在你身后。
我同他们欢饮起来，随后喝多了些，便唱起歌来。凤儿到激动之处，便忍不住凤鸣了一声，彻响了天地，那时正逢日出，其他几人便不免大笑，我抱着肚子笑道：“凤儿，你一凤凰还学打鸣的啊？”
凤儿恶狠狠的瞪我，随后便笑起来，然后扑过来同我厮打。我同他们玩闹了一阵，待到天明，便同他们道：“我该去了。”
他们坦然道别：“再会。”
我看着旭日下那欢笑的几人，微笑着转身，离开了西海。
我来到了蓬莱岛，随后潜入了百里君华所在之地。
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有了碎裂之意，大概出不了三年，他便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我静静看着他，轻轻叹息出声来。
“我未知你到底是想做什么。真的是一心求死了吧？”我掸衣坐到他边上，慢慢唠叨起来：“你心愿已无了。初闻你死讯时，我那日子也无法言说；后来知道是你自己不愿醒来时，我更觉荒唐可笑。我以为你不过是欲与我赌气，想要逼我，但看如今，你却真真是贴了心。”
“你终究累了吧……”我靠在冰面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抑或是，其他我未知之因由。但说起来，我却也是累了。”
“做了那么多年神仙，不死不老，爱啊，恨啊，这么过了之后，现在却只剩下满心的空和倦。我原想，柳华轩是需要我的，便就想陪他。如今他有了新的依托，于是有我无我，却也不重要了。没了我，他们都会好好的，我便也就放心了。”
“我想佛界必定是渴盼我这般的人才，可惜我却觉得他们发型过于难看，不愿过去。我不皈依佛门，神仙之清修对我来说又过于无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倦了。”我轻笑起来：“还欠着柳华轩这么多钱，卖了自己也还不上，所以我便想了个好法子，若我是逃得远远的，便就可以不还了。”
“君华，”终于说到这一句，我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慢慢道：“我走了。”
“我也不想做神仙了，亦不愿当叶笑了，我一直知那诛仙台厉害，听说我这般跳下去，却也是要抽筋扒骨，神力尽消。日后堕入轮回之中，成为凡间再普通不过的芸芸众生。”
说着，我却又顿了顿，慢慢道：“我不是死，我只是，重新开始而已。”
说完，我走到他面前，低头慢慢亲吻在冰面上。
那么多年，那么多日，那么多爱，那么多恨。然而到此时此刻，我却只觉得满心的荒芜和沉寂。一如枯井，一如死水。
我犹记得年少时曾经游走人间，见到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私奔，那般情真意切，情深似海。后来少女被抓了回来，同另一个男子成了亲。几十年后，我再到凡间，便见到了一个妇人和个男人，一如所有夫妻般平淡的生活，男耕女织，举案齐眉。我自是认出这个妇人便就是当年的少女，不免有些奇怪，便入梦问她：“你当年如此爱另一个男子，如今却为何能和这个不爱的人这般生活？”
妇人听到我的言论，未免有些呆愣，想了想，却是同我道：“姑娘，你还小，你不懂。人和人在一起，即便一开始山盟海誓，但到最后，便也就没什么情爱了。若要真说爱不爱什么的，我如今却也是爱我这口子的。人和人相处，时间长了，纵然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然，人和人相爱，必会对方过于苛刻，于是一旦相处，便会因为种种因由争吵，于是由相爱变作相恨，又因时间的推磨，相恨便也就便做了漠然，于是最后的最后，所有相爱或不相爱之人，便都成为亲人罢了。”
“姑娘，”那妇人又说：“我也是历经磨难，方才明白这个道理。”
那时候，其实我是不懂的。长年读着人间的小本，要么寸断肝肠，要么幸福美满，要么姻缘七世，哪一个不是轰轰烈烈爱得海枯石烂？于是我便总觉是那女子爱得不够深，为自己找托词罢了。
然而这些时日，我却总想起她来。等我真真到最后别离这一刻，方才猛然发觉，那女子说的，却也是对的。
爱到最后，其实早就不是爱了，也不过是习惯罢了。
但所谓习惯，却也是爱罢了。
过尽千帆，我却方才明白这些道理。我慢慢离开他的冰墓，方才踏前几步，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别走。”
那声音飘荡着，我慢慢回身，看见那冰墓边上，站了一光影绰绰的影子。白衣如雪，墨发金冠。
他又说：“别走。”
我看着身后那人,不免苦笑起来。
“你要我留下？”
“嗯。”
原来，这里还有个人，不让我走啊。
我默默走到他身前。静静看着这虚弱的魂魄。
“我如今很累，陪你折腾不起，你可明白？”
“不要走。”
“日后，我不要受半分委屈。”
“好。”
“日后，我不会再等你。”
“好。”
“日后，我必不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他慢慢开口，声音若远似近。我不由得微微一笑，同他道：“莫要这么勉强自己施法，先聚魂要紧。我什么都没有，却多的是时间。”
柳华轩婚后连着几天的夜里，整个仙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又听闻百里岛主聚魂重生，然后吵着闹着要入赘到幽冥司，蓬莱岛每天都要抄着家伙到幽冥司找麻烦，一时间仙界更是热闹。
唯独柳华轩的新房里，却是一片清清冷冷。艾玛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柳华轩身着湛蓝的长衫，坐在房顶上喝酒。夜风吹来，缓缓抚过他俊秀的脸庞，他举杯对月，似是有想起那人来。
那是多久以前？
几千年？还是几万年？
那个女子，也曾在他怀里，同他坐在屋檐上，把酒言欢，笑谈宴宴。然后笑着同他言语：“阿轩，你我就此一生，可好？可好？”
可好可好？
然而那时光匆忙，人心难测。
他却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失了心给她，她却赠了心给别人。
艾玛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旁边，从他手中把酒夺过来。
她静静喝酒，清秀的脸上却是不带一丝表情，没有埋怨，亦没有憎恨。过了许久，她慢慢开口问道：“你喜欢我么？”
“喜欢。”柳华轩点头回答。
艾玛眯眼一笑，却是毫不留情道：“骗人，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娶你作甚？”柳华轩浅浅笑开，好似盈盈一波春水，清清浅浅的模样。
艾玛苦涩的笑了笑，看着他道：“因为，你要让叶笑放手啊，让叶笑别愧疚啊。”
柳华轩微微一愣。过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艾玛，你把我想象得太伟大了。”
“我娶你，不过是因为我知道，必定有一日，我会喜欢上你。我和笑笑一样，都相信，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亦可以创造一切。”
“如果你不能喜欢我呢？”艾玛含酒笑问。柳华轩转过头去，看着那天边弦月，闭眼笑开：“那么，便是永堕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他说得那么认真。
让艾玛心上一颤，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去，静静捧起那张有着惊艳决绝容颜的脸，凝视着他的眼道：“华轩，我会让你喜欢我的，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不离不弃，永追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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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写文是龟速，修文却更是龟速，早就吵嚷着要来修文修文，修到现在才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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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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