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零

　　邢瑶火急火燎地赶到咖啡厅，在露面的一瞬间，祁萧察觉到肖付铭的眼睛明显亮了。

　　祁萧没管，自觉地向内窜出个座位，给肖付铭留出对视的空间。

　　邢瑶坐下，服务员随之而来，怀里捧着饮品单。她头都没抬，直接要了一杯冰美式。

　　肖付铭摩拳擦掌，殷勤地向邢瑶伸出手。

　　“你好，肖付铭。”

　　邢瑶扯出笑，一巴掌拍上去，“邢瑶。”

　　肖付铭觉得尴尬，默默缩回手，同时暗暗打量着邢瑶。

　　适时，服务员端上美式。

　　邢瑶喝了一口，选择无视对面的二世祖，转头看向祁萧。

　　“祁萧，找我干嘛？姐姐还等着我去买饭呢。”

　　祁萧看向肖付铭，“把那照片给她看看。”

　　肖付铭眼睛再度亮起来，他手速很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手机移到邢瑶面前。

　　邢瑶敷衍一笑，开始看照片。在看清照片上的人时，她先是皱起眉头，随后双眸逐渐放大，最后如避讳赃物般向后靠向座椅。

　　活脱脱的动态表情包。

　　肖付铭不知晓其中缘由，疑惑地看向祁萧，结果祁萧却是毫无波澜，似乎对于邢瑶的反应并不意外。

　　邢瑶晃了晃脑袋，半晌，才转头看向祁萧。

　　“祁萧，照片上这个是，是丁妮吧？”邢瑶有些结巴，显然是不相信丁妮会和谢忱扯上关系。

　　祁萧点头，“看来还没瞎。”

　　“你们都认识啊？”肖付铭忍不住插句话，努力提高自己的存在感。

　　“这不是都摆在明面上吗？”祁萧敲了敲桌子，开始分析事件的来龙去脉。

　　“如果我没猜错，是丁妮给了谢忱什么好处，谢忱才去学校闹事，找猪与麻烦。至于原因……”

　　祁萧突然噤声。

　　究其原因，全部出自他一人。

　　是他和祝与走得太近，惹得丁妮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才让祝与遭遇大祸。

　　邢瑶眯起眼，瞬间理清了原委。

　　祁萧对上邢瑶的眼，没躲闪，却怀着歉意。

　　肖付铭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对视，以为自己的看上的女生又要被祁萧翘了，谁知邢瑶直接上手拽住祁萧的衣领，眼珠子瞪得快突出来。

　　端庄的美女突然成了暴躁男人婆，肖付铭一时间没接受这个转变，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咖啡店此时没什么人，三人又坐在角落，服务员也忙里偷闲，倒是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邢瑶气得脸红脖子粗，刻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怒火。

　　“祁萧，我这王八蛋还真是没白喊你啊。你自己后宫那些小姑娘能不能管好了？姐姐现在还躺床上龇牙咧嘴的，万一因为这事扯上保研，你怎么赔啊？”

　　祁萧拨开邢瑶的胳膊，强扯出笑，“不会的，你放心。”

　　邢瑶瞪了祁萧一眼，用口型说了一句“滚你妈的”。

　　祁萧理了理衣领，看着邢瑶一口气闷了整杯美式。他拍了拍邢瑶的肩膀，轻笑道：“邢瑶，能帮我个忙吗？”

　　邢瑶不耐烦地打开祁萧的手，“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冷漠。”祁萧吐槽，“丁妮交给你的话，没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邢瑶舔着唇角，将残余的美式吞入腹中。

　　祁萧举起玻璃杯，轻碰上邢瑶的空杯，喝下仅存的美式。

　　算是个必要的仪式感。

　　肖付铭愣是没看懂两人是什么情况。

　　刚刚还针尖对麦芒，现在和和气气站到统一战线，不禁让他怀疑，这俩人真的没病吗？

　　祁萧好似才想起肖付铭在场，桃花眼挑起，说道：“老肖，有时间吧？把邢瑶送回去？”说完，他对肖付铭使了个眼色。

　　肖付铭立马意会，不住点头，“啊行行行，没问题。”笑得阳光灿烂。

　　咖啡馆位置过于偏僻，邢瑶打车来的时候，司机师傅都要找半天，想回学校根本是连车都打不到。现在有个冤大头送她，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邢瑶坐上了肖付铭的玛莎拉蒂，而祁萧那辆经过改装的帅气单车，一经对比，顿时显得十分拉跨。

　　邢瑶透过车窗，对祁萧摆手。祁萧推着单车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邢瑶，“干嘛？”

　　“过来啊。”邢瑶继续摆手。

　　祁萧俯下身，邢瑶凑到祁萧耳边，说了一句话，祁萧随之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大好。

　　他比了个ok的手势，长腿一迈跨上单车，扬长而去。

　　邢瑶扣上安全带，余光瞥见肖付铭打量的眼神，回之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是他大哥，他是我小弟，就这个关系。”

　　肖付铭没想到邢瑶会直奔主题，眼神闪躲。他关上车窗，脚踩油门，疾驰离开咖啡馆。

　　按理来说，肖付铭见过的女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拿捏一个女生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直觉告诉他，邢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绝对不能打常规牌。

　　于是，他选择了最常规的问候切入。

　　“邢瑶，你高中哪个学校的？”

　　“宜城中学。”

　　肖付铭挑眉，“哟，我也是宜城中学的，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邢瑶嗤笑：“我见过你。”

　　肖付铭一愣，脸上却有了笑意，带着风流贵公子的气息，“那还真是鄙人眼拙了，当时没见到这么一位大美女。”

　　邢瑶忍不住抿唇偷笑。她蹭了蹭鼻尖，尽力扮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轻声道：“嗯，是啊，我还和你同班呢。”

　　肖付铭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转头看向邢瑶，思索片刻，手上突然冒出冷汗。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试探地问道：“小，小胖？”

　　邢瑶哈哈大笑，眼尾飙出泪花，“不是吧肖付铭，好歹打过一场，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肖付铭踩下刹车，稳稳地将车停在路边。他绷不住，摘下墨镜看向邢瑶，满脸的难以置信。

　　邢瑶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副任君观赏的态度。

　　肖付铭怎么看，都无法将邢瑶和高二时候的烦人同桌联系在一起。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班主任秉持着民主的思想，让学生按成绩由高到低自由选座，全程不插手。

　　邢瑶当时的成绩是班级第一，不去选最吃香的二三排，偏偏选了个最后一排。

　　她是第一个入座的，包一甩，书一放，双脚搭在桌上，腿又粗又壮，但够长，身上透出的气质是混的，比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还要混。

　　以至于肖付铭站在教室后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次萌生了学霸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然而，令他最崩溃的是，他居然和这个混得不行的学霸成了同桌。

　　要怪就怪他是班级倒第一，没和倒第二争到远离邢瑶的位置。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照射最后一排。

　　肖付铭没来得及和邢瑶打个招呼，邢瑶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省。

　　他没太看清邢瑶的模样，大概就是，90斤的脸蛋，150斤的腿。

　　邢瑶和肖付铭打起来，是在成同桌的一个月。

　　班长组织同学填档案，在填到父母一栏时，邢瑶直接越过，填好放到了肖付铭桌上，随后抽出一本物理习题。

　　肖付铭交档案的时候，见到邢瑶父母那栏空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邢瑶，你没有爸妈啊？”

　　声音特别大，引得同学们都像两人投递目光。

　　青春期的少年心智不成熟，口无遮拦，可少女不同。

　　她们永远比男生要早成长一步。

　　邢瑶几乎是一瞬间把肖付铭推到了地上，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到了拦不住的地步。

　　肖付铭第一次知道女生能这么重，压在他身上和坦克碾压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毫无意外地厮打，过后便被老师分开，短暂的缘分就此结束。

　　肖付铭怨念累积，背后称邢瑶为小胖，邢瑶倒是转头就把肖付铭当个屁给放了。

　　岁月沉积，肖付铭不经常去上课，最后真忘了邢瑶什么模样，而邢瑶只是模糊中记得这么个人，听了名字才能认出来。

　　两人坐在车上，肖付铭如同见了鬼一样，一直盯着邢瑶。良久，他开口道：“你变化，挺大的哈。”

　　邢瑶撩了撩头发，嘴不饶人，“嗯，你也比以前帅多了。”

　　一套商业互吹，也没能抚平肖付铭心灵上的震撼。

　　“能开车了吗？我室友要饿死了。”邢瑶终于耐不住催促。

　　肖付铭回过神，露出尬笑。他踩下油门，眼睛却仍时不时地瞥向邢瑶。

　　车内沉寂很久，肖付铭才问出一个缠绕心头的问题。

　　“那个，邢瑶，你谈男朋友了吗？”

　　邢瑶目视前方，路上很挤，红绿灯转得也很慢，看得她密集恐惧症都犯了。她垂下头，缓缓说道：“没有啊，单着呢。”

　　这副模样，在肖付铭眼里只有两个字，娇羞。

　　他轻咳两声，还不待说出下一句，邢瑶便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我和韩翊的事在学校闹挺大的吧？就这样，你还打我主意吗？”

　　肖付铭这才想起来，他高二那年的同桌，和一个比他还混帐的富二代牵扯不清，闹得满校风雨。

　　他的那点贼心，全因为比蚁虫还小的贼胆消失殆尽了。

　　“我也没说那档子事啊。”肖付铭一笔带过，邢瑶选择看透不说透。

　　到了宜城大学门口，肖付铭停了车。

　　“谢了。”邢瑶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便被肖付铭喊住。

　　她扭头，见肖付铭一脸贼笑，疑惑地拧起眉。

　　肖付铭从西装兜内掏出手机，“邢瑶，老同学一场，咱俩加个微信吧。”

　　邢瑶报出一串电话号码，看着肖付铭手忙脚乱地添加，说道：“等我回去点同意，我有点急，室友快饿死了。”

　　说完，邢瑶拉开车门，一路小跑进了学校。

　　邢瑶的背影落入肖付铭眼中，相比高中时，瘦了几个度。

　　他的记忆再度回到高中时代，填档案的那个下午。

　　他从小狂惯了，对谁说话都是高高在上。但当他说出那句话后，瞧见邢瑶清澈的双眸里隐隐闪出的泪花时，他惊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

　　事实上，他的确犯了大错。

　　邢瑶埋藏最深的痛处被他公之于众，他事后想道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直至邢瑶休学，他也没能说出来。

　　肖付铭捏着手机，哀叹一声，随后驱动玛莎拉蒂，投身于灯红酒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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