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丹青

　　清晨。

　　宋懿涵带着帽子，看左右两边的小商贩因为一毛钱而吵得不可开交。而他只能偷偷地看热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

　　没想到他就出门买煎饼，在街角遇到程华弌了。

　　煎饼车前，他不安地把帽檐扯低。

　　程华弌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都跟着王老板陪大顾客了吗，还吃煎饼？”

　　宋懿涵今天穿着平常衣服，有些破烂，分不清是是好是坏，穷酸极了，伸手接过煎饼摊老板递过来的煎饼果子，咬着唇，很小声说：“我……我不陪了。”

　　程华弌心口一颤。

　　“我……我害怕。”

　　宋懿涵低着头，手里捧着香喷喷的煎饼果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多难受。他听说这家煎饼特别好吃，今早特意起了个大早，就为了在这买个尝尝，结果遇到晨跑的程华弌。

　　他知道程华弌有晨跑的习惯，可他不知道原来是这个时候，更不知道会在煎饼摊前遇见。

　　尴尬……

　　宋懿涵又说：“其实我想了想，我不能让我爷爷失望，我就跑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煎饼果子，真想来猛啃一口，“我以后，要当个好孩子。”

　　这煎饼果子多香啊，香得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可他也知道程华弌向来最讨厌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你……早上就吃这个东西吗？”果不其然，程华弌看见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就皱眉。这种路摊摊的东西，没营养不说，不知道还有没有粘上灰尘病菌什么的，脏死了。

　　宋懿涵的心咚咚跳，要是放在以前程华弌看见他吃这些东西，二话不说就叫他丢垃圾桶。

　　他从来没有这么好言好语过，宋懿涵愣神，脸发红了。

　　两个人静静的，并肩在路边走。

　　“有没有空？”程华弌对身旁这个女孩子有好感，“走吧。我请你去吃个饭。”

　　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了个边，程华弌的喉结动了动。

　　“请我……吃饭吗？”宋懿涵低头，装作惊讶的样子。

　　程华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然后宋懿涵低下头，偷偷傻笑。

　　程华弌没有等来想要的回答，微微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女孩，而后别过头。

　　轻轻的，宋懿涵说：“要是小少爷要请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啦！”

　　程华弌就没有再说话了。

　　直到上坡的打扫街道卫生的垃圾车滚下来，大妈叫了一声，叫下坡的人注意。程华弌拉了旁边女孩的胳膊：“当心！”

　　“……”宋懿涵赶紧抓好自己的帽子，他还以为程华弌认出他来，要揍他，吓死。

　　结果这人把他扯进怀里，那车滚下坡去了。

　　宋懿涵没挣扎，乖乖的。

　　他最怕程华弌了，从小到大程华弌都不知道打过他多少次。可是刚刚程华弌把他拉进怀抱中，保护了他。他下巴搁在人肩膀上，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程华弌也是这么抱着他，安慰他。

　　这个怀抱，很温暖、宽大，让他忍不住靠近。

　　宋懿涵恍了神。

　　“……”程华弌瞥了他一眼，见他迟迟没有起身，“小伊，还要靠多久？”

　　“我……不是不是不是！”宋懿涵回过神立马推开他。他不能放松警惕啊！程华弌阴险狡猾，绝对不能被他的模样欺骗了，想想这些年在他手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骂！

　　所以，一定给他给他个厉害瞧瞧！

　　两人继续在路上走着，两只手慢慢靠近，最后握在一起，宋懿涵耳朵发红，低下头，像小鸟一样乖。

　　“在想什么？”

　　程华弌已经好几次发现面前这人在走神。

　　宋懿涵摇头，觉得假装成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可以跟男人拉拉扯扯，不好，很轻浮。

　　程华弌看面前这人这个样子，心下无端觉得可爱，又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痒意，便握紧的手，拉着人过了街：“南国茉莉的早餐铺子不错，上楼。”

　　“我要……”宋懿涵抬起头，微微张开嘴，嘴巴又水又红。

　　很诱人。程华弌挪开眼：“怎么了？”

　　南国茉莉的早餐铺子，牛肉包子特别好吃，他刚刚张口就想要两个大包子，想了想不能露馅，红着脸说：“没有什么……少爷能不能放开我的手。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程华弌一听，闷声失笑，刚刚这人故意靠近，然后抓着他的手不放，现在又担心别人误会让他放手。

　　欲情故纵这一套玩得不错，看来姓王的教得很好。

　　他很直接地开口，教训：“小伊，你还小，才十七，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好好学习。”

　　宋懿涵咬着嘴，他听不得“学习”二字，听起心口就躁得很，难受。

　　他表面上咬着嘴听着程华弌讲话，像是忍耐着什么，很乖，很纯，很欲。

　　程华弌说不出口了，可他不说，宋懿涵却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很小声地说：“我知道了小少爷，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嘁，他才懒得听呢！每天教训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真是听烦了。

　　程华弌反应了一下，明白了面前这人说得这话，那牙齿不甘心地咬着唇，不知为何，他竟然很心动。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他竟然对这这样的女孩子产生兴趣。

　　程华弌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像是很不可思议。他其实并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让他心动的女孩，不是名门闺秀，而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更意外的是，他喜欢上的这个女孩，无论是性格还是脾气，跟他家里面养得白眼狼差不多。

　　有时候他也开始分不清对那只白眼狼的感情了，那似乎并不是亲情，而是一种比亲情更加粘腻更加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影响了他，以至于生活中少了那人，总觉得缺少了点滋味。

　　而现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去代替了那缺失的一块。

　　这个女人比宋懿涵更加听话，性格更加柔软，也更好的控制和占有。但她是她，宋懿涵是宋懿涵，宋懿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要是宋懿涵是女人就好了。

　　要是宋懿涵是小伊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出。

　　程华弌顿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明白那奇怪的情愫是什么。

　　******

　　宋懿涵在南国茉莉靠窗的座位吃着早点，然后看见楼下梧桐旁，有一对小情侣。

　　男的似乎似乎是个大学老师，带着眼睛，斯斯文文，很秀气：女的似乎是个大小姐，穿着一身旗袍，唇上一抹红，很贵气。

　　两人像是在告别，依依不舍，然后拥抱接吻，梧桐树的花开了，淡紫色的花朵，有着恬淡的气息。

　　宋懿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好奇得很。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接过吻呢。

　　程华弌顺着小伊那目光看过去，然后扫了“她”一眼，在那张湿软的嘴上顿了几秒，皱眉，问：“小伊，你……有接过吻吗？”

　　宋懿涵惊了一下，确定了程华弌用那张冷漠性感的嘴，说了那几个字，竟然羞耻地颤抖了，然后是不受控制地兴奋，难以自持。

　　全身是那一瞬间有了反应，没办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这份感觉，宋懿涵觉得程华弌他疯了，变成了他以前不认识的模样，性感得要命。

　　以前的他，是不会这样。

　　可现在的程华弌，叫他欢喜，叫他兴奋，叫他全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颤抖。

　　宋懿涵缓缓地低下头，压抑住内心隐秘的亢奋，小声说：“没有……小少爷，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程华弌便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继续用餐。

　　动作赏心悦目，让人看了很容易就心生好感。

　　宋懿涵低低笑了下，觉得很刺激，就像是老鼠子找到戏弄了猫儿的法子一样：“不过……要是小少爷想要的话，我可以的。”

　　说着，他就把视线落在程华弌的嘴上。

　　倏地，脊梁像是被电击中了一番，从心脏到全身，浑身都被电酥麻了，宋懿涵咽了咽口水，说：“小少爷，你耳朵红了，我好喜欢。”

　　“小伊。”这一套对程华弌很管用，于是程华弌难得失态，“你太放肆了……”

　　这一套不光对程华弌适用，对宋懿涵也是如此。

　　“嗯哼。”宋懿涵道。

　　“没有下次。”

　　宋懿涵笑。

　　他这是得寸进尺，知道程华弌没有过，就敢如此大胆地戏弄，很刺激，很兴奋。原来戏弄程华弌会让他这么开心。

　　“啊，抱歉。”宋懿涵就道歉嘛，不过很心机地从帽檐下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微微张开嘴，舌尖抵住上齿龈，若隐若现。

　　程华弌还真被他勾住了，下意识盯住那抹潮湿的粉红，而后偏过头。

　　“小伊……”他皱眉。

　　“啊……”宋懿涵胆肥得很，平生最爱跟程华弌唱反调，“好吧，我以后不会想着靠近你，还有想着亲你，真的不会了。”

　　“小伊，太轻浮了。”程华弌打住，“你是个女孩子，要注意仪态，不可以失礼。”

　　宋懿涵最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鲜少的失态，鲜少的……害羞。就算是被调戏了也要维持少爷该有的架子，他真想狠狠地撕破他这副样子，看看伪装之下，都藏着些什么。

　　那一定很有意思。

　　宋懿涵扯了扯领口。怎么不开窗呢？大楼里闷闷的，好热。

　　少年人的把戏，低端又青涩。

　　可都耐不住这盛夏的暑气，一同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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