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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倒转成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不到10平米的保安室里几个年轻人四仰八叉地各占一方。大叔从热水壶里慢悠悠地往外倒水,一起等着物业的人过来才能看监控。
麦翼要回家拿户口本怕杨屿又发疯,一个老许根本拉不住,就给李一麟打了个电话把他从学校给叫过来了。“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你们都别愁眉苦脸的了,这世上要是有评选鬼机灵大赛,我姐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她那个劲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麦羽他们俩姐弟就是有这种带动气氛的能耐,不管哪个甩到人堆里都是一颗开口裂得特标准的开心果,也不知道家里是用什么温度烘焙的,能给这俩人养成这种积极乐观又招人喜欢的样子,出品的包装袋上肯定能被打上“精选优质坚果”的标签。
李一麟送麦翼出去,等车的时候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芝芝在学校?”
麦翼提防地斜了他一眼,“干嘛问我家芝芝?”
“不干嘛,问问。”
“在宿舍,刚还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带早饭,又说要过来帮忙,她能帮忙按住杨屿还是能靠嗅觉追踪?帮得上什么忙?不添乱就行了。”
“哦,也是。”李一麟松了口气。刚刚给萧佳白发了消息也秒回了,两个姑娘都没事就行。
“不然......你去帮我给芝芝把早饭送过去?”
“滚吧。”李一麟也不陪他了,还不等车到就甩头回去了。
狭小的保安室里,杨屿像个□□头目一样靠墙仰着头,在后边儿压着物业的工作人员切监控器画面。小区已经有些年头,有的监控设备早就罢工坏掉了,而且能用的显示器也只剩下两个,还不能拉进度条。
苏洁挤在最前面,一张脸怼在屏幕上挡得了个大半,没给其他人留位置。
时间段就是晚上11点到杨屿回来的凌晨1点左右,哪个摄像头对应哪个角度也只能一个一个翻,再蹲这个时间段的画面。
时间在沙漏里不断往下渗,麦羽的脸像跑马灯一样在他彻夜未眠的神经里跑,每一个光影都烫烙在他额头上,温度一点一点往上升高。
明明还是昨晚,她在雨夜里的唇很软,被他吻得仰起头,头发堆在腰上,像是咖啡上的泡沫铺上来触到他的手臂;她跟在他后面走的时候,像游戏里被泡泡罩住的动画角色,他就忍不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成棵向日葵……
那种充盈、饱满又酥松的感受膨胀起来,让他的身体逐渐糖化变脆。
点了烟坐到靠门一张很有年代感的老木桌上,晃下腿就咯吱咯吱地响。
手机摆在上面不停震动,干脆充耳不闻地阖上了眼。陆钦鸣在集团办公室里骂他,“自己约的时间让人给他做汇报,我求着给他干活啊?什么人来的?老子这就给他团队解散了,别跟他了都跟我!”
李一麟实在是觉得烦,拿过桌上的手机帮他调了静音。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无意间瞟到杨屿的手机上弹了一条由麦羽发来的消息。麦羽?李一麟的眉头拧起来,怎么会是麦羽?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尽量压住不断冒出的紧张和喉头那股带腥味的力量,点开了对话框。肾上腺素加泵地涌进拿手机的那只手指尖,止不住地颤。
在确信自己看清楚了发过来的那张图片之后,立刻关掉了对话框又迅速锁屏,换了只手捂住手机屏幕。
李一麟的五官温柔疏离不像杨屿那么利,神色也淡,眼神好像生来就聚不了焦。此刻像是突然被强制抛出洞穴的幼狼,双眼迎风,充满警惕。
抬头环视周围一圈,还没有人注意到他反常的反应。他们几个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他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只默不作声地允许胸腔起伏了一下,握住杨屿的手机走了出去。
杨屿的手机桌面还是那天送麦羽走时他拍的车牌号,李一麟也不懂这张照片有什么意义,再次点开对话框,麦羽发过来的那张照片角度离奇地拍下了麦羽的脸。她的头不自然地歪着,眼睛和嘴上被黑色胶带封得很死,看不出是躺着还是靠在墙上。镜头里只有麦羽的脸,其它什么都看不出。
除了这张照片再没有别的话发过来,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发给杨屿的,他不知道这能不能被定义为绑架,凭这张照片能不能直接报警,但是麦羽现在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各种想法飞速地闪过,他无意识地顺着墙滑了下去。
手机再次疯狂响铃,李一麟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不过幸好,是陆钦鸣打过来的。
他很费力地站了起来走进房间,苏洁和许俊安还在监控器面前盯着,李一麟把震动着的手机递到杨屿面前,“电话。”
杨屿往后仰着头靠在墙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都没睁开地问:“谁?”
“陆钦鸣。”
“不接,挂了吧。”
“接。”李一麟声音又清晰又笃定,很不像他。
杨屿倏地睁开眼朝他看过去,用皱眉再偏头的动作问出了一个无声地“嗯?”字。
李一麟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引他往外走的同时顺手挂掉了电话,把他带到僻静的角落。小区景观被精心设计成花鸟画布景,树影婆娑,摇曳如常。
李一麟已经慢慢恢复状态,但还是不敢把照片直接给他看。
“杨屿,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保持最后一点的冷静。我已经有初步猜想,需要你帮助我验证答案,如果事情可控尽量不牵扯到其他人。”
“嗯,你说。”
“最近齐骁扬有找你吗?”
“是他?”
“我不确定。但是现在我能确认芝芝和萧佳白都没事。只有麦羽,和我们两个都有关系的人里只有她不见了。他可能是想找一个可以威胁我的把柄,但是会错了意找错了人。”
“我管他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想知道麦羽现在在哪儿。”
“我没有他联系方式,已经找在学校的兄弟们在帮忙问了,另一拨人在去他宿舍的路上,如果都找不到……”
“那我就卸了他的狗腿。”他声音已经沙哑到多说几个字,尾音都只能靠气声。
杨屿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终于按捺不住满腔的烦躁,准备从李一麟手里抢过来对着陆钦鸣破口大骂,但是来电显示却赫然显着一个“羽”字。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来电心里战战兢兢地充斥着毛骨悚然的害怕。他害怕对面不是她的声音,又害怕是她,但又不是以往他熟悉的属于她的声线。
单手滑了好几次都没滑开接听,非常不爽地骂了一声,定了定神把按键拉到了底。
无形的爪牙顺着电波掐住他的喉咙,他声音很低很轻,试探性地发问,“喂?”
听筒对面回音飘渺、空空荡荡的,“杨屿,这个美女你也是玩玩儿的?”
杨屿开着外放,看了李一麟一眼。他跟齐骁扬没什么接触也并不熟,之前就算有过交集也是因为他找李一麟的麻烦,听不出来他的声音。
李一麟双手插兜,毫不回避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与他对视,点了点头。是齐骁扬。
旁边隐约有啜泣,杨屿已经神志不清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很像麦羽的声音,但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这样的声音。
曙光乍现的清晨,灰暗的阴影却像幕布一样披下来,他的瞳孔隐在额发和浓密的睫毛之下,蓄着厚重的雾团。
李一麟还从没有听见过哪个人类能发出如此又低又重的音节,杨屿的声音全然嘶哑,从胸腔靠后的某个深不见底的空间传出来,潜伏在整个世界的颜色之后,“麦羽呢?”
“想起来她了?大少爷的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把她给忘了呢。”
“她少一根汗毛,你都别想活。”
“呵,我既然敢动她……你觉得我会怕?”
李一麟这边已经收到学校同学的回复,齐骁扬不在宿舍,也联系不上人。是因为此刻他正在某个未知的地点语气轻佻狂妄、撕破脸皮挑衅他们。
而杨屿比李一麟想象的镇定且冷漠。
齐骁扬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问我想干嘛?”
“她在哪儿?”
“当然是跟我在一起了。”
杨屿沉默了一会儿竭力控制自己,抬起头望向一个无意义的点,“你想干嘛?”
齐骁扬终于如愿听到了他向他发问,突然发狂地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他应该是在很空旷的地方,延着长长短短层层叠叠的回音。
笑声戛然而止,“我能干嘛?不干嘛,你知道错就行。”
李一麟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现在迅速伸手把听筒转过来,忍无可忍,“齐骁扬,你发什么疯?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你tm牵连杨屿干嘛?麦羽又不是我女朋友,你绑她能要挟得了我?”
“哦?是吗?哈哈哈哈哈.......”齐骁扬尖锐的笑声再次席卷而来,失常到无法忍受的程度,李一麟只能把音量按到最低才觉得缓解了一点,“看来你们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啊。我给你们时间,慢慢想,但是时间不多,等想到了,再来找我。我也不想难为谁,我可一点儿没伤她,不信你听,来,说句话。”
一阵寂静,没有声音。
“啪”的一声,一耳光抽到麦羽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她发出一声很痛苦的哼声,杨屿已经把手指扣进了掌心的肉里。
“她不愿意跟你们说话,但是她看起来有点儿冷,不然抖什么?在哪儿线索一会儿就发过来,哦,对了,小美女的照片我还有更多,如果你们报警的话。”
电话被挂断。
杨屿几乎是在瞬间把全身的力气都甩到了李一麟脸上,后者毫无防备地被掀翻在地,接着拳头接连落下不留一点情面。李一麟交叉着双臂挡住脸无法抵抗,被死死按在杨屿的拳头底下。
“麦羽凭什么当你的替罪羊?她做错什么了?啊?李一麟你tm就活该!”
李一麟没说话,受着。实在吃不住打到胃的拳头时,呜咽了一声,也任他继续。
杨屿打够了,气息不匀地放手,坐开到旁边。双肘支住膝盖深深地埋着头,隐忍地喘气。
李一麟按住肋骨在他身侧坐起来,他下手还是看了地方的,伤到的全是软组织。
担心的还是来了,逃也逃不过。以为尽量少跟人接触 、保持距离就能避免意外,还是没能保护身边的人,是他自己太天真了。
他又把手往下移,从胸口的肋骨处移到到肚子揉,“舒服点了?”
杨屿没回应他,不过十几秒,接着“叮”一声麦羽的微信对话框里又蹦出来一条消息,很明显是齐骁扬在履行承诺。
杨屿点开,终于看到刚才那张李一麟没敢给他看的照片,以及一张新的、更露骨的、麦羽的照片。
相比之下,新发来的照片镜头拉得更远些,一直到麦羽的腰,眼睛和嘴上依然贴着黑色的胶带,双手被捆绑固定在身后,而她身上□□。
“照片有什么线索?”李一麟继续按着腹部,又捏了捏手臂,杨屿锁了屏,低头没说话。
齐骁扬的谜语才讲了一半,他要的跟麦羽无关,是李一麟,又或者是别的,但绝不会是麦羽。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有思路,但是他现在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齐骁扬是学法律的,他在赌他不会或者说是不敢对麦羽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起码现在麦羽没事,他要立刻现在马上赶过去。以及,他会当场把齐骁扬撕碎。
一个翻身站起来,李一麟跟着他想佯装轻松地站起来,重心不稳往前一趔趄。杨屿用手肘帮他挡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李一麟在后面快步跟上,“我爸之前给他那小三名下置办了一套房产,现在一直是齐骁扬在住,我们去那儿。”
走出树阴,光线瞬时把杨屿脸上的轮廓映得更深,“去学校。”
“去学校干嘛?”
“麦羽在南大后街那家关门了的面包店。”
那本来是一家小面包店,所在的一整条街也都是个体户餐饮,本来是很热闹的地方。但是在他们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教育局对高校门口做餐饮的私人小店集中整治,那条后街的店铺门面就全部关停了,现在是一片用水泥墙封死了的库房。
他看到第二张照片里麦羽的身后,有“夕熊面包店”的棕色大熊头logo,以及至今没来得及处理堆成山的面粉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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