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周五月考结束，程默就接到宋楠的电话，让他去门卫室拿快件。
　　“拿到了。”
　　程默签了字，换了一只手拿手机，边看着手里的纸袋边往回走。
　　“嗯。”
　　宋楠的声音平和，含着暖暖的笑意，“要是哪里有疑惑再联系我。”
　　程默仔细的想了想，不禁露出笑颜。
　　“应该差不多了。”
　　程默也不矫情，半带玩笑的回答，“要是实在不行，就辛苦你在图书馆熬几天了。”
　　“就怕你客气。”
　　程默听出了他刻意提高的尾调，同样笑得温和，轻轻的说:“谢谢了。”
　　“那行……”——“宋楠，好了吗？该出门了。”
　　“好的，马上就来。”
　　那道突然出现的男声让程默觉得陌生，但宋楠的声音很快就隔了些距离，一问一答都分外熟稔，他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宋楠的室友。
　　“有事就去忙吧。”程默说。
　　“对了，蒋教授最近来找我得勤，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干什么？”
　　“第一轮评审结束了。”宋楠收拾东西的声音传来，然后他听到对方略微神秘的说，“他想提前拉拢人才。”
　　“这么着急？”
　　“能不急嘛。”宋楠笑笑，背上包，继续说，“内部消息，蒋川最近在研究一个课题，争议太大，没什么敢跟他，所以他最近一直在项目比赛里寻人。所以，你怎么想？”
　　程默纠结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捏耳朵，有些事，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选。
　　“到时候再说吧。”
　　“那行，我先挂了。”
　　宋楠只是当个传话的，话传到了自然就完成任务了。

　　回到宿舍，程默连包裹都懒得拆了，直接就搁到了桌子上。
　　许珂正好洗好澡，光着上身，头上搭着干毛巾就直接从浴室走了出来，看到桌子旁的程默，眉眼一挑，顺手从阳台扯下一件长袖套在身上，然后才推开玻璃门走进宿舍。
　　开门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宿舍里还是可以引起程默的注意。
　　“你在宿舍啊。”程默微惊。
　　许珂轻轻合上门，干毛巾随着动作滑落在脖子上，湿发略乱，发尾还能滴出小水珠，淌于脖间，少年浴后方能更衬白皙，连五官都带着干净清澈的气息。
　　他走向程默，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桌上还未拆封的快件，低头揉了揉他的黑发，柔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
　　程默仰着头，拿过他放在头顶的手，笑眯了眼，“今天没去打球？”
　　“怕你一个人。”许珂笑了笑。
　　“啧。”程默缩了缩脖子，眯着眼往后一仰，看似玩笑般望向他，“你是一天不说骚话就浑身难受是吗？”
　　许珂撇了撇嘴。
　　“明明就是情话。”
　　程默扶着额叹气，可星眸笑意却意味深长。
　　许珂不以为然地收回手，然后跨步走到自己的床边，长腿勾着椅子回过身来，坐在程默对面，拿下了毛巾放到他手上，推着椅子凑近。
　　程默顺从的老实接过，睁大眼睛看着那张越靠越近的脸。
　　“做什么？”程默问。
　　许珂笑容迷人，刻意一般眨了眨左眼，回道:“想享受一下男朋友的待遇。”
　　说罢，他直接弯下了腰，手臂懒懒的搭在双腿上，一脸期待。
　　毛巾略湿，许珂的靠近同样加深了空气中洗发水味，芦荟的，很清新，闻着也极舒服。
　　程默无奈，将毛巾搭在他的头上，瘦长的手指掌着细软的棉质面料，隔着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发质的柔软程度。
　　许珂的目光从未移开，眸面柔和，半敛着眼皮，睫毛载着松懈，眼尾的黑痣仿佛沾了眸光，染了那双桃花眼的妖冶，好看极了。
　　许珂喜欢这样看他，程默也似乎习惯了，却又奈何不了那种坦率的热烈，故意拉着毛巾边角盖住了他的眼睛。
　　“朋友，处世须得学会思不外露。”
　　程默淡淡的说着，手上动作倒是不慢。
　　嘴角上扬的弧度加深，挺拔的鼻梁立体好看，唇弧随着这一笑便更加深邃清晰。
　　“看自己的男朋友天经地义，又不犯法。”
　　程默低眉浅笑，刻意收了笑声，不再说话。
　　许珂的耳朵却敏锐地动了动，捻了捻指甲，指腹摩擦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缓步，下午的阳光没有那么燥热，慢慢落霞，光影逐渐投进宿舍，接着在屋内拉长，程默的动作很轻也很慢，耐心地捏了捏他的额发，直到手上没有水迹才停了动作。
　　“刘海长了。”他说，“该剪剪了。”
　　“好啊。”
　　许珂答得很快，拿下毛巾，眼睛依然明亮，“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许珂的行动力足够迅速，说是剪头发便真的带着程默出了学校，不过去的却不是理发店，而是那个熟悉的安静的小巷。
　　“不是理发吗？”
　　下了车，程默跟着许珂往巷子里走，还是宽而多的阶梯，长长的延伸进去。
　　“对啊。”
　　离开大众视野，许珂才放慢了脚步，自然伸手牵起了程默的手，一边耐心回答，“外婆手艺好得很。”
　　程默的视线从两人相握的手上掠过，心头一暖，嘴角也同样往上提了提，便再难以压下去了。
　　刚走到院子门口，饭菜的香味就传了出来，许珂直接推门进去，高声就喊:“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话音刚落，厨房里就露出了一张拘着笑容的脸，像是假意严肃，又像是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默默来啦。”
　　老太太挥了挥手上的锅铲，满腔的热情，“新在网上学了一个菜，马上就好，你先屋里坐坐啊。”
　　“好。”
　　程默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被许珂拉进了屋内，熟悉的陈设，程默就仿佛来了许多次，有一种莫名亲切的感觉。
　　可是……
　　他看了看一旁的人，还是抿了抿唇。
　　“怎么了？”
　　许珂递给他一杯水，正好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程默怔了一瞬，还是笑着摇头，连带着喝水的动作也有些别扭。
　　他可不想说紧张，不然照许珂那德行，肯定得飞上天。
　　他不说，许珂也不追问，只是体贴的接过他喝水的杯子，就着那半杯一饮而尽。
　　程默就只是看着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可脸上的表情却又像是什么都说过了。
　　“到底怎么了？”
　　许珂忽视不了男朋友的目光，因为哪怕他们在一起也有快两周了，程默都没有像这样盯着他看过。
　　他无奈的笑了一声，然后将杯子搁在茶几上，坐到了程默边上，两个人挨得很近。
　　“来，跟男朋友说说。”许珂柔声说道。
　　闻言，程默只是第一时间朝外瞟了一眼，接着迅速的坐到了一边的独立沙发上。
　　许珂:“……”
　　手里一空，许珂眨巴着眼睛，脸上就仿佛挂着大大的问号。
　　“许珂。”程默端正的坐着，说话的声音很小，说，“我们得谈谈。”
　　许珂:“谈什么？”
　　程默正准备说话，厨房炒菜的声音传来，他顿了顿，起身拉着许珂就往他房间的方向走去。
　　因为来过一次，所以对于这个路段十分熟悉。
　　“程默？”许珂不解的唤他。
　　小心翼翼的合上门，程默便一脸严肃的转过身来，伸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说:“老人家身体虽然还硬朗，但是接受能力是有限的。”
　　“所以呢？”
　　程默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继续说:“我们之间的这种情况有些……特殊，鉴于你平日的行为，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得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许珂就仿若终于听懂了，却莫名其妙地开始较劲，钻空子。
　　许珂:“我平时也没做什么吧？”
　　“就像这样？”程默抬了抬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啧…”许珂咬着下唇，失策地眨了眨左眼，轻轻松手，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腕。
　　“至于这么严格吗？”
　　程默却突然眯了眼，然后非常淡定的推下了他的手，轻描淡写地叙述着:“就这么说好了。”
　　“……”
　　许珂简直哭笑不得，步步靠近，直接将人抵在了门上，他低下头，吐出的热气绕过程默鼻尖。
　　“男朋友，真的过分了。”
　　面前人刻意撩拨，但程默倒一身正气，直接竖着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微微一笑:“一米。”
　　少年人仍旧固执，许珂讶异地盯着他那倔强的手指，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
　　但他还是听话地退后几步，终究也没忍住捏了捏程默的脸，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怎么那么可爱啊。”
　　“人呢？默默！吃饭了！”
　　外面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健康极了，看起来晚上的广场舞早上的太极拳终归是有点作用。
　　“来了。”
　　程默清朗的回应，在许珂的注视下拧开门锁小跑了出去，许珂缓缓地摇了摇头，笑意经久不散。
　　“怎么样怎么样？”
　　刚走到厨房，许珂就看到里面那一老一小正认认真真地在对她那道新菜品鉴。
　　程默慢慢咀嚼了几下，最后在老太太期待的目光里竖起了大拇指。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外婆好手艺。”
　　“哪里哪里！家常菜，都是家常菜。”老太太谦虚地摆了摆手，然后眨了眨眼睛又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他唇边，态度端正，“小程老师再尝尝这个！”
　　许珂觉得既好笑又头疼，他从来不怀疑程默这受欢迎程度，只是，这样的程度却也是一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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