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夜

　　原以为莫向国死了，大叔的事情也了解了，林夏等人被处分，所有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可现在看来，她想的还是太好了。

　　看似一起尘埃落定，实则不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一到学校，刚刚平息的校园又迎来了场巨大的风波。

　　走进班级，莫央便发现自己旁边的座位空了，放眼一望，秦雪的东西早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周围几个同学看她进来，都迈开了脸装没看见，她轻轻嗤笑一声，坦然落座。

　　不一会儿，秦雪裹在一大堆女生中间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莫央没有抬头，却在这时，班里有个男生一路高喊着特大消息冲了进来。

　　教室里很快喧嚷了起来：“什么什么，怎么了？”无数人好奇问着。

　　男生拍了下讲台：“我听说林夏的处分被撤销了！”

　　莫央狠狠怔了一下，豁然抬眸，什么！

　　班里人都同她一样震惊：“你说什么？真的啊？”

　　男生肯定道：“不止如此，我听说好像连校长都被什么领导叫去谈话了。”

　　“这么说，林夏他们岂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

　　“不是，好像只有她的处分被撤销了，我听说周末的时候她家人找了校长，然后她的处分就被撤了，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低声道：“你们瞧，我早就说了吧，林夏根本不会有事。”

　　那男生又说：“这回她回来，我估计有人要倒大霉了，我听说她已经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了。”

　　“天哪，快别说了……”

　　“谁啊谁啊？”

　　“我不知道，不过据说好像已经有人告诉她了。”

　　埋头的莫央闻言紧紧咬住了嘴唇。

　　有人不屑地笑了：“这可精彩了，林夏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回来一定会好好收拾那些该收拾的人，我们有好戏瞧了。”

　　她知道了吗？

　　不对，她是怎么知道的？

　　莫央惊异又忐忑，她抬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没人看她。

　　到底是谁？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很快，林夏的处分被撤，很快就要回来上课的消息在校园里散播开来，到处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莫央眼看着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内心很焦急，同时还夹杂着些许不安。

　　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吗？

　　她从窗户看出去，见头顶的天空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染上灰白，流云惨淡，黑压压的鸟雀在空中盘旋，划出凌乱僵直的线条，到处都是阴沉沉的，像副铅笔勾勒出来的素描画，不见一丝暖色。

　　好冷。

　　下午临近放学，最后一节体育课铃声响起，班里的人大呼小叫地冲下楼梯奔向操场，莫央落在最后，步步穿越教学楼往操场走去，没走多远，身后起了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声尖叫。

　　因为正值下课期间，四面嘈杂，她没有多想，又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咚——”

　　声音大的脚下的地板都震了几下，空中扑簌掉下来数片枯叶，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教学楼上坠了下来。

　　那一刻，四面八方的尖叫和惊叹齐齐响起，此起彼伏，人群愣了数秒，都不约而同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莫央怔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几个女生回头一瞧，都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相互拉着手往她身后跑了过去，边跑边说：“快点，去看看是谁！”

　　更多的人潮水般从她身边涌过，相互催促，猜测，争先恐后，她逆流站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原地踉跄了几步才重新站稳，头却仿佛被钉子定住了一般不愿回转。

　　好像只要不去看，就永远不用面对一样，虽然她隐约猜到，那是谁了。

　　“莫央，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爸爸死了，再也没有人会护着我了，我好害怕。”

　　那个时候，她说的害怕，是真的在害怕吧……

　　莫央沉重地转过身去，看着几个老师带着保安冲向学生堆里开始疏散人群，呵斥声里，她的眼前逐渐模糊。

　　望望那一片惨白的天空，她忽然轻声笑了笑。

　　看啊，苍穹之下，你我皆为蝼蚁，我们所经历的黑暗，其实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天，因为这个变故，后面的几节晚自习，班里从老师到学生都没人能静下心来。

　　新班主任王斌见他们实在坐不住，在班里转悠了半节课，终于忍不住拉开了话匣子：“这事过后都别往外传啊。”

　　莫央听着楼下传来的警笛声，双手攥紧了书，半点也看不进去。

　　“老师，人怎么样了啊？救活了吗？”班里有人顺势小声询问。

　　王斌瞪了那同学一眼，见他们都一脸期待，淡道：“死了，六楼跳下来能活？救护车走到半路人就断气了，所以说你们这个年纪啊，啧啧，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当年读书，那可是天天被老师打，哪像你们现在……”

　　有什么过不去的。

　　班里有些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低了头。

　　王斌浑然不觉，冷哼一声：“我看你们真是过得太舒坦了，这心里承受力也是够差劲的。”

　　莫央在心中阵阵冷笑。

　　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把自己放在成年人的位置上俯视着我们，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你了解吗？你凭什么这么讥讽她？

　　顿了会儿，她又黯然地垂下眼帘。

　　王雯静究竟经历了什么，貌似连她也未曾在意过。

　　又有谁了解过王雯静心里的恐惧，知道她为何在听说林夏即将回归之后，就毅然而然的跳了楼。

　　谁能知道呢，谁又在意呢，他们都只是旁观者，加害者。

　　晚上，九点半的下课铃响起，莫央疲惫地拎起书包走出校门，一路走着，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动的越来越快。

　　身后不时传出一两声异响，待她顿住脚步回头，视线里只能看到阴森森的空荡街道。

　　可她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跟踪。

　　“咔啦——”

　　踏入巷子，某处阴影里传出一声响动，她刹住脚步，缓缓瞪大了眼睛。

　　察觉到被发现，那些人也不在躲藏，随着一声哼笑，路灯下陆陆续续走出几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

　　“妹妹，还记得我们吗？”

　　眼前出现几张略显熟悉的阴沉面目，莫央混乱地后退了几步，身躯紧紧抵住了墙。

　　堵住她的几个青年中，有几个正是当初遇见齐湛之前撞见的那几个流氓。

　　冤家路窄。

　　莫央只觉得呼吸困难，犹豫了很久才说：“你们要干什么。”

　　有人笑了：“哥几个在这等你了几个小时，你说呢。”

　　有个面熟的青年接着说：“没想到还是旧相识呢，你上回害我挨了一脚，我可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莫央没等他笑够，迅速脱下背上的书包就朝着离她最近的男子脸上砸了过去，凌空响起一声惨叫，趁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推倒那人疯了一样冲向前方的巷子。

　　“我艹，这贱人，追！可别让她再跑了！”

　　后面传出几声唾骂，几个人拔腿就朝着她追了过来。

　　月光缥缈，嘈杂的脚步声开始在巷中回荡，莫央听的一阵心惊肉跳，激烈的逃窜了一阵，后面的脚步声越跟越近，显然，那些人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莫央咽了口口水，缓解着嘴里弥漫的血腥味，瞥见角落里有个草丛，急忙栖身藏在了里面。

　　翻出手机拨打电话后，她听着幽深巷子里传出的断喝：“就在这里，找！”额头布满了冷汗，电话很快拨通，她低头定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打错了号码，没等她挂断，那头便接听了。

　　“喂？”

　　竟然是齐湛。

　　莫央愣住了，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眼前人影一晃，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朝着她伸了过来，“哎，找到了！”

　　那人揪住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拖出了草丛。

　　莫央发出一声惨叫，手一软，书包连同手机一起掉在了草丛里，她捂住头挣扎着，被人甩向墙角。

　　“跑啊！臭婊子。”

　　记不清挨了多少耳光，莫央闭着眼睛靠在墙角，直到听见有人说：“哥，那姐们儿让我们给她长长记性，咱们怎么弄？”她才赫然睁开眼睛。

　　有人从身上掏出把折叠刀递了过来。

　　为首的人拿在手里掂了几下，命人将她拖了起来：“女的吗，脸比什么都重要，给她弄道疤怎么样？”

　　莫央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心里凉成一片。

　　冰冷的刀刃在她脸上比划，沾上了她嘴角的血迹，她被人扯着头发，眼里满是惊骇和愤怒。

　　时至现在，她也猜到这些人是林夏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她向校长举报的事。

　　林夏，你够狠，你逼死了王雯静还不够吗？

　　莫央满心愤懑，咬牙愤然挣扎着，刀刃不紧不慢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吓急了，她甚至想吼一句：“够胆你们就弄死我！”

　　没等刀落下来，街角一个人影从远处冲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齐湛同那天一样从天而降，奋不顾身地杀进了人群。

　　“靠，又是你。”一个流氓回头看到他，啐了一口，对当日被齐湛殴打他的事还记忆犹新。

　　“放开她。”齐湛目光如炬，整个人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莫央被这些人为难，之前因为事情太多，他搁置了抓捕这些流氓的事情，想不到现在又被他当场撞见。

　　面对他的呵斥，几个青年也有些火了，几个人冷着脸站在原地，逐渐呈现剑拔弩张之势。

　　齐湛也没再多说，走过来率先踹翻挡在他面前的人，迫不及待地想将莫央解救出来。

　　莫央的目光紧紧落在齐湛身上，他出现在这里，她是没有想到的，原本打算从今往后再也不见的，可今晚的事情再次将两人扯到了一块，以后又会出什么事呢，思绪翻覆间，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几个流氓依旧不敌齐湛，被打的哀嚎连连，纷纷倒地，齐湛暂时抽出了空，担忧地看向莫央，莫央惊骇地睁大双眼，眼看着他身后的流氓悄悄掏出那把折叠刀，凶狠地瞪向此刻正背对他的齐湛。

　　一句小心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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