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在酒厂作死

　　宫野志保，或者叫她雪莉，没有把萨尔维亚赶走。

　　但如萨尔维亚所言，她确实很酷。

　　她今年十六岁，也许刚刚结束身高发育期，虽然差不多已经是成年人的身高了，但是身上的肌肉分布依旧像个孩子。她的肩膀还是窄的，最小号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都有些肥大，动起来空荡荡的包着一团空气。然而她操作仪器的手法，娴熟得如同在这个行业里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教授。

　　萨尔维亚看着雪莉从一排看上去危险十足的试剂瓶中挑出一瓶咖啡色的粉末，打开瓶盖，用细长的药匙舀出两勺，移到自己的马克杯里。

　　……好吧。

　　萨尔维亚看着雪莉倒热水的动作，用自己的鼻子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那份咖啡色的粉末确实是咖啡。

　　“有什么问题吗？”雪莉扫了一眼萨尔维亚那满脸敬意的表情。

　　“没有。”萨尔维亚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继续直勾勾地盯着雪莉看。

　　对方没有理会萨尔维亚的目光，端着被热水冲好的咖啡走回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在电脑前。

　　电脑屏幕亮起，光线让雪莉的浅茶色短发轮廓变得有些透明。“如果被组织的其他人发现，你会死。”雪莉的手握上鼠标，语气平淡又无聊地对萨尔维亚说。

　　虽然这个话题对萨尔维亚来说确实有些无聊。

　　这里是雪莉的实验室，当然也可以说，是组织的实验室。实验室坐落于一个四层楼高的研究所，下方的三层出租给其他机构使用，用来掩人耳目，顶楼一整层都是属于组织的地方。雪莉从美国的大学回到日本以后，日常的工作就是来到实验室里，完成一些组织想要进行的研究。

　　她研究的内容，正明晃晃地摆在她的屏幕上。

　　“反正我已经进来啦，现在开始强调后果也有点晚了。”萨尔维亚从她原本的位置上站起来，无精打采地拖着脚步，向雪莉椅子的方向挪动。“不过为什么只强调我‘会死’呢，明明是你带我进来的。”

　　虽然萨尔维亚接过保护雪莉的任务已经有几天时间，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完全进入对方的工作区域。

　　“第一，没人可以证明这个说法。”咖啡的温度正适合入口，雪莉端起马克杯。“你蓄意接近我的姐姐，又通过姐姐蓄意接近我。你的实力很强，而我与姐姐一个是没有任何武力的科研人员，一个只是普通人。你自始至终都在以组织的研究为目标，我只是不巧被你尾随，并且没有可以发现你的能力而已。如果我和姐姐有错，那么，放你进入组织的琴酒才是错误更大的那个。”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除了误伤到琴酒之外，堪称一个完美的脱身方案。

　　“你一定是天才吧。”萨尔维亚挪动到椅子的靠背斜后方，她低头看着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一脸的惊叹。“那么第二呢？”

　　“第二，因为组织还需要我。”雪莉平静反问。“组织需要你么？”

　　好像不是很需要。

　　费尽千辛万苦才还是得不到加入组织下次行动的萨尔维亚，像中了一箭那样捂着自己的心口。

　　雪莉把马克杯放回桌面，杯底清脆地响了一声。她另一只手在鼠标上咔哒咔哒地点了几下。

　　“关于……对心率变异性的影响以及……化学……细胞……”捂着心口的萨尔维亚看着志保眼前的屏幕，她低声念道。

　　雪莉继续在鼠标上咔哒咔哒。

　　“你完全没有拦住我的想法吗？”萨尔维亚若有所思。“这是保密级别很高的东西吧。”

　　“我不认为连论文标题都无法全部读出来的人，可以看懂屏幕上的其他资料。”雪莉面无表情。“况且，是你说可以帮我的忙，我才同意你进来的。”

　　“当然，我的公主。”萨尔维亚维持着捂心口的动作，顺势向前弯下腰，做出一个颇为古典且格外夸张的礼仪。“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

　　雪莉握住鼠标的手终于停下动作。她慢慢旋转着自己有点僵硬的脖子，与站在身侧的萨尔维亚对视。

　　萨尔维亚无辜地眨了眨眼。

　　“……很好。”片刻沉默后，雪莉从转椅上站起身。“跟我来。”

　　她双手落在白大褂宽敞扁平的口袋里，挺着腰背走向另一个房间。萨尔维亚看着她的背影，耸耸肩跟了上去。

　　“能告诉我你在研究什么吗？毕竟我想不到你的研究我能帮上什么忙。”她帮雪莉打开房间的门。“看在我连论文标题都看不懂的份上。”

　　“我在研究一种药物。”雪莉毫不犹豫走出去，留萨尔维亚在后面关门。她的手依旧插在兜里。“我需要得知这种药物的真实效果，因此需要收集大量实验数据。组织会把一部分已经无用的成员送到实验室，这正好满足了我对于小白鼠的需要，我对你说过这一点吗？也许没有，算了，这不要紧。你应该知道组织不是很需要你了，所以现在，我要带你去我的药效观察室。”

　　“然后呢？”

　　雪莉脚步一停。“我以为我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啊，这个嘛。”萨尔维亚继续走了两步，来到雪莉前方，然后倒转过身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在暗示要拿我当小白鼠，可是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嘛。也许你口中组织会用人试药的事情是真的，但那一定与你没什么关系，毕竟我能听得出来，那完全是一副‘道听途说’的语气。”

　　萨尔维亚双手背在身后，向雪莉的方向倾了倾身子，表明自己期待的情绪。“所以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快告诉我吧。”

　　她看着表情有点微妙的不爽的雪莉，眯起眼睛笑了笑。

　　要降低攻击性，也要适度建立权威。这是在保护并不想被保护的人时的行动准则，可以以此让目标变得足够“听话”，从而最大程度减少意外事故的发生。

　　尽管萨尔维亚觉得自己不需要降低什么攻击性……她有哪里很凶吗？她明明那么好说话。

　　“……”

　　雪莉沉默了一会儿，绕过萨尔维亚继续向前走去。

　　“小白鼠。”她的声音从萨尔维亚的后方幽幽传来。“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批小白鼠，生物学定义上的小白鼠。”

　　“听起来很好玩。”萨尔维亚转过身。“包在我身上啦。”

　　雪莉在组织里的工作，是研究一种药。这是新得来的情报之一。

　　萨尔维亚继续跟着雪莉的步伐，她在心里默默思考着。

　　雪莉从小就被组织送去其他国家读书，选择的专业相当明晰。如果组织不是在开盲盒，那么组织对研究的内容应该有一定了解。事情的真相想必是这样的：组织先找到了自己想要研究的东西，后发现了雪莉这个合适的研究员。

　　为什么雪莉合适？

　　——因为她是宫野厚司的女儿。

　　这是一个合理的假设，萨尔维亚将它归入“可能的真相”那一栏，然后无声地吐了口气。

　　她的大脑只能支持她进行这种程度的推理了！如果继续深入下去那就不是“推理”而是“乱猜”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思路与事实相差太远，她需要收集更多的情报才行。

　　耐心，萨尔维亚，耐心。

　　她用舌尖舔着自己的牙龈，告诫自己。

　　面前的未知像一片庞大的沼泽，现在的情况只适合试探，一旦她的试探超过安全距离，就有掉下去的风险。可萨尔维亚并不想在现在掉进这片沼泽。

　　因为她周围的沼泽不止这一片。

　　虽然寿司店三人组——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这个来自贝尔的称呼——那边并没有任何进展，反而宫野一家这边顺顺利利。

　　但是不要被蒙蔽双眼！

　　解决自己的牙痛才是当前的大事！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系统的任务才是更重——

　　【叮咚——求生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要的。

　　……要命的。

　　萨尔维亚深吸一口气，研究所走廊内比外界气温阴凉得多的风钻入她的口腔。

　　【紧急任务：在实验开始之前，杀死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请在规定时间内严格完成求生系统规定任务。】

　　【倒计时：30:00，29:59，29:58……】

　　“……你又怎么了？”雪莉回头看向僵硬在原地的萨尔维亚，她轻轻皱了皱眉。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萨尔维亚艰难地说。

　　她捂着脸颊，摆出一份“只是因为突然加重的牙痛而停下”的样子，按照原本的节奏继续向前走去。

　　“什么？”雪莉果然没有意识到异样。

　　“实验室里有多少小白鼠？我是说，我们需要准备多久？”

　　“一千只左右吧。”

　　一千只……左右……吧。

　　系统的紧急任务……是认真的吗？

　　在实验开始前杀死这么多小白鼠，自己会被雪莉杀死的吧。

　　在雪莉轻描淡写的回答声中，萨尔维亚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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