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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太太的过去
这份突如其来的现实,无情地横亘在二人之间,裂出一条深不见底鸿沟,将二人各隔一边,利娅和阿最就静静地站在两岸边,望着深渊,不知该进该退。
每天,阿最照常来接利娅上学,然后送回家,一切似乎没有变,只是全程没有交流一个字。
利娅又陷入了这样凄楚的境地,自觉心中无比苦恼,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依赖的人去诉说她的苦恼。
利娅的妈妈只在乎钱和自己的容貌,她对这个世界的解读方式总让利娅觉着厌烦。
余二是一个男生,很多时候,女孩子婉转曲折,细腻琐碎的心思想法,他根本无力感同身受。而左姨,利娅一直把她视作是妈妈的分身,利娅对她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
利夏堂姐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来回一封信往往得半个月。
而由于利娅的爸爸的干预,利娅不能轻易和人交朋友,所以她没有闺蜜。
从小到大,利娅的心底生过许多的谜团,源于这个世界,关于成年,女人,情愫和人生。得不到一道外力的协助,每一次利娅只能孤独地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汽车,与这些谜团独自奋战,解答自己的问题,伤痕累累。
然而这次,利娅心中有了一个人选,漆黑的寒夜出现了一抹曙光,莫老太太。
她只凭几次远距离的观察,就一下看穿阿最的来历不明,需要暗中再调查,既然有此眼力,想必她也会有相应的对策。
左思右想,利娅觉着如今只有莫老太太能为自己指路了。
利娅兴奋地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忽地,利娅想起上次见莫老太太时的情形,她的心情很糟,应该如何让她高兴呢?
想了想,利娅忽然知道自己该送什么礼物了。
利娅没有直接问莫老太太,她再度拜访了陈夫人。利娅开门见山,直接向陈夫人打听莫老太太丈夫和哥哥的名字,以及工作的单位。
“急什么。”陈夫人拖住利娅:“先进来喝杯茶,最近公寓里的新闻又不少。”
陈夫人邀请利娅坐到茶厅,泡了一杯茶端给利娅,利娅望着茶杯里袅袅直上的热气,就知道陈夫人这几天一定攒了不少新闻。
陈夫人东拉西扯说了一堆,从六楼林太太那未婚先孕的女儿,到七楼荀夫人养的能闯祸的哈巴狗。利娅十分捧场,她用出平生最大的演技,每每都笑得前俯后仰。
当陈夫人终于说完,利娅总算能把笑酸的嘴合上,利娅旧话重提,又问莫老先生的信息。
“先别问别的,你知道莫老太太的名字吗?”陈夫人神秘兮兮望着利娅。
利娅挑起眉,她还真不知道。尽管别人都称呼莫老太太,自己也天天跟着叫,可利娅知道,莫其实是她丈夫的姓,并非她的本姓。
陈夫人道:“她姓木,木兰花。”
利娅跟着轻声念了一遍:“木兰花。”
利娅的震惊表情,使陈夫人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很开心,利娅也非常开心,演技又立功一次。
“是啊,难怪她这辈子这么拼命地爱种花。命理这东西,不能不信的。”陈夫人摇着头:“儿子可是出车祸死的。”
车祸?利娅似乎明白了莫老太太为什么那么在乎自己的车速,利娅心里十分不好受。
“哦,对了,你知道莫老太太和她的娘家侄子们闹翻了吗?”陈夫人细眉一挑。
“闹翻了,为了什么?”利娅急问。
利娅的满面震惊再次让陈夫人满意,只不过这次并非出自利娅的演技,而是真情实感。
陈夫人嘴一撇:“还能为了什么,钱呗。莫老太太立下一份遗嘱,她亡故之后,她想把所有的钱捐赠给慈善总会,她的娘家婆家的侄子外甥们听说后不答应,那天结伴来闹,逼她更改遗嘱。你应该撞见了呀,就是那天,她站在大厅那一天,你还和她说了几句话。”
利娅直愣愣地坐着,她回想着那天莫老太太所说的那些话,明白了那些话后面的刀光剑影,利娅的眼眶湿了,随即涌出对莫老太太的无数怜悯和佩服,她的坚强,她的孤独,她的豁达通透。
而陈夫人则坐在对面,端着茶杯,戏剧地看着利娅。
从陈夫人那里刚回到家,利娅就抓起电话,打给了余二。
余二刚说了个喂,利娅马上吐出一大串的问题,报社每一期的旧报纸都能卖完吗?要是卖不完,剩下的如何处理?是焚烧埋了,赠送给别人,还是找间房子存放起来?存在哪了?至多保存到哪一年的?外人可以购买旧报纸吗?
余二听完,直犯迷糊:“你突然间要旧报纸作什么?”
“你快帮我问一问。”利娅催促他。
余二挂掉电话,转头打给他的姑姑。
利娅等了不到三分钟,余二就打回来了,
余二的回答相当干脆,可以。报社的报纸每天滞销几百上千份,其中一部分当作礼物以慈善的名义硬捐了出去,剩下的按日期排列,一列列摆放在地下室的架子上面,而且价钱非常便宜,近乎是论重量当废品卖的。
利娅便和余二商量见面的时间,她们选在周六,下午一点在报社大楼前碰头。那天,余二的姑姑恰巧在报社大楼值班,可以领着他们进去。
姑姑命余二拉开地下室的铁门,略带腥臭味的潮湿闷热空气立刻喷出。
“你到底要找什么,和我姑姑说,她记性很好的,多久远的事都记得。”余二替二人牵线搭桥。
“姑姑,社会新闻通常刊载第几版?”利娅笑着问。
余二的姑姑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慌。她推推眼镜,一个字一个字,互相不黏着地吐出:“社会新闻通常刊登在第八版到第十版之间,前面是国际国内新鲜要闻,后面是明星娱乐八卦,整整刊了四版,真是丢光了知识界的脸面,没办法,社会百姓喜欢,销量高,他们...”
余二向利娅不断使眼色,叫她有话快问。他有些后悔,没有提早告诉利娅姑姑的性格,就像下坡的车轮,只要轻轻推它一把,车轮就可以永远滚下去。
“姑姑,我记得从前报纸开了一专栏,叫社会英杰的。”利娅插进话。
“哦,那个啊,很早啦,得有一二十年了。嗯,那是林总编辑的主意,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他刚当上总编辑就天天开会,誓言改革,增删专栏,这档专栏就是那场火之后加上的,后来又是新总编辑的三把火,把它撤了,那个新总编辑啊....”
这次换利娅向余二使眼色,即便余二什么也没提前说,利娅大概也知道这位姑姑的性子了。
“那专栏每一天都登载吗?”余二打断。
姑姑轻轻摇头:“怎么会每一天呢。这社会哪有这么多的英杰,只刊登在周二和周四的特别版,第十版。嗯,是第十版,那个林总编辑常说,第十版....”
余二终于忍不住:“姑姑,地下室的空气流通不太好,太浑浊了,你有哮喘,就少站在这了,别犯病。”余二扶着姑姑的手臂,要将她搀出去。
姑姑应景地咳了两声,慢吞吞地说:“你这样一说,我也觉着空气似乎的确不清新,那你两慢慢找哦,做事不要着急,着急做不好事的,凡事啊不要急...”
余二赶忙拦住:“是,记得了,姑姑我们先出去吧。”说完,便扶住姑姑向外走。
利娅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轻轻松了口气。
地下室里一排排地立满了铁架,每排铁架的靠走廊的位置上贴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所藏报纸的起止日期。利娅依靠这些日期,从而断定出那五年报纸收在那片铁架上了。
铁架分作五层,每一层都码满了报纸。二人依着铁架由上而下,由外而内的顺序一层层地翻找。
余二送走了姑姑,回来,透过架子间的缝隙,他看到正好有一道光,从开在地面的窗户射进来,罩住她,光线里无数灰尘胡乱飞舞着,由余二的角度看去,利娅的面庞像极了她的妈妈。
像极了她的妈妈,想到这里,余二一阵心酸。
那天的记忆突然冲进余二的脑海,他的爸爸一早悄悄去了一趟佛寺,他刚从佛寺回来,不久就传来利娅的妈妈摔死的坏消息。
余二的妈妈极度怀疑是爸爸下了黑手,毕竟二人结怨过深。晚上,妈妈把爸爸逼进墙角追问,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爸爸他大吼着,没有,没有!
余二的妈妈摸着余二的脑袋,说,也许这件事真和爸爸无关,但利娅的确没了妈妈,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利娅,就像你的亲妹妹一样。
余二长大以后,渐渐知道,妈妈的话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
“找到了!找到了。”利娅尖叫起来。
叫声打断了余二的回忆。
库管员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脸的高高在上。
利娅举着报纸,对着库管员:“什么!就这几分快要发烂的旧报纸,你收我五十!”
库管员瞥一眼利娅:“爱要不要。”
利娅指着后方的墙,上面贴着八个,诚实为人,不蒙不骗:“那你贴那个干嘛?”
库管员的回击也很有力:“就是因为做不到,我才贴着的。”
利娅看着库管员,无力反驳。
利娅回到家,将莫老太太的哥哥和丈夫的专栏细细剪下,擦净落在上面的尘土,找来一个小巧的纸盒,里面垫上一块柔软的绒布,将两份报纸轻轻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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