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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描述
日子越久,瑞王爷茶喝的越多。
他一门心思住在府上挖墙脚。外头流言蜚语传起来,有的没的一通编排,什么难听的都有。公主府名声本来就差,沾染瑞王爷这朵花蝴蝶,是非黑白添上了斑斓色彩,事事变得暧昧,引人遐想。
元深天天去送茶叶,眼看这样下去,迟早闹到宫里,便委婉向阮峥提意见,希望她跟瑞王爷讲和,先想办法把这尊菩萨请回家去。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媒人们在瑞王府外守了几天,没逮到人,都回家去了。眼下瑞王爷已经没有继续待在公主府的理由。
当务之急是把人弄走,其他的以后再说。
而阮峥清楚地知道,讲和也没用,瑞王爷一时半会根本不会走。
他哪是在跟她怄气?
宫宴上明争暗斗的手段多了去,他活了三十多年,参与过多少宫宴,回回被拖下水,事后都上门找麻烦赖着人家府里不走?那岂不是神经病透顶?他分明是想借这个机会跟洛云桢接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理论上来讲,阮峥不能阻止。
洛云桢养病这么久,手都违背剧情发展抢先治好了。如今也该到了走剧情的时候。瑞王爷是他崛起路上关键一环。先前因为各种意外事端,两人搭上线,没能有下一步行动。谁知瑞王爷操作如此之骚,直接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情,感觉就像被绿帽子一样莫名憋屈。
这事有点棘手。
她没想好怎么妥善处理。
直接赶人吧,影响剧情进度。不赶吧,瑞王爷又实在过于明目张胆,放任他们你来我往,又让人非常不爽。
两相纠结,加上元深汇报那一堆乱七八糟的。
阮峥夜里翻来覆去,睁着眼睛到三更,就琢磨这事。她想起吃饭时元深出的馊主意,问要不要派人蹲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当时她一口驳回,说:“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秦斐然为她舀了一碗参鸡汤,道:“殿下宽宏大量,几时记怪过瑞王爷?如今茶饭不思,心中犹疑牵系的怕是另一个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找出症结所在,问个明白,才是根治之法。
秦姑娘果然是高手。
阮峥一语惊醒梦中人,从床上弹起来,心一横,裹上外袍。外头月明星稀,披着袍子走到一半,忽然被冷风吹飞胆量。她刹住脚,孤魂野鬼似的杵在园子里,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心里头直发毛,各种顾虑犯怵炸了花,又开始打退堂鼓。
别的不说,单论这开场白要怎么启齿呢?
大晚上,总不能开门见山,张嘴就问人家,“我睡不着,想来问你,你现在是不是瑞王爷商量好了后路,要离开公主府?”
她真有底气问,以洛云桢的性格,就算答案是肯定的,估计也要迂回一番,以不伤人的方式委婉把话圆过去。他不会直说的。要是这样的结果,她冲上门的意义在哪?就为了两人各怀心思讲一通生分的场面话,然后分道扬镳?
那还不如不来……
暮秋时节,冷露越发的重。阮峥叼着狗尾巴草,脚后跟已经蹲麻。她在脑中预演了后果,一颗心慢慢冷静下来,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要走就走,和她有什么关系?一切顺其自然,问几句又能改变什么?
洛云桢有他的天地,不会拘束在这座小小的公主府里。
这里什么都没有。
阮峥搓了搓手掌,用最快的速度迫使自己接受现实,从冲动中解脱出来,别钻牛角尖。她扶墙缓过麻劲,扔掉狗尾巴草,准备回去睡觉。凉薄的露水让人心灰意冷。或许是一瞬间的错觉,她耳尖捕捉到细微声音。
是脚步声。
很轻,由远及近。
有两个人从小路尽头走出来,打了盏白灯笼,火光幽微,勉强能够照亮前路。他们在说话,闲话家常的语气,并没有注意到阮峥的存在。一人戏谑地说:“……也是倒霉,没到临安就死了,被千刀万剐,撂在荒郊野外喂狗。我的人去时只捡到几根烂骨头,还有半块上任的腰牌。”
打灯笼的人说:“故意的。”
前面的人认同他的观点,脚步停了下,笑道:“是啊,胆子够肥,这边要保,那边敢中道截杀,还留下尸体故意露出马脚,也不怕这位翻脸。”
打灯笼的人脚步未停,道:“事情挑明,她没有动作,那边就已经有数了。”
“谢慈死不死无所谓,就看后面出什么招。”
“警告而已。”
“哎!”火光停留一瞬,从阮峥身侧晃过去,笑的那人忽然回过头,看向同伴,道:“这么一点点耗着,得耗到什么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不你直接来点厉害的,把那边气死得了。反正太子妃已定,他们家现在也没什么希望,你做什么他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
隔着婆娑树影,两人走过去。
他们没发现墙后有人。
阮峥屏住呼吸,后背紧贴墙跟,出于谨慎好一会都没有轻举妄动。这两半夜不睡觉的声音如此熟悉,是谁已经不作他想。好几次灯笼光晃过,她都觉得洛云桢看向了这头。但交谈声没有迟滞,两人似乎完全没起疑心,脚步渐行渐远,最后灯火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喘出一口气,松开紧扣在墙缝里的手指。
洛云桢怎么这个点还在跟瑞王爷散步?
聊剧情不能白天聊吗?她又没有派人去听墙脚监视他们两个,非得三更半夜搁这私会?私会还打灯笼,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她已经够忍气吞声了,怕大家见面尴尬还躲起来,她不要面子吗?
阮峥腿又麻了,撑着膝盖等劲儿过去,一边犯嘀咕一边腹诽,又认真想了想,思考起两人刚才的谈话内容。他们在说什么?
谁死了?谢慈是谁?什么临安上任?
关键词争先恐后冒出来,她一头雾水,感觉脑容量不够用。缓了半天腿还是麻,没法动,僵在原地思考了半天,勉强串联起蛛丝马迹,七夕那天下午来访的谢大人——那位被贬到临安,来向她讨护身符的谢大人。
那人全名好像是叫谢慈。
当天看到谢大人沾水写的梁字,阮峥信守承诺,写信去临安,做了一番打点。算着时间人应该到任做官了。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听瑞王爷的口气,他像在路上被人砍死了?谁砍的?怎么大家都知道内幕的样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混日子混久了,脑子就容易生锈。
她按住太阳穴,感觉自己最近过于麻痹大意了。
这事得好好查查。
偌大座园子空空荡荡,她裙角被野草冷露打湿,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方才头脑发热奔出门,灯笼都没打一只。路这么黑,不晓得会不会栽跟头。她决定赶紧回去,明天再做打算,结果转过墙角,差点被吓死。
电光火石一瞬间。
崴脚,揽腰,被抱住。
狗血事件演绎得彻底,她瞳孔放大,就看见洛云桢白白净净一张脸,离自己咫尺之距。他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提着灯笼。灯笼被撞得剧烈晃荡,火苗嗒的一声灭了。两人在黑咕隆咚的环境下四目相对,当场怔愕。
树影摇曳似水藻,白衣上起伏交缠。
风声空灵。
天地再没有其他声音。
事后回想起,阮峥觉得,他们当时愣那么久,主要是因为瑞王爷不在。如果他在,咳嗽一声,局面就会尴尬得让人脚趾抓地。那样的话,大家就只能坐下来把话说开,解释谢慈被人砍死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洛云桢抱着她,近距离看她的脸,看得认真,像端详天边一弯触不可及的虹。稍微一错开目光,便要消失在眼底。他扔掉熄灭的灯笼,右手却始终没有松开。阮峥被他箍得动弹不得,手脚无处安放,眼睁睁看着那只白灯笼滚落草丛,被露水弄脏了。
气氛微妙得让人想逃。
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想推开他跑走,却找不到突破口。场面如同对峙一样紧绷,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招致难以预料的后果。洛云桢贴得很近,却故意不吭声,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也没有解释自己跟瑞王爷为何深夜交谈,更没有提死了的谢慈。
好像那些人和事都无关紧要。
他们两个很久没见面了。
瑞王爷来之后,为避免对抗,阮峥很少去去西南院,洛云桢也不来。湖边一条路从快被踩秃到渐渐长草,横在两人心里的,是一堵谁也不肯先打破的墙。墙外有人试探,墙内有人回避。有人辗转反侧,有人不得安宁,沉重过往难以丢弃,思来想去千万条算计,留下最坦诚的渴望是什么呢?
洛云桢看了她许久,似乎在找寻某种困惑已久的答案。今晚他用最直白露骨的方式,逼自己向前,也避免对方逃脱。也许是月光太暗,一瞬间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他低下头,把阮峥抵在墙上,蹭着她鼻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可以亲殿下吗?”
平地惊雷。
阮峥像被敲了一记闷棍,脑子嗡嗡。她张了张嘴,愕然盯着洛云桢的眼睛,开口说了半天,只说出一个“你”字。两人凑得太近,呼吸都缠在一起。这个距离说什么都是在拱火。他明明在询问,目光温和得没有一丝侵略性,声音放得又轻又礼貌,礼貌得好像阮峥说一个不字,就会立刻退后。但那侵略性满满的搂抱姿态完全透露着另一层信息,让人不寒而栗浑身戒备。
洛云桢这是疯了不成?
偶像剧套路阮峥懂,误打误撞亲上的有,故意设计让人看见的有,大难不死之后欣喜欲狂有,表白之后情不自禁也有。哪有这大半夜的,前脚还在死了的人,后脚发现她在这偷听,开口就来一句我可不可以亲你?
洛云桢莫不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触到公主的霉头,此番在劫难逃,想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他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灵光了?阮峥要是想治他的罪,还用得着鬼鬼祟祟躲在这,等他们俩走掉?
妈的他到底想干嘛?
阮峥惊魂不定,心里七上八下,想象不出对方伸手掐死自己的场景,感觉非常诡异,这简直毫无逻辑。事出紧急,不容许她多想。未免沉默太久造成误会。她决定赶紧先开口解释一波,说:“我……”后面的字被堵了。
洛云桢垂下眼。
阮峥试图继续解释:“我说我……”
这回她加大音量,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洛云桢不理会,一点点地啄,一点点地碰,蜻蜓点水的掠过擦起了温度,擦着擦着人就不对劲了。过程混乱起来,无法正常描述。阮峥被亲得一句话残破断续,没头没尾。她头晕眼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自己说清楚洛云桢就会起开。
因为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这个天真的念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越来越深入的亲吻毁灭了。因为她一直试图说话,说话就免不了张嘴。在贴脸输出的攻势下,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是在迎合索要什么。洛云桢被打通任督六脉,无师自通学会了给予。
事态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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