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哎！”杜歧猛地一拍大腿，道：“我的天，知音啊！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碰到知音，真是缘分啊！”

　　苏临挂着标准的谦和笑容坐在一旁，心里无奈扶额，盼着马车外面的人早点结束谈话。

　　杜歧又凑上去说：“你都不知道，那破白毛也是这么写的。”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让那破烂白毛当了我侍卫，早知道他这么破烂，我才不要他。”撇撇嘴，杜歧万分嫌弃般，道：“直接让他做我的下仆，给我做牛做马，端水倒茶！”

　　“破烂白毛！”杜歧伸手一拍桌子，气鼓鼓嘟囔道：“真是破烂！亏我当初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声音渐渐弱下去，苏临完全不知道杜歧为什么突然火气，呆怔了片刻，只暗道：“与我无关”。

　　杜歧还在一旁念念有词，马车帘突然被撩开了，接着跨进来两个人影。

　　“破烂白毛！”杜歧眼神一瞪，质问：“这么久吗？”

　　习以为常，方桓只看了他一下，神色依旧，直径走到他旁边站着。

　　一句话满是火气还没人搭理，杜歧立马咬牙，又是一拍桌子，抬高语调，道：“你给我坐下！”

　　又瞥了他一眼，方桓什么也没说，挨着他坐下了。

　　被方桓的举动噎住，杜歧张张嘴，半响冒了一句：“破烂！”

　　另一边儿却是不一样的场景。

　　自打蒋安跨进马车门，先是和车夫交代了两句，就自顾自地坐下了。

　　饶有趣味地看着旁边打情骂俏的场景，时不时还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偷偷瞥他一眼，苏临转回去也没说话。

　　半响他又悄悄瞥了一眼，只看见蒋安还是没动静。

　　又一阵子，苏临终于转过头，直直盯着他，结果蒋安依旧，无、动、于、衷。

　　叩叩桌子，苏临维持着面上平和儒雅的神色，一派随和表情，用标准笑容看向旁边。

　　“蒋安。”然后叫了他一声。

　　苏临眼神快要阴森到杀人无形，开口保持轻柔态度，道：“附耳过来。”

　　略微朝那边凑了凑，蒋安连眼神都没回一下，还直勾勾盯着前面两人“吵架”。

　　手上力道几乎要将桌子压碎了，苏临险些出手打人。

　　“蒋安！”抬高音调，苏临压着火气又叫了一声。

　　“嗯。”一声回应，明显是在敷衍。

　　苏临眉头一压，食指猛叩在桌子上，这一敲竟是没控制好力道，这木制桌“垮啦”断成两截。

　　天上突然惊雷“轰”一声炸开，配合着这碎桌子的声音打下来。

　　“哐当轰隆”巨响，马车里的人全都呆住了，一瞬间停了动作。

　　“这这这......”杜歧瞬间抓住方桓的衣袖，瞪着眼睛，道：“怎么回事？”

　　听着外面突如其来的滚滚闷雷，方桓早已经站直了身子，护住后边儿，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与另一边的悠闲自得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手肘原本撑在桌子上，应该随着断桌失去平衡，蒋安眼下却凭空抬着手，继续支着下颚，全然知道这木桌要寿终正寝。

　　慢吞吞放下手，蒋安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苏临。接着一句话没说，又把头转了回去，直勾勾盯着前面那两人。

　　苏临发誓，若不是现在有人在，他一定把面前这个白痴千、刀、万、剐。

　　“怎么了？”前面露出车夫惊慌失措的脸，急吼吼朝着里面道。

　　“无事。”眼神冷得杀人，苏临挂起平和微笑，来了一句：“劳烦您继续驾车就好。”

　　“啊，好好好。”忙不迭点头，车夫赶忙缩回去。

　　“哎哎哎，”一杜歧扯着方桓的袖子，道：“我怎么觉得这笑这么瘆人？”

　　“嗯。”没有动作，方桓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回完车夫的话，苏临又一次扫过眼神，还是瞥见蒋安满不在乎，坐没坐像在一旁，居然还横翘着二郎腿，靠在车背上。

　　找死。果真是找死。苏临当即就想抽人，心里火气猛窜。

　　目光盯着车夫缩回去的方向，蒋安稍稍抬了下眼，腾出两根手指遮了下嘴角，竟是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来。

　　还坐在旁边心里冒火，苏临看着蒋安的动作，莫名有一种上套了的诡异警报感。

　　眼瞅着马车里终于安静了，却有一个闲不住嘴的，道：“哎呀，聊都聊了这么久了，居然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

　　“哎哎哎，你叫什么啊？”杜歧凑到苏临旁边问道。

　　“苏临。字花燃。”他换上平和答。

　　“哦。”点点头，杜歧又换人道：“那你叫什么？”

　　“在下蒋安。”采用一贯的表面礼节态度，蒋安笑了笑，继续道：“字致桉。”

　　“蒋致桉？”拧起眉毛，杜歧叫道：“我知道你！”

　　蒋安挑眉，“知道我？”

　　“你就是那个情网头号啊？”突然激动起来，杜歧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兴奋道：“我好早之前就听说过！”

　　苏临冷冷抬眼，什么也没说。

　　蒋安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冲着杜歧道：“在下徒有虚名而已。”

　　还想开口说什么，杜歧却是被一道身影拦下了话头。

　　苏临猛地站起身来，阔步上前插到两人中间，笑道：“杜兄，我们马上就到了，还请稍作休息。”

　　“这么快？”杜歧悻悻然坐下了，道：“好吧好吧，以后再说。”

　　车厢里终于难得得清静了，四人各自坐在两边，暗自思索着自己的事。

　　厚厚云层遮住了月色，夜色至此吞没视线，从窗户看出去，苏临眼中只有一片黑，灌入眼眶中，就连余光瞥见的微弱光线也觉得不适应。

　　缓缓放下挑着帘子的手，眼神又转到蒋安身上，苏临看着他眼下在旁边打盹，莫名叹了口气。

　　他无奈还是放轻了动作，心里想着：“算了，等会儿再算账。”

　　“马上到了！”马车夫从前面探出头来，冲着四人喊道：“各位赶紧准备下车吧！”

　　抬眼一瞥，苏临本想推他一下，结果伸出手来，心中不爽未消，眼见无人看自己，索性抬脚过去，一记轻踹。还想着：对蒋安讲什么风度？

　　蒋安迷糊睁开眼，道：“要到了？”

　　苏临眼神凌然，张口道：“你说呢？”

　　抬手一把掀开帘子，蒋安朝外面瞅了一眼，略带笑意，道：“识路了啊你。”

　　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怼，苏临瞬间有些火大，又回想起先前他那副爱理不理，盯着别人看的鬼样子。

　　一阵牙痒。告诫自己忍住，苏临第五次深呼吸了一回。

　　终于晃晃悠悠到了目的地。

　　碍于旁边有人，苏临暗自深吸一口气，率先跨下了马车，压着满腔怒火在一旁等着他们下来。

　　蒋安像是想说点什么，看了一眼那马车夫，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说话，迈步下了车。

　　四人一同往院子里走，一路上耳朵却是没闲着。

　　“哇塞！这么大？”杜歧自一踏下马车，就滔滔不绝，“就你们两个人住？”

　　“哎哎哎，那个是什么？厨房？”大半夜还精神抖擞，杜歧一个人嘟囔着：“哎，房间在哪里啊？”

　　暗自扶额，苏临默默叹了口气，终于选择了绕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清静一下耳膜。

　　自顾自迈着步子，蒋安跟在苏临半步后的位置，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心里还是火气，苏临阔步往前迈，边想着要找他算账。

　　方桓盯着跑在最前边儿的杜歧，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径迈入的苏临房间，蒋安走进去在桌子上摸索了老半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有毛病。这个白痴绝对是有毛病。

　　心里暗骂，苏临随着他大步进了门，先是一个白眼送过去，再抬手点了蜡烛。

　　“嘭”一声巨响，苏临一下子呆怔在原地，有些惊愕地听着这声音。

　　倒不是从自己房间传来的，而是旁边房间的门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被猛地合上了。

　　半响退了一步，苏临探出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外面早已经没有人影，估计是自己前脚刚进来，后脚杜歧就被“顺走”了。

　　“哐当！”又是一阵响，从外面传进苏临耳朵里。

　　不用脑子也知道怎么回事，这声音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隐隐约约还听见一句叫骂，混杂着接连不断地奇怪声音，苏临一下子汗毛竖立。

　　眼下已经不想算账了，简直是坐立难安。

　　这都叫什么事儿？暗骂一句，苏临一阵在心里扶额。

　　蒋安却是泰然自若，竟然自顾自开始脱自己的外衫。

　　“干什么！”苏临突然一声低喝，死死瞪着他，道：“穿上！”

　　“我睡觉啊。”满脸写着理所当然，蒋安无辜道：“不然呢？大半夜的。”

　　不然呢？大半夜的。

　　一时竟是语塞，苏临怔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眨了眨眼睛，蒋安又是无辜继续道：“难道你不睡觉吗？”

　　看上去一本正经，鬼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满脸都是无辜神色，天都不知道他心里算的什么棋局。

　　“这是我房间。”顿了好长时间，苏临假装硬气地冲着他道。

　　已经将外衫褪了下来，蒋安将其搁在床头，自顾自坐到床上，接着朝苏联一摊手，道：“可是我房间有人啊。”

　　简直没眼看。衣服内衬本就很透，虽眼下是夜深，也隐约看见布料下面的肌肉轮廓。

　　略微愣神，苏临不自觉轻咳一声，慌忙移开视线。

　　“难道你要我过去？”又摊了摊手，蒋安继续无辜的眨了眨眼。

　　又想起一路上被彻底忽略的事儿来，苏临就是气啊，气得不行。

　　莫名其妙。有毛病。白痴。

　　盯着别人不带眨眼的，就有这么好看？堂堂天府山水郎，何处比不过一个凡人？

　　还久仰大名，仰什么大名？在下在下，装什么文雅？

　　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转回目光死死盯着他，苏临快要炸了。

　　醋啊，就是醋啊，简直是快要被淹没了的醋味儿。

　　那叫一个，柴米油盐酱醋醋醋醋醋醋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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