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

　　39
　　他说完这话，又像是是惭愧又像是无奈的低下头，微微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看我：“总是让你陷在这些陈年旧事里，很没意思吧？”

　　我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出门去。

　　天知道我到底有多么想抓住他，告诉他我什么都想知道，你认识过什么人，做过怎样的事，受过何等的苦，一幢幢一件件，我都想知道。你爱过什么样的人，恨过什么样的人，你的故友，你的血亲，你的仇人。

　　……你的仇人。

　　我想着，无论如何，我都得知道他的仇人是谁。而等到我知道的那一天，我就会用我手里段干的利剑，剥去他仇人后背上的皮，让他也尝一尝，昔日庄季所受过的折磨。

　　我满脑子都是血腥场面，不知是兴奋还是畏惧，我的心跳的飞快，握剑的手也不自觉的微微颤动。

　　我转过身想要去找庄季，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

　　折过一个又一个回廊，别看这屋子破旧，可布局却奇怪的很，我七扭八拐，来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大概是个旧花园，花草没了人的束缚反而长得旺盛，花海绿丛的深处，蹲着那么一个人。

　　微黄的头发，宽大的脸庞，的确是招娣没错了。

　　“你在干什么？”她的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但她鬼祟的动作却引起了我的好奇。

　　她像是受了极大惊吓，猛的转过身来，手里像是攥着团纸，往袖子里胡乱塞的时候，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从她身后，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嗖一下的窜出去。

　　我的眼力很好，看得出那是一只跑的有些踉跄的兔子。

　　“你怎么把兔子给放了？”

　　“啊，我，我……”她涨红着脸结巴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鼻子尖红透了，像是刚撕心裂肺的哭过，“我看它可怜。”

　　“可怜？”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合着这不是你扒人家的皮的时候了？

　　当然，这话我怎么也没有说出来。毕竟她现在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已经像是我欺负她了，我不愿与她牵扯，比起这点儿事，我更愿意去找庄季。

　　“不说这个，你知道庄季在哪儿吗？”

　　她愣了愣：“可能在可青那里。”

　　“那麻烦你带我去找一找吧，”我耸耸肩膀，“我好像迷路了。”

　　她匆匆的擦了鼻涕，继而道：“跟我来。”

　　我跟着她，只不过绕过了一面墙，就到了一个和其他所有院子都长得一模一样的院子，这可怪不得我会迷路。

　　破木头门紧闭着，不知道庄季和林可青在屋里聊什么，但我肯定，我不想看见他们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于是便催招娣先进去。

　　我在门外走了走，却发现萧远山依在屋子的侧面。

　　他看我朝他走去，鼻子微微一皱，漏出个厌恶的表情：“滚远点儿。”

　　我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之前还寻寻常常笑着的人，怎么转眼就这样了？

　　但很快，我又想起，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说过，他讨厌人。

　　我不满他的态度，右手握住腰间的剑，左脚不急不缓的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满他的态度，还是因为他和那烦人的林可青有牵扯，亦或只是我心烦，总之，我想要打架。

　　他微微眯了眼，手指大张，缓而紧的握住了自己身侧的刀柄，蓄势待发。

　　就在我要抽剑出鞘的时候，破木门却猛的被推开了，木门可怜兮兮的吱嘎乱叫，从那深褐色的板子里伸出个脑袋来。

　　“你在这儿啊，”庄季冲我笑笑，“我还担心你迷路了。”

　　我下意识的朝他走去，走了两步，才想起到自己还有个要打架的对手，回过头去，却发现我那个厌恶人的佐灵，极为可恶的对手。

　　此时正看着庄季，脸上带着抹极淡的笑意。

　　我最讨厌这样，那些什么庄季的故友，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总是会这样看着庄季。像是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段美妙的故事，而我，很不巧的对这段故事全然不知。

　　我厌恶这样看着庄季的别人，也恨这样被别人看着的庄季。

　　“怎么了？”庄季皱眉，催促我，“还不快过来。”

　　即便我心里怨恨烦恼，可我的脚却还是听话的很，不由自主的朝着庄季走过去。

　　“刚才小周生回来说，方多闻应该去找东郭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咱们得赶紧收拾一下，去前面的梁府等他们。”

　　我点了点头，又一迟疑：“梁府在哪儿？”

　　“就是前边儿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咱当时逃过来的时候见到过。”庄季心不在焉的往前指了指。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却看见了一片长得一模一样的宅子。我迟疑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瞥了我一眼，突然笑起来：“你不会分不出来哪儿是哪儿吧？”

　　“有点儿。”我有些难为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屋子，一模一样的路。”

　　“哪里一样了！”庄季指着墙边儿的柳树，“你看这树，你看那匾，哪儿一样了！”

　　“全都一样。”我笃定的开口。

　　他突然捂着肚子没完没了的笑起来：“在你眼里屋子都一模一样，那人是不是也都一模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他笑的很开心，眉眼舒畅，让我也忍不住咧起嘴来，“我当然分的清人。”

　　就像他。我心里想着，他和别人，我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开。

　　他却一直笑，笑的我有些难安，我总觉得他脸上是笑，心里却死沉沉的一片。

　　他玩笑般的拍打着我的肩膀，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却总觉得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什么事这么好笑。”远远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庄季笑着擦了眼角的泪，扭过头去看。

　　穿茶青袍子的人从容的从走廊尽头转过来，他闭着眼，却像是什么都能看清一样。

　　孟原裹着一身拖拉的黑袍跟在后面，白嫩的娃娃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我等不及，就自己寻着过来了，还望庄兄见谅。”东郭微微一抚袖子，抱拳作揖。

　　“哪里的话。”庄季回了一礼，我从未见过他做这些繁文缛节的礼套，今天第一次见了，却觉得他作揖从容有礼，好看的很。

　　“庄兄可找到了鬼王？”

　　“找到是找到了，不知道东郭兄要怎样处置饿鬼王？”我不喜欢庄季说这酸话，忍不住扭过头不看他俩。

　　“几经思虑，还是将饿鬼王羁押于城内，让它镇守一方来的清净。”正巧对上了孟原，他似乎也不喜欢听别人这样说话，也扭着头。

　　“甚好甚好。”庄季装模作样的点着头，我和孟原沉着脸大眼瞪小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