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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二)
“大人,”宁儿在外头喊,楼落时捉住檀远铭的手,要把他往柜子里推。
“慌甚么呢?我见不得人?”檀远铭促狭笑着,不肯往里走。
“何事?”楼落时往屋外走,边走边回头,见檀远铭仍然杵在那里,未动分毫,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宫里头来人了。”宁儿正要进屋,恰好碰上楼落时出来。
“来的是何人?”楼落时向正堂里走。
宁儿跟在身后,说:“是燕九公公。”
到正堂时,燕九见了楼落时,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说:“楼大人,陛下遣我给您传个口信。”
“什么事还劳烦燕九公公您亲自来一趟?”楼落时面上笑着。
“平州之行楼大人可谓是劳苦功高,陛下说,他会有重赏。”燕九说话就喜欢弯弯绕绕,让人听了不舒服,他那张寡淡的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表情也教人看了不舒服。
楼落时身子微微往后靠,在听着燕九后面的话。
“现下,西北边军那处,陛下说,一直缺了名参赞,”燕九又打住了,他那狭长的眸子挑起,两指捏住白瓷杯盖,撇了撇茶沫,轻轻饮了口,再往嘴里含一会儿,存心是要吊住楼落时一颗心。
楼落时坐在他对面,也不急,只是挂着抹笑。此前西北边军一直未受重视,朝廷甚至都无心遣文臣去协统军务。如今,檀镕琪设参赞一职,是何心思,难免不让人去细想。
等燕九慢慢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悠悠道:“思来想去,陛下也寻不着合适人选。想来,”说到此处,燕九又顿住了,急促地咳嗽着,从怀里掏出一方小白帕子,捂嘴咳了几声后,才又继续把话说完,“想来只有楼大人您能胜此重任,于是特遣奴婢前来传旨。”
“陛下是要命我为西北参赞?”楼落时问。
“是。”燕九慢慢点头。
“陛下传旨,落时如何敢不应。”楼落时答,又望着燕九问,“燕公公可知陛下如今正在何处?”
“不知。”燕九薄唇微启,又补了一句,“奴婢来时,陛下特地吩咐了,今日乏了,不见人。”
“好。”楼落时离了凳子,站起身。
她俯视着他。燕九记得,当时在金苑,楼落时也是这样垂下头看着他,不过现在他不用跪着了,他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茶盏,尖着嗓子,道:“恭喜楼大人。”
*
楼落时回到卧房,见檀远铭还没走,正要开口同他说话,却被檀远铭堵住了:“那小子又要闹腾什么?”
楼落时将方才情形大致说与他听。“西北参赞?”檀远铭侧卧在软榻上,一手支着脑袋瞧着楼落时,嗤笑一声,“用来拘着我们西北边军?”
这些年来,檀镕琪心思不定,楼落时愈发看不透他。
“这小子怎么想出这么一招的?”檀远铭隐隐觉得檀镕琪突然想出这么一出,必然是受旁人言语干扰。
“燕九。”楼落时说出两个字。
“燕九?”檀远铭坐起身,眉心微皱,“殿中那贴身侍奉的小太监?”
“我总觉着这些事都同他脱不了干系,可又抓不住把柄。还有,张延庆的起势与倒台,太轻松太诡异了,我总觉得他像是被人操纵的。”楼落时走近了,在他身边坐下。
“朝堂上谁有这个本事,只能是马知行。可马知行没有刻意遮掩,张延庆一案他也有参折子。此前,平州平乱还有那军衣一案也都是得马知行助力。若说,马知行是那布局之人,我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楼落时摇了摇头,只道:“这世上我们想不通的事多了去了,而它偏偏就存在。”
檀远铭见楼落时面上布着愁云,他不喜欢看她不高兴,伸手将她往怀里揽,道:“阿时,不要想这么多,我们不管这些事了。那小子如今已长大,你既替他扫清了障碍,剩下的路,便由他自己走。”
“他任你为西北参赞,也是对你生了疑心。飞鸟尽,良弓藏。阿时,这小子是把你、把我,都当作了他路上的阻碍。”檀远铭说。
“可是——”楼落时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她觉得若是檀镕琪生了疑心,是断不会把她推给檀远铭的,“我觉得这更像是有人在背后唆使,要把我支开,好教他更好操纵琪儿。”
若是帝王也成了那任人操纵的一颗棋子,楼落时为这想法浑身发凉。
“阿时,跟我去西北,我们不想这么多。”檀远铭手指绕住她的青丝,柔情绕指,他轻声说,“我承认自己也有过野心,不止于西北的野心。可是,现下这样,我想,也挺好的。”
楼落时临行前,特意去拜访了江朝林,将自己的担忧都同江朝林说了,可江朝林却只是告诉她,只管走,莫要再顾虑这么多。
这是江朝林在朝堂暗流涌动中窥测到的天机,这天机教他在十几年前那番大变动中苟活至今日。他想,如今,也能保下这丫头吧。
*
楼落时是在檀远铭出发两日后才启程的。车驾过了前头陵桥,便算是离了昭京地界。楼落时掀开帘子,回望昭京,想着江朝林语重心长同她说的一番话,她更加笃定,这背后一定藏着个人,江朝林晓得这人是谁,这人在十几年前便操纵着朝中局势。十几年前的大变动?
楼落时正凝神想着,突然听见前头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只见檀远铭牵住踏云,站在桥头老柳树下,笑看着她。
“你怎么还在这?”楼落时坐在轿中问。
待楼落时的车驾过了桥,檀远铭翻身上马,边同她解释:“我让历英同时杰先回去了。”
却说历英刚到西北,蒋莺莺没见着檀远铭身影,便揪住历英耳朵问:“铭儿去哪了?”
历英一边喊疼,一边道:“王爷,王爷拐了个小媳妇回来。接媳妇去了!”
“媳妇?”蒋莺莺一时激动,手下失了分寸,疼得历英哇哇大叫。
待她反应过来,松了手,又继续追问:“哪家的姑娘?祖上何处?家中几口人?怎么就瞧上铭儿了?性子怎么样?铭儿会不会欺负人家姑娘?”
历英被他干娘这一连串问题给整蒙了,愣在那里,半天说出不一句话。
“是昭京府里的女官,楼落时。”时杰在一旁道。
“昭京府里的女官?”蒋莺莺面上有些不豫,她不喜欢昭京朝堂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若是这样的女子,心思玲珑手段高明,哪里是檀远铭欺负她,分明是檀远铭被她哄得团团转。
“这身份,”蒋莺莺忧虑道,她担心楼落时动机不纯。
“那小子不会这么傻,轻易就教人骗了。”历关在旁边说,“他能瞧上的,自然是极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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