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发现他们很不对劲

　　黎乔偶尔会去多宝斋巡视，更多时候留在兰院处理各地分号上来的事务。

　　其实分号在黄余等人的协助下，推进非常顺利，这些绵州人确实非常善于经商，黎乔在上一世也听过他们的名头，因此一开始就找对了合作伙伴。

　　他向来用人不疑，黄余等人便越发卖力，经过了前期几年打通官府人脉的艰难，此刻多宝斋已经全面步入正轨，黎乔日常倒还算清闲，他外出八面玲珑，居家则素来喜静，很少有人会来打扰。

　　不过近日来，靖北王又成了兰院的常客，平常寂静的院中也总是传来吵闹声，倒显得有了些生气。

　　“王爷，我每日看这些账目，眼睛痛死了，您看，我翻书翻得手都要起茧子了……”一姿容冶艳的少年娇嗔道，他着一袭红衫，倒比园中开着的海棠还要艳丽三分。

　　身后的平安瑟缩了一下，往后又退了两步。

　　慕容晗明目不斜视，仍盯着手中的兵书，半晌才开口道：“那就别看了。”

　　黎乔马上抬头：“那可不行，今日一定要核对完这一卷。”他瞥了谢挽一眼，一字一句道：“若查出了问题，晚膳就吃清汤萝卜。”

　　“你……”谢挽恨得牙痒痒，可就是无可奈何。他被困在兰院，这人生地不熟的，唯一的指望就是靖北王。但是这个黎二公子比狐狸还要狡诈，他先是嘱咐院中的丫鬟小厮一律不准和谢挽过多接触，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本失传的兵书，引得慕容晗明欲罢不能。谢挽空有一身本领，奈何靖北王现在就是一根木头，他使尽浑身解数对方也是纹丝不动。

　　锦衣玉食是没指望了，就连日常用的熏香、香粉、配饰都不再供应。谢挽很肯定，再过几个月他就会变成和平安那小子一样灰头土脸的侍从，到时候靖北王眼里更不会有他，这个黎二公子好深的心机！

　　慕容晗明听见黎乔的话，倒是回了神，抬头道：“二公子……”

　　“王爷可别一时心软，之前平安接手的时候可比他快多了。勤能补拙，谢公子本就起步晚，底子差，如今发奋，将来才堪当大任。”

　　“……”

　　平安：“嘤……”他还记得当年黎乔初掌多宝斋时，他被账册支配的恐惧。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他看别人的笑话了。

　　“我只是想说，起风了，二公子体弱，还是先回屋吧。”慕容晗明温声道。

　　虽是初夏，但正午的阳光也就那么一会，此刻是有些冷了。黎乔点点头，扯了扯外衫起身朝书房走去，慕容晗明也跟了上去。

　　谢挽：……

　　两人回到书房，平安忙递上热茶。

　　小厮忽来通传，说是黎世昌带着黎朔来了兰院，已经到正门口，要拜见靖北王。

　　黎乔皱眉，望了慕容晗明一眼。他不好在人前表现出与父兄不和，只得先把人请了进来。

　　“不知靖北王大驾，臣刚从宫中回府，犬子招呼不周，还请王爷见谅。”黎世昌行礼道。

　　“无妨。二公子这里，很有趣。”慕容晗明眼也不眨。

　　几人坐定。黎世昌浸淫官场多年，黎朔也在朝中为官，三人谈些朝堂上的人事，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黎乔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刚才皇上还在跟臣夸赞王爷，年少有为，实乃国之栋梁。不过王爷今年就要及冠，这大婚之事还需早作准备，否则到时候仓促之下，只怕会有纰漏。”黎世昌忽的话锋一转道：“小女三生有幸，得到王爷的垂青，是我们黎府的荣耀。”

　　室内顿时沉默下来。黎乔叹息，他就知道黎世昌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真是为了黎婉的婚事。

　　“父亲，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从长计议吧。”黎乔打圆场道。

　　黎世昌笑道：“自然。不过就是明年春日的事，时间紧迫，敏儿还有很多礼仪要入宫学习。”

　　黎乔脸上的笑僵住：“父亲说谁？”

　　“自然是三妹啊。”黎朔应道。

　　黎乔刹那间就明白了，他对这门婚事有所迟疑，黎世昌便去劝说云贵妃将人换成了黎敏。他知道黎敏对靖北王有爱慕之心，但他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怂恿黎世昌来抢黎婉的姻缘。

　　而云贵妃迫不及待想把靖北王和成王拉到慕容恪的阵营中来，至于成婚的人是谁，她根本就不在意。不是黎婉，就换成黎敏，甚至任何一个能达到这个目的的女人。

　　那一瞬间，黎乔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的怒气，他猛地起身，却被身旁的人紧紧攥住了手腕。

　　“黎大人，本王从未应允过任何婚事。请您不要误会。”慕容晗明的声音如同金玉击石，将黎乔拉回了现实。

　　黎世昌“呵呵”笑了两声：“王爷说笑了。此事是贵妃娘娘首肯，恐怕不久后还会有皇上的旨意。”

　　“本王并未说笑。”

　　黎世昌收起了笑意，道：“那王爷频繁出入黎府是所为何事呢？王爷是否想过，与朝中重臣过从甚密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黎乔悚然一惊。糟了！

　　慕容晗明本就是京城新贵，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他身正行直，尚且会有人说三道四，更遑论他毫不避忌，出入重臣府邸。难怪黎世昌也坐不住了，想要马上要把婚事确定下来，才好对外有个说辞。

　　黎乔懊恼无比，都怪他，只顾着重逢之喜，却忘了他们都深处权力的漩涡之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看来，应下婚事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要有一纸婚书，出入准岳父的府邸，倒也说得过去了。

　　慕容晗明放开了他的手腕，起身道：“本王与黎二公子一见如故，引为知己。皇上耳聪目明，不会受奸人挑唆，黎大人大可放心。但婚约一事，万勿再提。”

　　慕容晗明身边岂会没有皇帝的耳目，他出入秦楼楚馆，又借谢挽一事在黎府流连，都是为了让皇帝相信，他对娶妻一事毫无兴趣，自然也能减轻一些皇帝的忌惮。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黎世昌和黎朔也只得讪讪起身告退。

　　但黎世昌可谓老谋深算，连黎乔事后都不得不佩服他心机之深。他临走之前不忘叮嘱道：“只是，近日犬子也要与柳氏之女定亲，只怕黎府招待不周怠慢王爷，还请王爷海涵。”

　　终于送走两人，黎乔总算松了口气。

　　书房内霎时一片寂静。

　　“黎二公子要娶妻？”慕容晗明开口问道。

　　如果黎二公子能更敏锐一些，就该知道靖北王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经过了数番心理挣扎，又含有千丝万缕的深意。但奈何黎乔此时还对情之一事一窍不通，因此他只能据实道：“不会，柳姑娘眼光独到，已经有意中人了，此事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罢了。”

　　慕容晗明点了点头。

　　不是柳氏，还会有王氏，李氏等等，黎二公子总归是要成婚的。黎乔身世显赫，人才风流，他会遇到真正钟情之人，会圆满过完这一生。

　　而他，受尽屈辱折磨，身负血海深仇，最后成了一个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怪物。

　　就连今日这短暂的相伴和温暖，也只不过是自己厚颜无耻自作多情偷来的。

　　天理伦常，大道泱泱。

　　举目望去，却没有一条路，是可以与他并肩同行的。

　　慕容晗明起身悄然告辞，似乎一切都和往常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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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府。

　　端王妃杨瑶将手中的外衫递给婢女。

　　“是黎二公子的信？”

　　“是。王爷一回府就立刻去处理黎二公子的事了，听说又是为了个奴隶。”婢女抱怨道：“王妃做了这么多好菜，哎，又浪费了。”

　　杨瑶看着满桌佳肴，摇了摇头：“且不论亲戚，黎二公子每年的供奉不少，王爷自然得重视。”

　　婢女撇了撇嘴：“王妃就是心太善。”

　　“你啊，小心王爷听到了又罚你。”

　　婢女垂下头，退了两步。

　　杨瑶却忍不住叹气。

　　这么多年，她无所出，而慕容恪毫不在乎。

　　他根本不关心子嗣之事，更不关心端王府的女人们。自从大婚以来，慕容恪除了初一十五从来不进她的房门。其他姬妾都是贵妃赐下的，他也从来置之不理。

　　无论杨瑶怎么打探，始终查不出他在外有任何不轨之处。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本应是一件好事。

　　但杨瑶却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可能是女人不能言之于理的直觉。

　　政事再忙，也需红袖添香。慕容恪不是圣人，却如此不近女色，到底是为什么？

　　杨瑶在观察。

　　她本就聪明，自幼便有才女之称，更因为嫁入皇室而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耐心。

　　一个人能掩藏一时，但不可能掩藏一世，更何况是隐瞒朝夕相处的人。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蛛丝马迹里，在许许多多微不可见的细节中，她发现了，她知道这就是真相。

　　慕容恪放在心上的唯有一人，但那个人却不是她。

　　这是一个妻子最大的悲剧。

　　但她却还是要保持微笑，做好这个王府的女主人，维护夫君的体面。

　　杨瑶本就是这样一个善于隐忍，温柔和顺的女子。在伤心之余，她有时甚至会有些同情她的夫君，那个大楚尊贵的王爷，甚至将来可能会成为九五之尊的端王。

　　至少，她还可以和她所爱的人相守，而他，却永远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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