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年二十五

　　一个身材矮小的瘦弱男子被身后的人推到了一边，那人的力气很大，是个魁梧健硕的男人。矮瘦男人撞到了腰，闷哼一声，他不敢说什么，爬起来准备继续跑，魁梧男人转过脸来对瘦弱男人挑衅的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定格了，他的身子一瞬间被巨狼撕咬成两半，瘫在地上。

　　“啊——！！”瘦弱的男人吓得手脚并用，跌跌撞撞的往前爬，身边的人一个个被狼群扑倒，咬碎，他用尽全身力气冲到了桥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许上尉……救救我……救救我……”男人泪流满面，许昊安用枪打退了他身后的一只狼，把他扶了起来。

　　“许上尉，我还不想死，我才只有20岁啊……”男人涕泗横流，恐惧让他的身子不住地抖动，许昊安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面对这么凶猛的异种，许多人都因为受了刺激出现了情绪失控的现象，这个男人不过是其中一员，任何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瘦弱的男人看着许昊安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些困惑的表情。许昊安快速地解释了一句，只说天卫军的身体比普通人结实，这些伤口并不致命，然后就示意他快走。男人怔在原地，神色飘忽不定，呆愣的模样有些滑稽。

　　“原来你们……不会死的啊……”

　　男人喃喃的低语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许昊安背对着男人，看不清男人此刻的表情，在许昊安眼中，现在守住桥头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他顾不上。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许昊安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他的身子猛地朝前，许昊安整个人被推了出去，身子悬空，随即从桥头上径直坠落。

　　“既然你们死不了，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瘦弱的男人双目迟滞，面容惊恐到扭曲：“你不是应该保护我们的吗？”

　　许昊安怔住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悬在空中，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身后是嘈杂熙攘的人群，身前是凶猛残暴的巨狼，他想拿起枪狙击狼群，可在空中的角度和方向都不好掌握，他没办法借力，也没办法御敌，他很想告诉男人，他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却无从说起。从空中坠落的几秒钟，许昊安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并无亏欠。

　　罢了，等事态平息了，再和他们慢慢解释吧。

　　但是世事无常，许昊安没有预料到，男人也没有预料到，从桥头坠落的几秒钟，就是许昊安生命最后的时刻。在空中许昊安没有办法闪躲，也没法开枪，他的脖颈被飞跃起的一只黑色巨狼一口咬住，瞬间就被咬断，许昊安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生生的断了气，身子坠落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哼声。

　　桥边的难民们都怔住了，男人也呆愣住了，许昊安的头颅掉落下来，滚到了一边，眼睛睁的大大的，但却已经没有了生气。他的手指还紧紧的扣着扳机，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你、你杀了许上尉！”桥边，一个中年妇女指着男人发出尖锐的喊声，男人惊恐的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他哆哆嗦嗦的摇着头，不住地低语道：“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让他冲到前面保、保护我们！”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另一个男人怒道：“你杀了许上尉，谁还能来保护我们？”

　　“我没想杀他……没想……他们不是不会死吗，你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站着，还有那个萧将军。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男人仍不相信，许昊安的尸体旁，还有难民又重新推了推许昊安的尸体，甚至真的相信许昊安能起死回生，站起来保护他们一样。然而死了就是死了，许昊安身首分离，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人群再次陷入骚乱。

　　许昊安身死，通道桥边再无阻拦。狼群的攻击变本加厉，变的更加凶猛。狼王趁机跃到了通道桥边，占领了通道桥，再也不让任何难民通过。

　　许昊安的尸体被丢在了一边，被几个天卫军的士兵背起来带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现在没有了许昊安，通道桥又被狼王占领，负责守护通道桥的天卫军士兵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只见狼王的样子突然变得很奇怪，它先是低吼，随即浑身的狼毛竖起，对着西北的方向做出御敌的姿势。

　　是萧磊。

　　萧磊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用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朝这边疾驰，狼王这一次看清了萧磊的方向，猛地起身跃起，巨大的身躯朝萧磊撞去。萧磊的左手率先抓住了狼王鼻子上的毛发，借力朝后一撑，狼王的脖颈瞬间被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伴随着一声“咔嚓”的巨响声，狼王的脖颈迅速折断，舌头从嘴边吐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萧磊显然是真的怒了，他并没有手下留情，几乎在瞬间就解决了狼王的命。但这一下也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胸口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再次溢出了血，嘴里也涌出了血。

　　狼王被杀，狼群陷入狂怒，萧磊解决掉狼王之后，又三下五除二将通道桥边其余的五只巨狼一一就地解决。狼群的尸体堆积在通道桥边，和那些死去的难民尸体混杂在一起。

　　此时的萧磊，浑身是血，满手满脸也都是血迹，眼神冷漠的如同寒冰，让人不寒而栗。他身边的难民见到他，都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别说什么求救了。嘈杂熙攘的通道桥也变得安静了不少，大家都不敢放肆，一个个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了这位“屠将军”。

　　和许昊安不同，萧磊是有名的冷血无情，在生存之战中就因为杀了老弱妇孺而被冠上了“屠将军”的名号。他不仅杀异种，更会杀人，换句话说，他并不比那些巨□□好多少。

　　周曜和冥王赶到的时候，萧磊已经杀红了眼，身边那些巨狼的尸体越来越多，死状也越来越惨烈。萧磊本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上又增加了许多新伤，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旧伤因为用力的牵引裂开，血纷涌而出，而他本人就像是毫无知觉一样，仍在和狼群搏斗。

　　“糟了，再这么下去，他会失控的！”冥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和萧磊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对萧磊的情况最熟悉。周曜不明白冥王口中的“失控”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很清楚，萧磊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周曜环顾四周，随即朝狼王的尸体跑了过去，冥王受命保护周曜，不敢离他太远，只得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看着萧磊，另一边紧紧的追上周曜。

　　“喂，你别乱跑啊！”

　　“我得让狼群停下来，让它们不要再和萧磊打了！”周曜一边跑一边喊，他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周曜吃力的爬上狼王的后背，抓着它的毛一路朝前，来到了它的脖颈处。他从兜里掏出了之前一直揣在怀里的小刀，顺着狼王脖子上的凸起插了进去，然后顺势一挑——

　　腐蝶的尸体从狼王的身体里被拔了出来，周曜举起了腐蝶的尸体，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对四周大喊：

　　“都住手！你们的王早已经被这种蝴蝶寄生操控住了，之前命令你们的不是狼王，而是这只腐蝶！！！”

　　冥王在一旁看的呆愣住，一瞬间他以为周曜的脑子受刺激糊涂了。狼群要是能听得懂人话，那还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他在这里嚎这么一嗓子，除了给狼群当靶子之外，能起到任何有用的作用吗？

　　然而出乎冥王的意料，不，应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曜的声音仿佛带着神奇的穿透力，几乎在瞬间就在狼群中发挥了效力。原本凶狠发狂的巨狼因为周曜的一句话都停止了攻击，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周曜此时紧张的心怦怦直跳，面颊因为紧张泛红，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从狼群的反应来看，他的话确实已经传递到了，也就是说，狼群完全可以听得懂他的话。

　　周曜在尝试之前，心里大约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他只是觉得既然莱姆和古藤都能和他交流，那么巨狼也可以。周曜从没试过和多个大型异种同时交流，这是一场冒险，稍不留神就会葬身狼口，但所幸，幸运之神再次光临了他，狼群真的听懂了。

　　周曜的身边，一只浑身灰棕色的巨狼走了出来，从它的嘴里发出了一些时短时长的低吼声，这些声音传到周曜耳边，变成了一个低沉有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说狼语？”

　　狼语？周曜怔了一下，他明明说的是正常的话，传到狼群的耳朵里，竟然自动变成了狼语。周曜忙道：“我叫周曜，我……大概能和异种交流，所以你们可以听懂我说话。”

　　巨狼没有说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磁性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说我们的王被控制，是什么意思？”

　　周曜想了想，把在山洞里发生的事情，包括莱姆身死，腐蝶大面积孵化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巨狼，巨狼在这期间一直一语不发，狼群内偶尔出现些许骚动，都被这只巨狼压了下去，看样子狼王死后，这只巨狼应该是狼群新的首领。

　　“原来我们的王在发起攻击之前，就已经死了……”

　　巨狼的声音有些消沉，周曜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只巨狼相信了他的话。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感知到了不对劲。我们的王虽然并不喜欢人类，但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这一次攻击人类巢穴，本不是我王的作风，我竟没有发现，我王早已被寄生异种操控。”

　　巨狼走到了周曜的面前，用鼻尖闻了闻腐蝶的尸体，腐蝶还没有巨狼的一只眼睛大，单薄的可怜，可就是这种小小的生物，竟然操控了整个狼群。看着腐蝶和巨狼体型上巨大的差异，周曜也忍不住感慨。

　　“这种寄生种一共有多少？”巨狼再次问道。

　　“成千，或许上万。”周曜苦笑了一下，莱姆的巢穴中，飞出的腐蝶几乎遮住了天上的光亮，究竟有多少只，根本无从数起。

　　巨狼什么也没说，它默默地注视着这只腐蝶，过了一会儿之后，抬起爪子将它打落在地，用力一踩，腐蝶的身体彻底碎成了渣。

　　狼群在巨狼的引导下开始慢慢的撤退，它们不再攻击人类，只是默默地扛起自己同伴们的尸体，有序的离开博尔镇。周曜松了口气，目送着狼群离开。现在他成了博尔镇最引人瞩目的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用寥寥数语就赶跑了狼群。周曜被四周的注目礼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勉强挤出一丝装傻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别看他看上去镇静，其实周曜自己心里也慌得一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界限究竟是什么：能探知异种的位置，破解内外城高级加密的密码，能和异种自由交流……随便拿出来一条都足以引起天启的重点关注，更别说周曜还占全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周曜现在根本搞不清等在他面前的究竟还有什么。

　　周宸夕这混蛋究竟把我推到什么火坑里来了？

　　周曜在心里骂骂咧咧，失去在天启的记忆让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他根本不明白周宸夕在他脑子里装的这些记忆究竟是想让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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