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折腰

　　人冰凉的唇与夏日烈阳下的热风一齐落在席珏城的脸上，她柔软的唇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那么一瞬，却让席珏城呆滞了好几秒。

　　他红了脸，心跳的节拍又开始慌乱，气氛开始暧昧又带着点点尴尬。

　　还好他们行在队伍的最前头，没人看见彼时脸蛋红的像闷熟了的少督军还有同样红着脸的沈小姐。

　　“咳……”席珏城略显刻意的干咳了好几声，抽出一只原本握着缰绳的手轻轻搭在原本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女人的玉手，俯身在她的耳畔低吟，“你这样我很吃亏。”

　　沈裴湘一听这话，一下便炸开了，多少觉得席珏城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呼呼的辩驳：“我沈裴湘，京西名伶，天生丽质蕙质兰心，追我的才子贵人可以从梨园排到督军府好不好……你还敢说你吃亏……”

　　“不是这个吃亏……”席珏城略显着急的否认，随后闷声嗫嚅，“是你随意一个举动就叫我方寸大乱，所以说，我很吃亏。”

　　即使二人离得很近，他的话也明明就在耳边，可不知为何，沈裴湘只觉得听的好不真切，心跳都被撩拨的开始乱了规律。

　　她红了脸，将头垂得更低了，身边的景色随着马蹄不断变幻，但无论如何变，都是一条泥沙山路与澄蓝的天，翠绿的野草山丘，仿佛没有尽头。

　　席珏城抿着唇，也有些不好意思，牵着缰绳的手一扬，□□的骏马便提起了马蹄奔驰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沈裴湘只觉得更加颠簸，用手扶着马鞍生怕自己掉下去：“去哪？军队不管了么？”

　　“周绍杰在，不必担心。”他说着，改了道，一路往南奔驰而去。

　　燥热的夏日，山间的风灌进沈裴湘的袖口里，总算添上了几丝凉意。

　　而彼时宋彰明则燥的快要头顶冒火，不为别的，便是刚才手底下的人告诉了他，一夜之间消失在京西城中的沈裴湘，了无音讯这么多天，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她真的在席珏城的身边。

　　她竟真的抛下所有去找席珏城了。

　　他坐在书房里，面色沉郁的望着摆在柜台上那台积灰许久的唱片机，又想起从前沈裴湘伴着这台唱片机只为他一人唱杜丽娘的模样。

　　恍如大梦一场。

　　他正陷在往事之中出不来，书房的门便恰好被敲响：“先生，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是他的随侍阿满。

　　他将停留在唱片机上的目光收回，沉着声：“知道了。”

　　柳府的海棠花过了盛开的季节，花瓣随热风早已散落天涯，柳如烟拿着剪子修剪子在庭院里修剪着这满院的花花草草，宋彰明则缓缓从书房过来，走到了她身后。

　　“阿满说你找我，怎么了么？”

　　柳如烟闻声，转过身来，月色之下，女子一身鹅黄短袖旗袍，体态轻盈，神色温柔，如同那银白色的月光般，娇软又温柔。

　　她将手中的剪子放在了石台上，脸蛋微红：“方才请了方大夫来把脉……”

　　“怎么，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男人微微睁大眼睛，面露忧色。

　　“不是哪里不舒服…是…我有喜了。”女人回答，垂下脸去，满是女子娇羞的姿态。

　　宋彰明听到这儿，瞳孔微放大，脸上的肌肉僵了好几秒，神色之间全是惊色：“当真？”

　　“方大夫是这样说的，有一个多月了，难怪近来我总觉得身上乏的很。”柳如烟怯怯的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

　　只见男人那双狐狸眼里全是惊诧之色，神色之中不见喜而只见惊。

　　她微微皱起眉，咬着唇：“你不开心么？”

　　“怎么会，只是太意外了些，你能有孕……我自然高兴。”宋彰明这才将自己错愕的情绪调整好，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活动，显得不是很自然的挤出微笑来，走上前去握住了柳如烟的那只白皙细嫩的玉手，“你向来身子便弱，如今有孕更不能再操持了，府里头的事情便交给下人去处理吧，啊，爹爹知道了么？”

　　柳如烟顺势靠在了男人的怀里，而宋彰明也伸手揽住她，庭院里，一汪池水在月光下泛起一层凌凌波光，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呼呼”声与几声蝉鸣。

　　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只觉得幸福又安稳，而后缓缓开口，“今夜太晚了些，爹爹应该已经睡下了，明日我再去告诉他吧。”

　　“好。”

　　她不知道，环抱着他的男人此刻脸上仍旧不见喜色，眼中竟是叫人捉摸不透的阴郁和漠然。

　　夜色渐浓，柳如烟就着男人温暖的臂膀熟睡，梦见自己肚子里的小娃娃出生，梦见小娃娃牙牙学语的唤她“母亲”，即使是做梦，她的唇角也还是下意识的勾起。

　　清晨的时候，女人还在梦乡之中，宋彰明便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在书房里见了方正言。

　　方正言是京西城中有名的大夫，一直以来都负责调养柳如烟的身子。

　　“她明明都在喝你配的那些汤药，怎么还会有孕？”男人站在老檀木制成的书桌前，一只手中捏着毛笔，一只手扶着垂落下的袖子，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可越是这样越叫方正言心里发毛。

　　“这…这也是按先生的吩咐，只是配一些尽量不伤身体的药方，虽说仍有避子的作用，但因为药性温和，所以…所以还是有几率怀上孩子的。”方正言低着头轻声回答。

　　宋彰明则用毛笔在上等宣纸上缓缓落笔，一笔一划，笔锋锋利的写出了一个大大的“忍”字：“罢了，那太太的身体能好好生养么？”

　　“好生调养着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若是先生您当真不想要…我倒也是可以……”

　　“不必了。”还没等对面背着药箱的老男人将话说完，便被他开口回绝，同时手中的毛笔也重重的停顿下来，将忍字的最后一个笔画添上一道强有力的回锋，而后冷冷的开口：“好生调养着夫人的身体，关于我之前让你炖了什么汤药，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否则，方大夫应该知道后果的。”

　　“是，老朽明白。”方正言用长袖擦了擦自己额上的冷汗，弯着腰退出了书房。

　　若不是当年京西城中闹瘟疫自己一时糊涂偷拿了同行人的药方邀功的事被宋彰明给抓到了把柄，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任这个赘婿拿捏。

　　宋彰明听着男人离开的脚步声，眼神仍旧停留在宣纸上自己写的那个“忍”字身上，那双狐狸眼中神情复杂，叫人难以捉摸。

　　良久，他才将手中紧握着的毛笔给放下，望向了书房外在蓝天中冉冉升起的那轮红日。

　　又是燥热不堪的一天，京西城中的富人们白天里都躲在家里头亦或是跑去山庄里乘凉，夜里便继续在欢乐场里消遣。

　　梨园没了沈裴湘，生意大不如前，从前的一票难求如今连场次都未必能坐的满。

　　汤智元气的只想将沈裴湘捉回来好好鞭打鞭打，让她以后还敢不敢出逃。

　　可他却一直没能得到沈裴湘的消息，直到这两日，才有消息传来，说沈裴湘在马尾山的军队里。

　　第一时间从韩行那得知消息的明黛终于松了口气，这几天可算把她担心坏了：“所以，她如今是安全的吧。”

　　“与少督军一起，自然很安全。”韩行站在还没熄火，发动机突突作响的军车前和明黛说着。

　　“那便好…那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女人点头，忍不住又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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