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男孩穿越之侍郎之子(科举)

作者:无话不说12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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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文远的背面


      子时三刻,藏书阁。

      万籁俱寂,唯有夜风穿过松林的呜咽。张明义披着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沉睡的书海。他借口寻找一本前朝河工笔记,脚步放得极轻,心中却怀揣着另一个目的——印证连日来的猜测。然而,阁内并非预想中的漆黑一片。深处靠窗的一角,一簇烛火在寒风中顽强跳跃,将一个伏案的清瘦身影长长地、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古旧书架上,宛如一幅神秘的剪影。

      是赵文远。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后的窥探毫无察觉。宽大的柏木书案上,摊开着一部纸张泛黄、边缘卷曲的《漕运纪略》。昏黄的烛光下,他修长却指节分明的手指(或许指尖还沾着些许墨迹或旧伤),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沉痛的郑重,划过一行细若蚊足的朱批小字。张明义屏住呼吸,运足目力,勉强辨读出那行字迹:“庆丰三年,鄱阳湖城,漕粮沉船二十七艘,押运官赵某殉职,疑案,未结。”

      “庆丰三年……鄱阳湖……赵押运官……” 张明义心中剧震,线索如电光石火般串联。就在他心神激荡,呼吸难免稍重的一刹那,赵文远猛地警觉!如同最机警的夜枭,他宽大的袖袍如流云般倏然拂过书面,“啪”地一声将《漕运纪略》合拢,严严实实。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但在那烛火因气流而明暗交替的瞬间,张明义锐利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赵文远抬起的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皮肉翻卷过的陈年箭伤,宛如一条紫黑色的蜈蚣,盘踞在那本该执笔握卷的文弱手腕上,与他平日温润如玉的书生形象形成了刺目的反差。

      赵文远倏然转身,面上惊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已被惯常的平静与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取代:“张兄?如此深夜,也来寻书?”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偶有所得,心痒难耐,打扰赵兄清静了。”张明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目光却似无意般扫过对方那紧握书籍、指节微微发白的袖口。

      那一夜无声的照面之后,试探便如冰层下的暗流,在两人之间汹涌涌动。

      张明义故意将半部极为珍贵、涉及天文水文测算的《浑仪图说》,“遗落”在人迹罕至的碑林。翌日黎明,天色未亮,积雪覆地,他踏着“吱嘎”作响的新雪再次前往。残页依旧在原地,仿佛无人动过。但边缘的空白处,却多了数行崭新的、墨迹未干的演算,其符号精微深奥,所推演的,正是鄱阳湖区域特定时节的水文流向与星象对应关系。更令他心头凛然的是,积雪上残留的足迹,深浅不一,看似杂乱无章,但若以堪舆家的眼光细观,竟隐隐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最终指向正北——那是京城与兵部所在的方向。

      早课时分,墨香与冬日清晨的寒意交织。张明义踱至赵文远案旁,状似随意地低语,声音仅容两人听见:“赵兄好雅兴,昨夜观星至卯时?碑林风寒,小心身体。”

      赵文远研磨墨锭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那上好的徽墨在端砚中划过一个微小的顿挫。砚台里,尚有数片未完全化开的冰屑,在浓黑的墨液中载沉载浮,折射着冷光。他眼帘未抬,声音平稳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膳房帮厨学子特有的疲惫:“张兄说笑了。膳房卯正升火,我得去劈柴备灶,岂有闲暇观星。”

      腊月二十三,祭灶夜。书院里弥漫着糖瓜的甜腻和松枝燃烧的烟火气。张明义佯装饮多了祭酒,伏在学舍的书案上,鼾声均匀,仿佛沉睡正酣。他故意摊开的那本《漕运考》,正停留在记载“庆丰三年鄱阳湖沉船案”的页面,墨色的字迹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子时,门轴发出极轻微的、几乎被风雪掩盖的“吱呀”声。一个身影如鬼魅般闪入,是赵文远。他在张明义“醉倒”的案前静立片刻,目光扫过那敞开的书页,眼神复杂。然后,他极其小心地拿起笔,蘸饱了朱砂,在那段关于沉船案的记述旁,添了数行细密如蚁的批注。朱笔如刀,字字力透纸背,仿佛要将某种沉埋的真相血淋淋地剖开。

      就在他搁下朱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的瞬间,张明义猛地直起身,目光清明如电,再无半分醉意:“赵押运官当年押送的,恐怕不是普通的漕粮,而是兵部特批的军械吧?”

      室内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衬得这寂静更加逼人。赵文远身形定在原地,缓缓转过身,眼底映着跳动的灯焰,深不见底,仿佛有风暴在酝酿。他没有否认,沉默即是回答。只听“哐当”一声轻响,一物从他袖中滑落在地——那是半枚青铜虎符,色泽暗沉,边缘有着明显的磕碰与水渍侵蚀的痕迹,符身上的铭文虽半,但那独特的形制与威严,赫然指向三年前鄱阳湖沉船事件中,随船遗失的调兵信物!

      “那夜突袭的‘湖匪’,”赵文远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如同浸透了鄱阳湖底的寒冰,“使用的,是军中专用的制式弩箭,劲道足以穿甲裂石,非寻常江湖匪类所能有。”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张明义,“张公子,你可知那些弩箭,出自哪个卫所?又经谁人之手,流入了‘湖匪’之中?”

      窗外,碎雪密集地敲打着窗纸,簌簌作响,如同无数细密的鼓点。张明义沉默着,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封已被体温焐得微热的密信,缓缓展开。火漆印下,压着的赫然是当年兵部断然驳回重查鄱阳湖沉船案的朱红批文,字迹倨傲,力透纸背,每一个“查无实据”、“毋庸再议”都显得格外刺眼——而那笔迹的源头,他再熟悉不过。

      除夕夜,雪落无声,洗墨池冰封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亭中孤灯。

      两人对坐于池心石亭,一壶冷酒,两盏孤灯,彼此呼出的白气在空中交汇。赵文远从怀里取出一个粗布包裹,动作谨慎地打开,里面是七枚精铁打制的弩机零件,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幽蓝光泽。每一枚零件上,都清晰地刻着一个微缩的、象征着某个家族的“陈”字徽记。

      “三个月前,借着运送补给混进书院的那个新车夫,”赵文远一边说,手指一边灵活地动作起来,那些冰冷的零件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咔哒作响,迅速而精准地组合,行云流水般化成一把结构精巧、杀气森然的军用重弩,“在武库西墙角清理杂草时,‘无意间’留下了这些东西。”

      张明义接过已然成型、触手冰凉沉重的重弩,指尖感受到金属特有的质感。他端起弩,略一瞄准亭外一株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苍松,矢尖所向,分毫不差地正对树干上一个被枯藤巧妙掩饰的树洞暗格。“所以,那日你在我经过时,并非无心,是故意打翻我的食盒?”

      食盒底层特制的夹层之内,藏着的正是他父亲的好友,前任漕运御史张清远,在书房“自尽”临终前,仍死死攥在手中的——那份染血的鄱阳湖湖匪秘密布防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匪巢与某些官方驿道的隐秘联系。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仿佛要将所有痕迹与秘密一并掩盖。赵文远忽然抬手,用一枚一直藏在指间、薄如柳叶的匕首寒光一闪,割断了束发的青色布带。长发如瀑散落,在凛冽的寒风中狂乱飞舞。他猛地转过身,背对张明义,后颈之上,一个清晰的、深嵌入骨的黥刑烙印,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刺骨的空气里——那是兵部专门用以标记“罪大恶极”、永世不得翻身的重犯的特殊符号!

      “现在走,还来得及。”他重复着之前或许说过的话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被风雪浸透、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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