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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微风轻躁。
褚时站在宫门旁,两道侍卫严肃。燕南道站在后方半尺,看着魏知上了马车。
“你说她到了魏国,会不会好起来?”褚时身着青色长袍,回头看他。眉目间染上帝王之气,混杂着少年气。宛若昨日。
“会的。一定。”燕南道也穿着便服,心中对魏知将来不保有期望。虽然跟随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但人心难测。可若要他与对方说真话,还是不愿。
“我觉得这是个糟糕的主意。”褚时走到他身前,牵过手腕,两边侍卫并未有何骚动,“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出宫玩吧。”
初秋凉意随着风拂过脸颊,但他的视线静静停在褚时身上,只觉舒适。
“好。”
两人去了不远处的集市。宫门口的侍卫不敢拦皇帝,但几位大臣却是焦躁。奏章堆叠起来,褚时却想起从前逃避公仲的时候。觉得开心起来。
“你看这个。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团扇。”燕南道拿起绣着长剑的团扇,兴奋道,“从前母亲喜欢买,府中还专门有个地方摆。种类多得很。”
正在买糖葫芦的褚时听见燕南道顺口说起母亲,斟酌字句才应和道,“似乎姑娘都喜欢买团扇,明明样式相似。不过,比起团扇胭脂,娘倒是更喜欢收集兵器。下次可以带你去看看。都是些名器。”
闻言,燕南道摆手道,下意识抚摸着腰间的短刃,“不用。我有无痕。”
褚时瞧了眼之前他送给对方的生辰礼物,笑了笑。
“给你。”他将手上的一支糖葫芦递给对方,“据说这里有那个小贩的独家秘方。他说自己想开个全天下最大的糖葫芦殿。开到齐国去。你尝尝看。”
燕南道挑眉道,“没想到每个百姓都有自己的志向啊。”
咬了一口糖葫芦的褚时不小心让红糖碎片沾到了嘴角。本人却不自知,依旧悠哉地朝前面一个摊位走去。
好像是蓝色的,似是玉佩模样。
“等等。”燕南道拉住他,用衣袖将对方嘴角的碎片抹掉,“也不看看。”
褚时自动忽略路过几个看着他们的视线,而是将燕南道拉到那个摊位。
“看看那个玉佩。”褚时指着那个蓝色的块状东西。
“好嘞。”摊主将东西递到他面前,好好夸了一番。这个东西是何等珍贵,可谓是此曲只有天上有的样子。若他不买,定是不识货。
褚时只是在燕南道腰间比了比,这东西形状如同玉佩,但个是真的小。他想了许久,觉得做成剑穗定好看。正巧雕个样子磨去些,同这短刃大小合适。
“要了。”褚时将银子付了,将东西揣兜里。
燕南道本想说些什么,但见对方竟是在前面备了马车。
“这是要去哪儿?”燕南道问。
褚时顿了半晌,开口问,“我一直想说。你父母的尸身我找了个地方埋好,建了个墓碑。但怕让你感到不适,便一直没提。”
“带我去看?”他跟着对方上了马车,等候多时的车夫开始前行。
“嗯。”
他觑了褚时一眼,本以为即使没有恼怒,也会有自己隐私被翻出来的焦躁。但事实心中没有任何感觉。对那两人,似乎爱也没有,狠也散了。
从前憋着一口气,会让自己反复回忆起自己来被他们利用的气愤。以此来激励自己蒙头向前,闭上双眼,合起双耳。
看不见那些直接间接由于自己产生的悲剧,当做听不见哀嚎。
现在想来,与其说是鞭策,不如说是自我折磨。
“褚时。其实我早就不恨了。”他从小窗朝外看,视线从一个个百姓身上略过。那些人有的面带疲惫,有的笑起来谄媚。但燕南道知道这些人背后有的双亲妻儿。
褚时将左手附在他右手上,回道,“我知道。”
马车停下。
褚时先下,带着装着火纸的匣子与火盆。渡步到碑前,静静等燕南道做好准备。
沉吟许久的燕南道终还是下来走到褚时身边。接过那盒火纸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腥红的火苗升起,他才突然格外真实地感觉到了一个事实。
他们死了。
一张张火纸被吞噬,消失。白色逐渐转为焦黑,他突然感觉到悲伤。
“你说,为什么不喜欢我?”燕南道开口问,尾音带着颤音,“为什么愿意对着那些官员笑,对着那些做事更加恶心的人一个劲的讨好。却不愿...不愿...”
他最后似乎想要质问,但却还是没说出口。
“罢了。”燕南道牵过褚时的手,对着墓碑说,“这是陪伴我后半生的人了。给你们看看,也不是征求同意来的。就是给你们看看。”
褚时揉了揉燕南道的头,深深鞠了一躬。
他一直站着,当做不知对方哭了的事实。而是陪着他不时喃喃自语几句,直到两人回到皇宫。
这才直到方临远被抓回来了。
褚时匆匆赶到大牢,却见方临远身边还跟着一个苏言。
“别来无恙啊。”方临远似乎没有感觉到周身处境,轻佻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别来无恙。”褚时点点头,“这么被抓回来了。”
对方没有对褚时表示出的“并不是我下令”的话显露出惊讶,而是平静回道,“我跟苏言开了家青楼。有人闹事,被搞了。”
褚时怔了怔。
“要杀要剐,随你吧。”方临远同之前那个听闻自己父亲参与大事时,问起原因来颇为沉重的姑娘稍有不同,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结果,以及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
“就是不要连累苏言,不关她事。”方临远席坐在稻草上,双腿自然微开,双手则是搭在膝盖上,背靠墙道,“她算是你们的功臣吧。也没做什么别的事。”
褚时沉默。
“喂。真的同她没关系。”方临远皱了皱眉,站起身直视他,“这都是我的错。”
“阿远,好了。没事。”苏言脸上没什么表情,朝着对方安抚性笑了笑,转头道,“陛下仁慈,放给我们这些日子已是足够。你知道的,我又不在乎生死。”
牢中寂静许久,两旁多个关着的犯人都被押往审讯了。再远些,也听不见这里动静。
“朕会放你走。”褚时只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回到圣德殿,燕南道已经平复心情,正在帮他分类奏章。
“回来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就说贬去通州做个小吏。方临远只能算是临阵脱逃,虽然会为人不齿,但褚国没有这个军规。我也不好处置。”褚时回道,“虽然军中惯例,逃兵问罪死刑。但也是惯例。”
燕南道将分好的一堆奏章放到他面前。
“准备修正吗?”
“当然。很多惯例怕是得一个个重新斟酌,然后添加到法令里。”褚时展开奏章,提笔批阅起来,“还有当地审理案件的官员也得重新筛查一番。又得耗费大笔精力啊。”
燕南道被他有些抱怨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这个我现在写一个初案出来,相关官员也会调度好。你应该先想想怎么在晚膳之前将这些奏章批阅完。”
褚时不说话了。
很快到了晚膳时分。
圣德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太后。”褚时行了一礼,燕南道跟着也行礼。
“陛下。”这位成为太后的女人同褚时其实不熟,主要是褚黎烨从不在宫中停留多久。再加上先皇很少入后宫。因而原本还是贵妃的她地位也不算高。
但她的母族不是权重的大臣便是家财颇丰的商人。
“您这么晚来,可是有要事?”燕南道坐在一边安静写着初案,褚时让外边的婢女沏了一壶茶进来。
“不知陛下可有小烨的消息?”太后脸上很是疲惫,不过四十出头的年岁,看上去却仿佛朽朽老矣。褚时心中发酸,叹了口气。
“真的没有。”褚时将茶盏推到对方面前,“是实话。之前您来问过我,我便说过。”
女人手抖地将茶盏一下推到地上。
褚时沉默着,燕南道也没有反应。仿佛没有听见这里的动静。
“哀家求你了。”
褚时摇了摇头。
等到太后离开,燕南道赶忙上来看他的手。
“没事吧。”他眼中满是担忧,褚时不禁想起从前那张总是笑着,却拒人千里的脸。
“没事。”褚时揽过对方身子,将下巴搁在燕南道肩膀上,“我爱你。”
褚时闭上眼。
从前爱你没有被裁减过的生长,没有双亲的参与。仿佛野草,长在没有需要被修剪的草原。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如此羡慕这份没有被压制过的欲望,如同是他原来想象过的自由。
因而那时候他想,若是对方反了,也好。
但他希望的是对方从这里走出去,永远不要再走回来。去哪儿都好,带着钱财隐居深山,看不见毁灭,听不到哀嚎。
但现在只是爱你。
甚至爱现在肩上压着的责任,爱这份“不自由”。
燕南道愣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爱你。”
从前爱你拥有的滔天权势。
如今爱着坐在高位,负担着黎民百姓重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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