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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父亲Part2
到了中午,阿鸠才把睡眼惺忪的百鬼丸叫起来。扒拉几下吃过饭,下午百鬼丸开始沉迷学习。
夕阳西沉,日复一日重复的路途今天却让寿海有了期待的感觉。他大老远就看到黑夜中的家,窗子里透着明亮的烛火,凉风里飘着猪油稻柴的烟火味,万般柔情顿时涌上心头。
席上,阿鸠问起百鬼丸的义肢。
寿海惭愧一笑:“不过雕虫小技,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阿鸠已经见识过他书房里成堆的图纸,虽然没打开看,可从这数量级上可以说这是个大师级的医生。她的爱才之心又蠢蠢欲动起来,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地想拐人。
“先生不考虑去镇山定居吗?那里更安全更方便,百鬼丸和我也能放心下来。而且,镇山一定会奉您为座上宾的,我们有很多士兵……还有小孩子都身体残缺。”
今天她还接到多罗罗通过小妖送来的信,高兴地告诉她美绪来镇山了。
寿海客气地表达了感激,摇摇头:“我还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
恐怕他要在战场上为自己赎罪一辈子。
从前还要担心百鬼丸旅途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义肢坏了怎么办。现在看着他过的很好,身边还有陪着的人,自己就可以放心了。
阿鸠也不勉强,转而问道:“那如果有人来学艺的话,寿海先生你愿意教吗?”
寿海愣了。他收养的第一个孩子本来跟着他学做义肢,可知道了他以前犯下的罪孽后,心生厌恶而愤然离去。自那以后,他从没想过再收徒弟。
他最终点了点头。
吃完饭阿鸠照例想在老丈人面前表现一下收拾残局,结果被寿海叫住。
寿海生硬地咳了一声,努力作出严肃的父亲样,问道:“咳……你和百鬼丸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如果在喝茶的话,阿鸠觉得自己肯定要一口水喷在老丈人脸上。
“我已经听百鬼丸说过了,你们已经……所以还是早点结婚比较好吧?虽然你是……”说这种事情,寿海感觉自己的老脸还是有点红,“但女孩子家家的,万一有了孩子,未婚先孕还是不太好。”
阿鸠抓狂地挠头。对她来说,结婚这个概念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什么?谈个恋爱还要结婚的嘛?不是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
她挣扎着:“我……生不了小孩。”
从前作为手握重权的太守,从来没人敢置喙她的个人私事。她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于是说完才想到,啊……寿海是个古人啊!他不会因为无法生育而要拆散他们吧?
自从退位禅让后,她就好像越来越少动脑子了,以至于不假思索说出这种话。
寿海一愣,一脸的愧疚,以为自己戳到了别人的痛处:“是……是我太、太突然了。那、那结婚的事再议、再议!”
他摸着后脑勺,感觉脱口而出的话哪里不对,又急急补充:“不是嫌弃你!我和百鬼丸都不会!”
虽然两人的频道并不在同一波段,但好歹糊弄过去了的阿鸠松了口气。
晚上客房里阿鸠抱着温暖的百鬼丸满足地叹息,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后突然就孤枕难眠了。
“百鬼丸,寿海先生和你说过结婚的事吗?”
百鬼丸轻轻摇头:“结婚,是什么?”
看来寿海先生只是单纯为她一个女孩子担心罢了。
“结婚就是两个人变成夫妻。”
“那……鸠和我会永远在一起吗?”
百鬼丸侧头,炙热的鼻息弄得阿鸠有些脸热。
她蹭了蹭他的肩窝,道:“不结婚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百鬼丸这才放心地合上眼,嘴角微微翘起。
这天早饭阿鸠突发奇想打算下午带百鬼丸去钓鱼,寿海连声说好,并表示自己今天可以留在家里做饭,两人可以尽兴玩。
虽说是突发奇想,但也不是拍脑袋蹦出来的。以往两人一般上午用来上课,下午赶路,但既然现在要小住一段时间,自然是找些别的事情干了。
阿鸠自觉是个退休人士,便想着体验一把养老生活。她想起很久以前在上学路上时,常会看到退休的老人或在树荫底下棋,或在河岸边钓鱼。
教现在的百鬼丸下棋有点困难,所以阿鸠最终决定去钓鱼。
寿海翻了翻自己堆放杂物的房间,竟然真的翻出两支简陋的鱼竿,锈了的鱼钩用磨刀石磨两下就能用了。
“那条河边应该还有条船,如果没坏的话还可以划到河中央垂钓。”寿海回想着。
结果到了河边阿鸠突然沉默了,旁边扛着两根鱼竿的百鬼丸侧头用眼神询问她。
“……那个,我们好像……没有鱼饵。”老丈人大概也很久没钓过鱼了,也忘记替他们准备诱饵。
作为堂堂前太守怎么能被小小鱼饵难倒呢!
霸道太守阿鸠命小鬼们把方圆十里的泥土都掀翻了,于是每一条或肥或瘦的蚯蚓都被忠实地送到两人面前。
霸道太守的娇妻,百鬼丸看着眼前不停在扭动的蚯蚓山:“……”
这可真是土味的宠爱。
阿鸠瞥了眼维护良好的船只,眼珠一转,巧笑嫣然地说:“不如我们来比谁钓的鱼多吧?输的人要听赢的人一个要求!”
百鬼丸一无所觉地答应了。
船划出芦苇荡,到了河中央,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水域视野开阔,波光潋滟,河间滩涂上长着几株水杉,午后的秋蝉不知在哪里躲着,绵长的叫声一会有一会没,十分惫懒。
秋老虎的日晒还是有些灼人,好在阿鸠有所准备,两人戴着草帽就这么一头一尾坐着垂钓。
百鬼丸不太会钓鱼,他一向是直接用刀叉。虽然不明白钓鱼有什么意义,但只要阿鸠高兴就好。
全神贯注下还是丢了好几条上钩的鱼,等他笨拙地取下第一条没有溜掉的鱼后,百鬼丸回头看向了阿鸠。
后者似乎有所察觉,扭头朝他灿烂一笑,然后报出自己的战绩:“我钓了十几条了!”
百鬼丸丢下鱼竿,走过去瞧阿鸠的水桶,果然乌泱乌泱几十条鱼挤在一起,窒息绝望地吐着泡泡。
百鬼丸本来温和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面无表情,他不走了,擦着额边的汗,蹲守在阿鸠边上。
阿鸠的浮标周围水波涟漪不断,可见其下大量的白条鱼在聚集,不一会儿阿鸠又上钩了一条。
阿鸠得意洋洋地在百鬼丸面前晃荡着她的新战利品。
百鬼丸也不气馁,返身继续和自己的鱼竿奋战。阿鸠反而因为有着绝对的领先优势,越钓越没成就感,到后来干脆草帽一盖睡起了午觉,这天气对气血旺盛的少年来说热了,对她来说却暖洋洋的,很是催困。
只要某个人不要时不时地把他汗津津的身体和热脸贴上来就更好了。
待她被凉意惊醒,发现已是淡白色月牙悬空的傍晚,身边百鬼丸静静地守着。
“如何?钓了几条?”
百鬼丸把他自己的桶拎了上来,竟然也乌泱乌泱一片。
阿鸠怀疑地看着百鬼丸,后者坦然地回视她。于是她也说不出怀疑的话。嘛……他学什么都挺快,也许钓鱼也很有天赋呢?
但她心里有点郁闷,感觉自己的小九九不成了。
结果一数具体数目,阿鸠竟然还是领先一条!
阿鸠把鱼放生时,一直拼命忍住自己想放声狂笑的冲动,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她故作淡定道:“那这就是我赢了,你得听我话。”
他安静地注视因为兴奋而脸颊绯红的阿鸠,眼神温柔,仿佛阿鸠提什么无理要求都能答应。
不过以他青涩的人生经历,大概想象不出阿鸠竟然提出了这种事。
于是被晚风吹干的汗汽又在肢体的交缠中弥漫开来,遮掩住一切的芦苇丛随着船只荡漾的水声起起伏伏。
他仰面凝视,浅棕色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漆黑一团,简直要把面前的一切深深印入脑海。洁白丰盈的月同体在夜空中仿佛散发着莹莹光辉,就像被星星包围着的辉月。
“鸠……”
他刚想说点什么,阿鸠连忙趴下捂住他的嘴。
远处传来寿海的呼喊,阿鸠催促着百鬼丸,在他的委屈中狼狈地收拾两人,终于没在寿海面前出洋相。
只有躲在芦苇里的小鬼得到了满足,他们嘬嘬手指,隐约对男主人生了好感,做鱼窝这么简单的事也给他们好吃的,女主人可什么也没给啊……
第二天清晨阿鸠是被百鬼丸弄醒的。迷迷糊糊间抱着自己的人好像咬着她的耳朵,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着些什么。
阿鸠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整个人仿佛昨天河岸边的芦苇,起伏飘荡。
等她清醒过来,发现门被拉开,门外站着全身石化的寿海,然后门又被猛的合上。
默默合上门的寿海拼命赶走脑海中的画面。
他一直觉得是别人家的猪拱了自家的白菜,但从刚刚的情形来看……现在还真不好说!
还是赶紧结了婚滚蛋吧!!!给他一个孤苦伶仃的留守中老年一点空间吧!
“鸠,为什么父亲这么激动?”在她身上的百鬼丸额上还带着蒸腾的汗,他停下来,茫然地问。
阿鸠捞过一个枕头恨恨丢向百鬼丸。
在老丈人家里被撞见……什么的!丢死人啦!
阿鸠顿时悔不当初。
百鬼丸刚取回身体后,敏感的样子实在可爱,阿鸠就总是把他逗弄的不能自已。没办法,那低喘连连、泪眼婆娑的神情,那拧着眉蹭着她说难受的样子……叫她欲罢不能,愈加兴起欺负的坏心思,渐渐叫他食髓知味。
自作孽不可活啊!
于是没几天,两个人就在刚刚混了脸熟的村民见证下,一个穿着白无垢,一个穿着黑羽织,行了结婚礼。
寿海看着眼前佳偶天成似的少年夫妇,忍不住落了泪。
虽然条件所限,仪式比较简陋,两人却一点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地和众人喝着米酒,热闹到夜里,淳朴的村民都知趣地离去。
两人把喝的酩酊大醉的寿海搬上床铺,然后收拾了残局,这才等到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百鬼丸把阿鸠压在软褥上,像剥洋葱一样层层揭开自己的新婚礼物,直到那月色映入眼帘。
“鸠……真美。”
上次就想这么说了。
夜深露重,琼花却徐徐绽放,好似月下美人听着芦苇岸的潮水拍打着滩涂。
虽然嘴上说着赶紧滚蛋,但婚后寿海还是留两人住了好几日。
阿鸠因为之前在老丈人面前丢了大人,再不提和百鬼丸去钓鱼的事。对万事都充满好奇的他便随父亲去邻近几个村子里见识人情。
没人缠着时,阿鸠便自己跟自己下棋,下累了便看书,看困了就把书本往脸上一盖,躺倒在榻榻米上打盹。
有一天晚上,百鬼丸没有缠着她,只是静静地抱着阿鸠,一遍遍吻她锁骨附近的伤疤。那吻并不带欲念,倒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情绪。
“鸠……我想成为父亲这样的人。”百鬼丸头靠在阿鸠的胸口,神情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我想做医生。”
阿鸠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散落的黑发,柔声问:“百鬼丸为什么想做医生?”
百鬼丸想起白日里,那人的腿只是有十几个米粒大小的紫黑的斑点,父亲却告诉他,这应该是腿上受过外伤,没有及时清洗伤口,以致邪风入体。
这病尚无有效的药方,他只能尽力治治看。
那病叫伤痉。
阿鸠听完,紧紧抱住了百鬼丸,眼眶微红,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觉什么言语都失了色。
百鬼丸听着阿鸠有力的心跳,过了好久,他才闷闷地说了句话。
“鸠和百鬼丸,永远在一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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