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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二日早早起身,在茫茫云海中看见了日出,我与王爷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只是终在前,始在后。
兰华寺的斋饭是确实好吃,昨日饿急了,狼吞虎咽还以为是饥不择食,今日仔细尝了尝,的确是难得的美味。素菜色泽晶莹,滋味纯朴,不沾染半分俗气,却也绝不寡淡无味。素炒清香,素汤清甜,调味之余,不失本味,令人回味无穷。
下山的时候,我觉得腿有些不听使唤。昨日上山是想抬腿抬不起来,今日下山却是一直在下石阶,越下越快,几乎止不住。
下了山我才发觉,今日怎么没走到昨日那段泥路?
我问采薇,采薇不肯答,却一看就是心虚。我又逼问王爷,才知道原来昨日上山绕了路。
“你是故意的?”
“那是自然。”王爷一脸理所应当。
“为何带我绕路而行?”我又问他。
“昨日你一直赌气,若不走些难走的路,只怕到今日也不肯理我呢。”他一边笑,一边搂住我。
“我这么小气?”
“不不不,我家渺渺最是宽容大度,与小气二字完全搭不上边。”他笑。
“那……”
“若再追问,可就当真小气了。”他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
我挣脱他的怀抱,往前跑了几步,才又回头挑衅:“我就是小气。”
兰华山之行完美结束,唯一一点不那么圆满的,是我在回程马车上睡着了,兴许被看到了最丑的睡相。
回府换了衣裳,我便打算去公主府。
或许是昨日上山,今日下山,运动量过多,我的确是累了,我又在路上睡着了。
被公主要与我决裂的梦境中吓醒,我忙叫停了马车。
“小姐,怎么了?”采薇问我。
“不去公主府了,去白粤家里。”
采薇吩咐了车夫,马车又稳当地走了起来,只是我心里不太安宁。
既怕无功而返,又怕知道了什么我不该知道的秘密。
到白府的时候,听说白粤还未散值回府,为免惊动府中其他人,我便坐在马车中等。
从白粤下班的时间来看,我不得不相信,白粤的确是个好官。天色渐晚,他才回到府中。
见我来找他,他十分惊讶,似乎还有些为难。
我既是为解决事情,便也不拐弯抹角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问了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公主与白粤究竟为何和离?
他似在思索,却终究一言不发,只是叹气。
如此看来,似乎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心中明了,便也不再追问,“白大人,今日前来是我冒昧。我虽受皇后之托关心公主婚事,但今日问的是白大人的家事,想来总有些不便与外人知晓的,白大人不必为难。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我起身要走,却听见白粤在身后道:“多谢王妃。”
声音恭谨沉着,不悲不喜。
仿佛与他毫不相干,只为敷衍客套。
若不是上回他在路上拦住了我的去路,又在公主寿辰时偷偷去了公主府,我根本不会相信身后这个人对公主用情至深。
白粤这人,实在是奇怪得很。
但可能正是因为奇怪,他才会这般喜欢公主,也才会深受公主喜爱。
我回到王府的时候,王爷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
“王爷是在等我?”我有些愧疚。
“是啊,天都黑了。”王爷不看我,只携着我的手往前走,似乎是在生气。
“王爷在生我的气么?”我明知故问,隐约闻到些许酒味。
“倒不是生气,就是担心,看你安然回来,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
看他口齿清晰,逻辑也毫无漏洞,应当是没醉,便未放在心上。“那王爷可想起上回在北苑行宫,王爷迟迟未归,我也是如此心态。”我笑。
“方才等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了。”王爷一脸委屈,“也想到你定会趁此机会教训我。”
“我哪敢教训王爷?不过是情境相似,顺便一提罢了。”我哭笑不得。
王爷似乎仍不满意,不发一语,气鼓鼓地往前走。
到了偏厅,我看饭菜早已备好,也觉得饿了,可王爷不高兴,也不好全不顾他,只好讨好道:“好啦!王爷,今日全是我的错,下回再不会回来这样晚了。”
“王爷王爷!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不这样叫我?”王爷怨气满满。
我愣了愣,没明白怎么回事。
“那我……该……如何称呼王爷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自然是叫我名字啊,云、柏。”王爷献宝般说道。
“那怎么行呢?我怎么能直呼王爷名讳呢?”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元祎也唤得,白粤也唤得,怎么独独不能唤我的名字?”王爷急道。
“这如何能论为一谈?”我无奈地笑。
“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这问题我不知该如何答他,可他与他们就是不同的呀。
“王爷是在吃醋吗?”我笑着问他。
“罢了,先吃饭吧。”他不肯正面回答。
不回答问题,我便当他是默认了。接过他给我盛的汤,我认真道:“王爷,我知道您的意思,慢慢地我会改过来的。”
他终于露出笑容,“快吃饭吧,定是饿急了。”
从在兰华山开始,我便觉得王爷变了,变得生动起来,变得有血有肉,会生气,会撒娇,会抱怨。尽管今日,可能是因为喝了酒。
对比从前,可算是人设崩塌。
他转变得太快,我总跟不上他的节奏。
情侣之间,或许确实不该总是称呼得太过谨慎生分,可我心里缺一些认同感。
我怕他仍将我当做钟芩,我怕钟渺渺只是填补钟芩空缺的一个工具。
想着这些,我便有些食不知味了。
第二日,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白粤的信。
信封上明目张胆地写着我和他的名字,信的末尾也大大方方地留着他的落款。
白粤公正不阿,光明磊落,我是知道的,可我觉得这是个人隐私,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一个有妇之夫与一个有夫之妇互通书信,传出去难免落人口舌。
采薇随口说了一句:“虽是家事,但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偷偷摸摸。”
也很有道理。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这样说来,反倒是我三观不正喽?
信的内容很简单,便是写了他与元祎公主不得不和离的原因。白粤的母亲想让元祎再生个孩子,原因是白家几代单传,不能在白粤这儿断了香火,想要个孙子,而元祎不肯。
这理由与我所想象的相差甚远。
我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可调解,居然就这样?
事情虽小,却不好解决。
清官难断家务事,婆媳矛盾更是千古难题。
此外,生孩子这事儿,旁人看来实在太小,对一个家庭来说,大约已经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此刻我只想撂挑子,不再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可我又觉得元祎与白粤着实可怜,我圣母心发作,想要拯救这对苦命鸳鸯。
在这个时代,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想让自己的儿子多生个孩子,似乎不算是太无理的要求。
对元祎来讲,却不知是什么程度的伤害。
十月怀胎生下嘉禾,别的孕妇受的苦她一样没落下,旁人还羡慕嘉禾带来的封赏和荣耀,怎么在白家却仿佛一文不值?
我必然是要站在元祎这边的。
事情的根源无非是白粤的母亲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我若是劝元祎生孩子,岂非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再者说,生孩子这事儿还有技术层面的问题,儿子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要是再生个女儿,白粤的母亲还是不肯让步,那可真是白受罪了。
我从二十一世纪来,深知女性维护权益的不易,重男轻女无疑是错的,我也无比赞同生育是权利而非义务这一观念。
所以无论如何,我支持元祎,在这件事情上,她一点儿错也没有。
但许多事情,支持没用,得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
白粤母亲这个观念,在我从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尚且还有人大为推崇信奉,在这里只怕更是寻常。
我要怎样才能劝服她?
给她讲女性解放运动?给她讲生男生女都一样?给她讲孩子的性别是由父亲决定的?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公主府一趟。
一来,我不能只听白粤的一面之词,万一这事儿还有其他矛盾呢?
二来,我需要深入地了解一下白粤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去了公主府。
未曾提前打过招呼,我担心元祎不在,好在去了正好遇到她回府,没让我扑个空。
她看我十万火急地去找她,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麻烦。
直到我第十遍问到白粤的母亲,她还半信半疑地望着我,“真不是五哥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我怀疑在元祎公主的眼里,王爷可能天天都在家暴我。
“那你这么急做什么?”公主又问。
敢情我之前说的她一个字没听进去?我生无可恋,却也只得耐着性子,再次问起白粤的母亲。
“母亲这人……”元祎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她通情达理,开明大度,脾气比我好多了。”
评价这么高?那怎么还会有矛盾?我在心里打鼓。
“是白粤告诉你我与母亲有矛盾?”
“嗯。”我老实回答。
“算不上是矛盾,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她想要孙子,我不想生。所以我与白粤和离,以后白粤再娶,想生几个生几个。”元祎突然露出笑容:“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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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