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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篇(三)
缙云时见他归家这么早,怪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没跟若华姑娘多待会儿啊?”
缙云晰口中啧啧,摇头晃脑,神神叨叨的:“我今儿看见仙女了。”
缙云时瞧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捧腹大笑,调侃他:“仙女在天上,大少爷您莫非是上天了?”
缙云晰正儿八经的回他:“不不不,她比仙女还好看。啧,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让人一见,就想娶她回家。”
缙云时学着他的口气:“不知道中午谁说的,举案齐眉不适合我,我还想多玩两年呢。那若华姑娘呢?你可追了她一个月那,这就见异思迁了?”
缙云晰连着摆手:“没得比,没得比。我一见她,就觉着,这辈子就她了。”
缙云时不以为然:“这话别人说,我信。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能信。”
缙云晰心里也是想着要去找那位他遇见的仙女,只是派出的人迟迟没有消息,心里的那点兴奋着急也磨得差不多。他又开始循着每日寻欢作乐的生活作息。
说实在的,他的日子很空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没有目标,没有挑战,便日日去各处挑事。他脾气阴晴不定,好时也好,坏时极坏。他身份尊贵,是族长之子,哪里有人敢对他摆脸。
缙云晰被这些人惯得脾气骄横,他又仗着自己厉害,谁都不放在眼里,高兴怎样就怎样。整日作恶多端,闹得处州鸡犬不宁,混世魔王的头衔很快就安在了他的头上。
他是家中独子,本没有必要论大小,可人人见他都尊他一声“大少爷”,皆是敬怕与讽刺。
缙云晰不常去勾栏院,所是里头的姑娘难得见他一次,个个疯狂,就是手边还有着招待的客人,也是弃之而去。投怀送抱的不在少数,里头的秀丽便是头一号。她轻巧的勾住缙云晰的腰,趴在他胸前,柔声道:“大少爷您不是外出寻历了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秀丽都做好三月不见您的打算了。”
缙云晰回道:“你嘴还是这么甜。只是这样的寻历对我来说实在简单,做完就回来了。”
秀丽娇媚一笑,眼露春波,声线诱惑:“那大少爷可要想尝尝味道,有多甜?”
缙云晰转手,掏出朵花来,簪在她鬓边。
秀丽抚着那花,满面娇羞。
一旁俏丽问道:“欸,您那位堂兄弟怎么不在,他平时不都同您一起的吗?”
“怎么,我在这儿,你还想着他。”缙云晰勾着她的下巴,装作不满的说道。
“不是,不是。只是见您独来,便顺口问了句。”俏丽小脸微红,仓惶回道。
秀丽搂的他更紧了,脸也凑得更近,她使着她春风酥骨的嗓音,暧昧道:“听闻大少爷,额间凤凰乃世间一绝,不知秀丽可有这福气,见一见。”
缙云晰挑了挑眉,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可惜,你长得不够漂亮,不然许是能见到的。”他突然将秀丽推开,继而道:“去,叫了你们勾栏院最漂亮的来。”
老鸨转了转眼珠,同身边的姑娘私语了几句。
没多久,一身穿雪白襦裙女子平淡的穿过一群莺莺燕燕来到缙云晰面前。她头上未饰珠翠,只插了支海棠珠花步摇,轻轻挽着发髻。只是她虽面带细柔白纱罩,却遮不住她娇俏五官。她身形柔软,腰肢纤细,又银妆素裹,一副红尘自傲的模样。。
“名字。”缙云晰问道。
“公子无心,何必知名。”那女子清高的回答。
“哈,有点意思。”缙云晰双手盘于胸前,笑道。
老鸨笑着上前解释:“清丽向来是这般冷淡性子,就是我也拿她不得,大少爷莫要见怪。”
缙云晰上下打量她一番,嗤笑出声:“哼。”
他走上前去,扯下那女子面纱,凑到她眼前:“若你真有颗高尚纯洁之心,难能可贵。只是你身在风尘,做不到也无可厚非。何必装模作样,惹得难堪呢。”缙云晰将那印了一片胭脂水粉的白纱,往上轻轻一抛,暂挡了清丽羞红不已的面庞,最后落于她脚边。
后头讥笑不止,暗戳戳的嘲笑清丽装腔作势,演清高。
缙云晰转身离去,秀丽在后喊道:“大少爷,今日还是不留吗?”
缙云晰驻足,扭头微微一笑道:“等什么时候你能唤出我的凤凰了,我就留下。”
他舍了那些娇笑欢声,出了勾栏院。外头天色已暗,街上人也没什么人了。他经过赌坊,隐约听见里头有哭声。
原是有人输钱,拿孩子抵债。这种老戏码,如今还盛行那,不过好看倒是真的。缙云晰凑热闹不嫌事大,他低着头,往人群里挤去。
好在那些赌徒正看在兴头上,没注意他。
那孩子抽泣着跪在地上,后面是摆满银钱的赌桌。他父亲跪在那做庄人面前,一手拉着他的裤管,一手揪着这孩子的衣领,乞求道:“我真的没钱了,只有这个孩子,你领了去,当牛做马都行,只求能抵了这债。”
做庄人一脚踢开那男人,拽起小孩,凑到自己面前,就着那孩子眼泪抹开他脸上脏污,饶有兴味的道:“哦吼,长得还不错啊,是个伶俐的,且正是好年纪呢。好好调教调教说不定能有番大作为呢。”他笑的猥琐,明眼人一瞧就知他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
缙云晰冷眼旁观,内心并无太大波动。
那孩子本是啜泣,见到眼前之人的恐怖笑容,猛地推开他的手,爬到他父亲怀里,失声痛哭。
他父亲见那做庄人似有怒意,屈身抱住他,哄骗道:“乖,不哭了。爹去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你在这儿待着,等着爹回来。”
缙云晰闻见此言,乍然想起那个被抱在父亲怀里吃糖葫芦的小娃娃。他挤出人群,仔细一瞧,正是那对父子。他没想到他与这对父子如此有缘,更没想到曾经让他羡煞的父子情谊,如今竟会分崩离析的这么精彩绝伦。
孩子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他父亲风似的飞奔出人群。赌徒们看着这被遗弃的孩子,眼里流出了寥寥无几的可怜之色。众人散开,做庄人伸手就要将孩子拖过来,却被人一脚踢开了手。
“你谁啊?敢来砸场子。”做庄老板不悦道。
缙云晰将那孩子拉起,藏在自己身后,他道:“你竟然不认识我?”
赌坊分日场和夜场,之前的夜场的做庄人走了,从外地来了个新的,还不知道缙云晰的名号。
来了个人在做庄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做庄人立刻换了张嘴脸,他满脸横肉的堆笑道:“原来是缙云少爷,久仰大名,不知有何贵干啊。”
“贵干倒没有,就想问你讨个东西。”缙云晰回道。
“要东西?缙云少爷好像还欠了我们赌坊一大笔钱呢吧,咱还是先把钱还了,再谈要东西吧。”做庄人道。
缙云晰轻哼:“欠多少,我今天一并了了。”
做庄人一弹响指,立即有人拿着账本走上前来,做庄人抽过账本,念叨:“总共是一千零二十五两银子,我给您抹个零,一千两如何?”
“我何曾欠过你们这么多钱!”缙云晰道。
“一天七分利,您欠了这么多天,自然涨到这里了。”做庄人回道。
“一天七分利?你怎么不去抢啊。”缙云晰高声道。
“哈哈,给您说对了,在这之前,我还是真是个强盗。”做庄人油嘴滑舌,丝毫不畏惧缙云晰,还真有几分强盗的架势。
在场赌徒闻言有怵,有偷摸着要走的,被发现了又给推回坊内。
“今天,缙云少爷不还钱,谁都别想走。”做庄人搁下二郎腿,大声道。
缙云晰理都不理他,拉着孩子就往外走。小孩也乖,不做他想的跟着他。
做庄人怒气上来,一挥手,几个凶猛的大汉窜了出来,将缙云晰全全包围。做庄人走近调笑道:“缙云少爷,连我这粗人都知道。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俗话说,和气生财,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这撕破脸总归不好。”
他伸手去抓那孩子肩膀,缙云晰顺手一拉,将孩子从那人掌下拖过,他微微侧过头,道:“你打算怎么跟我撕破脸。”
“你这小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在你是族长儿子的份上,才对你尊敬些,你却给我得寸进尺。”做庄人怒喝道,伸手要打。
缙云晰一瞪眼。外头开始狂风呼啸,撞的窗户门沿,吱呀作响。风愈演愈烈,破窗而进,卷的赌坊里,满目疮痍。人人皆被刮倒在地,桌椅板凳倒在他们身上,叫他们动弹不得。
缙云晰转过头蹲下对着五体投地的做庄人,眯着眼问道:“这下子能不能抵我那点债啊。”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做庄人指着他,连忙拖腿退后。
缙云晰哼笑,拉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这赌坊,已是半夜。缙云晰对那小孩,坏心道:“你父亲不会来找你了。他把你卖了。”
小孩一听,又哭了起来,哭的眼泪鼻涕淌。街道的安静,显得他的哭声尤为凄惨。
缙云晰最看不得别人哭,他挠了挠头,蹲下身子,拉下他遮着脸的手,将他背起,道:“我欠你的糖葫芦,算还了啊。”
小孩哭累了,便在他背上睡着了。
缙云府一片黑暗,门前却亮着两只灯笼。他手一挥,熄了这灯,从墙外跳了进去。他来到李川屋门前,敲了几下。
老人家睡眠浅,一听就醒,他披着衣裳,开门一瞧,见是少爷回来,心中欣喜,又见他背着孩子,那份欣喜登时又消失,他忐忑的问道:“少爷,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缙云晰回道:“赌场带回来的。”
李川接过孩子,唠叨道:“您怎么又去那种地方,都说了这赌坊都是骗人钱的地方,您怎还去啊。”
“哎呀,别唠叨了,我刚回来,你就不能歇会儿吗?”缙云晰抱怨道。
李川唬了他一眼,又问:“那人家就这么轻易的让您把这孩子带回来了?”
“怎么可能。”缙云晰立即回道。
“那人家怎么肯放,难道您花钱了?”李川问道。
“我把赌场掀了。”缙云晰非常平淡的回答,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普通的小事而已。
李川闻言,对着缙云晰脑门敲了一记。
缙云晰捂着脑门,气道:“李川,你做什么打我。”
“等到时候闹到族长大人那儿,老奴说什么都不帮您了。您实在太过分了,从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直接掀人家赌坊。”李川气冲冲将孩子带进屋子,留了缙云晰在门外。
缙云晰楞在门外,见李川真生气了,趴在门外,不情不愿的抱歉道:“李川,我错了还不行吗?李川,李川。”
“您别跟老奴说这个,留着明天和族长大人说去吧。”李川屋内回了这么句,便熄了灯。
“这李川,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啊。”缙云晰嘟囔了句,就回了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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