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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箜篌三十八引
“先生，您去了何处？怎的这么久？大王怕是都等急了！”嬴稷派来接应范雎的人见到范雎走来，忙忙的迎上去，神色间一片焦灼。
“有劳公公久等了。”范雎只能行礼，别的他也不能说，还不知道这人底细，哪能乱说？
这宫里到处都是陷阱，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他哪里能够玩得起？
“快些随奴来吧。”寺人见他行礼，方才的焦灼急怒不免消了几分，回了礼，忙转身为范雎引路。
范雎也不再拖沓，大踏步的随了上去，直奔麒麟殿而去。
眼见着麒麟殿就在前面了，那寺人却是停下了脚步：“先生先随奴这边来一下。”
范雎有些不解，但是他吃了一堑长了一智，万不可再盲目的随他去了，于是他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寺人走了几步，见身后并无动静，不由得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先生？”
见寺人唤他，范雎也不质问，只是点头对着寺人笑。
寺人略一回转心思便立即明白了。
“先生，不要担心，只是大王吩咐奴领着先生去偏殿洗漱更衣罢了，先生只要速度快些，不会耽误事儿的。”他索性把话挑明白了，生怕范雎又疑神疑鬼的不跟他走，误会他倒是小事儿，但如果因此大王怪罪下来，他可就担待不起了。
“让公公见笑了。”范雎才明白是自己太过谨慎了，于是对着寺人笑了笑，快步跟了过去。
等更衣洗漱完毕，到了正殿门前，才发现，殿内诸臣皆已经列位就绪，专等着嬴稷前来了。
范雎惶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何处，这朝堂上他是一个人也不认识，而王稽听大王那意思，也已经是很久没有上朝了。
一筹莫展之际，想回身看那寺人懂不懂一些其中门道，却发现引他前来的寺人早已经离开了。
范雎无语问苍天，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分析。
在这满朝众人看来，他该是第一次露面，那也就意味着，他和嬴稷二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恩，如此一来，他便需要引荐和召见。
这样的话，首先，王稽作为他的引荐人，今日早朝就不可能不上朝，也就是说，他可以找找王稽看看；
其次他如果要进殿，那势必要得到嬴稷的召见，意味着在嬴稷召唤他之前，他没必要着急在那列位众人之中寻找自己的位置，结论便是他只要在这儿乖乖站着等着就好。
恩，这才是第一次上朝的正确打开方式。
范雎想通了来龙去脉，于是紧张的情绪也便消退了不少，深呼一口气，不再纠结这朝堂礼仪问题，而是专心的回想一下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如何说服朝堂众人。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谁扯了扯。
范雎有些诧异，恩？
他回身一看，却原来是王稽，意气风发，面带微笑。
范雎看看他，又看看殿里面，很是疑惑。
于是他小声的做着口型表达疑惑：“谒者不该在里面站着么？”
“我和你一样，今天也需要等着被召见。给相国大人送一份儿大礼。”王稽笑着回道。
范雎心领神会模样点了点头，也便两人列在同一殿门旁，不再言语。
其实范雎在咂摸刚才王稽的唇语。
... ...给相国大人一份大礼？可是说他自己？
范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王稽还真是不负他豪爽的性子。
他可不知道他只能算是一份小礼，接下来，他与嬴稷送给相国的才算是真的大礼。
就在范雎暗暗得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耳旁微痒。
接着便有细小的声音传来：“范郎，范郎？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范雎听出是箜篌的声音，当即大气也不敢喘，只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等与王稽四目相对时，只能是表现的自己很紧张模样，尴尬笑笑。
“你说... ...”范雎转头对着自己方才耳朵的方向小声说道。
“范郎当真是大意了，仅仅两面之缘，范郎怎么就相信昭王回在这早朝上清四贵？昭王是一个谨慎的人，今天她或许会提拔王稽，但是动魏冉，还不是时候。”
“所以待会儿，范郎觐见的时候，莫要说一些奇怪的话，大概这一次，也是不会封范郎为相国的，所以范郎且自己斟酌着言辞，听昭王的话便好，莫让魏冉抓住把柄，至于剩下的事儿，且等下朝君归来，箜篌自当细细同范郎解释。”
听完箜篌的一席话，范雎的心沉了下去。
是他大意了！
君王看起来再怎么够意思，那也是君王，只要是伴君那便是如伴虎的。
自古从未有哪一个臣子能够真正和君王称兄道弟的，纵然是有，也只是一时，不能一世，毕竟君王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他怎么就相信了昨夜嬴稷的玩笑话？
这次把他和王稽都唤来殿上，也只不过是给魏冉一个下马威，表示宣战罢了，真正的动真刀真枪，哪会如此急迫？
一切都是他自己太过急迫浮躁了，还错以为是嬴稷急迫浮躁。
他没有对自己十足的信任又怎么会全身心的相信？
自己的策略还不曾给他带来半点利益，他又怎么会轻易的从自己的唇舌理论中就决心定为国策，搭上秦国一国的百姓不说，还搭上自己一世的声明？
君王可是把声明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他怎么会如此天真！
想过来的范雎不禁冷汗潺潺，若不是箜篌及时提醒他，待会他如何嚣张还不知道，只要他说的越多，被魏冉抓住把柄的机会也就越多，所谓言多必失，自己不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吗？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尝试，他不想再次经历那般苦痛了。
魏冉不是须贾魏齐，从他那日随王稽来咸阳路上偶遇他的那次，他便知道，这魏冉绝对不是魏齐之辈可以比拟的，那精明狡诈的心思，也不是须贾之流能够望其项背的。
考虑这些，倒不是他有多怕死，只是他一日看不到自己的谋略苦读变成现实，他就总有不甘。
可若是这次被魏冉抓住了把柄，他可就没有另一个具茨山来容纳他了，也没有另一个咸阳能够供他施展拳脚了。
他于是打定了主意，就听从箜篌的建议，一切听嬴稷的安排示意便好，能不说尽量不说。
思索间，很快就听到殿上传唤王稽的声音，王稽进去之前对他比了个心安的手势，他很是感激。
这时候的他真是太需要一个这样能让他自己有少许安全感的人了。
王稽进去了不多时，传唤他的人也便也出来了。
他重新整了整衣冠，便是深吸一口气，随着那传唤他的寺人，进了大殿。
“臣张禄，见过昭王。”他先是匍匐下来，行了大礼。
只听得头顶上方一阵威仪的声音响起，丝毫不见昨夜那个还会偶尔冲他玩笑的人的影子：“你就是张禄？王揭君竭力推荐先生，先生就且抬起头来，让寡人看看。”
范雎默念着听他的听他的，乖顺的将头抬了起来。
于是范雎看到了那个端坐在正殿上的那个身穿冠冕华服的人，器宇轩昂，霸气十足。
“先生果然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嬴稷似乎对他很满意，学着那些学究模样捋须点头称赞他。
他彬彬有礼的再次匍匐行礼：“大王谬赞。”
“既然王揭君力保先生，寡人也不好拂了揭君为国分忧的好意，先生且委屈暂代我秦国的客卿可好？”嬴稷一派和蔼可亲模样，仿佛你说一个不好，然后他就能给你换个职务让你干干一样。
范雎早已经看透了一切，所以也不再觉得这真的可以商量：“多谢大王赏识。”
“众卿家可还有异议？”嬴稷见范雎配合得当，甚是满意，于是不再看他，而是对着众人问询道。
也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好像他们说不好便能够商量一番一样。
这次，魏冉就没有范雎那般识大体，配合得当了。
他一副忠臣模样，大义凛然的挥一挥袍袖站了出来。
虽然他很诧异为何他的太后姐姐为何没能将这个叫什么张禄的人拦在甘泉宫里，可是既然现身了，那他也不能再说啥，只能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大王，臣以为不妥。”王稽重新回朝堂，他已经阻止不了了，不过也没关系，毕竟王稽能力就摆在那里，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此人，可就不能小觑了。
果然，嬴稷并不是好商量的，那一副面容也决然不是什么和蔼可亲老好人的意思，一见魏冉站出来，又一听他开口，方才那笑眯眯的模样立刻冷了八分。
“哦？相国大人以为有何不妥？”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配合魏冉演戏。
“臣以为，有三不妥，一则此人来历不明，二则此人身份未定，三则此人目的未知，此三不妥，不知可还能说服大王？”魏冉一副条理清晰，有条不紊的模样，很是自信。
以往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只要他开了口，他的好外甥就算是有所不满，但都是会采纳的，即使不会当庭采纳，也决然不会公然的打他脸，都是私下里留下他，同他的太后姐姐在一同商议商议，最后的结果往往十有八九是听了他的。
他以为，这一次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在等着嬴稷的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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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箜篌三十八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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