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若月夜

　　第三十九章 沁馨花酒

　　过了一个月，又到领月例银子的时候，梁清标又借故不给吏部，只说户部最近好多事要忙，月例银子的事顾不上。

　　这日六部和近臣都到太和殿去议事。出来后，王进宝走到梁清标身边，笑道：“梁大人最近很忙吧？”

　　梁清标一愣，道：“王大人有何见教？”

　　王进宝道：“听说梁大人最近被家事困扰，自然是很忙了？”

　　梁清标脸色一变，道：“你胡说什么？”

　　王进宝小声道：“梁大人的第五房小妾和大人的侄子私通，被大人捉奸在床，闹了出来，大人不是忙着处理这事吗？”

　　其实梁清标的小妾和他侄子私通，他是早就知道的。但他当然不会做什么捉奸在床的事，更不会闹出来。只是悄悄把那小妾料理了，然后喝命那侄子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想到这时却被王进宝说了出来。索性王进宝声音很小，终究还是给他留了面子。梁清标已气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道：“你……你胡说八道。”

　　王进宝又小声道：”大人的小妾，是叫绮红吧，令侄是叫梁槐是不是？”说完，便慢悠悠的从气得几乎晕倒的梁清标身边走过。

　　翌日，传来消息，梁清标中风。康熙下旨，户部暂时由侍郎左侍郎杭艾掌理。杭艾本来就有心讨好王进宝，这时对吏部的事当然格外上心，不到半日，份例银子就派人送了过来。

　　过了两日，王进宝奏完了事出来，对子澜道：“子澜，我今儿请你吃饭吧，让你家六爷作陪。”

　　子澜道：“上次的事举手之劳，大人不必客气。”

　　王进宝笑道：“对子澜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于我却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我今儿带你去个好地方，既能喝酒又能听曲儿的地方好不好？也是你们六爷新开的买卖，你还不去捧场？”

　　纳兰性德道：“那买卖是你开的，我可没说我要。再说你干嘛带子澜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有好曲儿听吗？”

　　王进宝道：“契约上写着你名字呢，你不承认都不行。再说你十几岁比子澜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是那种地方的常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子澜道：“好啊，我跟着王大人去见识见识。”

　　王进宝道：“走吧，不用叫成龙了，他反正也不大会听曲儿。”

　　原来王进宝开了一个小官堂子，名曰“沁馨园”，表面上是个茶楼，把股份写了一半给纳兰性德。清朝规定官员不得嫖妓，所以喜好男色者不少，王进宝开这个所谓茶楼，其实也是想利用他结交一些对自己有用的官员。

　　几人来到大堂里，早有人报给掌柜的说是大老板来了。掌柜的忙不迭过来，不敢叫大人，只道：“爷今儿有空过来逛逛？”

　　王进宝道：“我今儿请个朋友过来，还有这位六爷，才是真正的老板呢。”

　　那掌柜以前也在官场混过，听到六爷就知道是谁了。再看到子澜，心里便道：“这两位爷比堂子里任何小官长得都俊美，倒是不知道找谁侍候这几位了。”嘴上却道：“宝爷常念叨哪日六爷来逛逛就好了。就只是六爷每日忙于替主子办事，没有空闲，今日六爷终于赏光了。”

　　王进宝又道：“这位小爷姓莫，也是在主子身边办事的，你应该知道是谁了？”

　　那掌柜的更殷勤的道：“原来是莫小爷，满京城，不不，全天下谁不知道新科探花郎相貌英俊文采风流，连新科状元郎的风头都盖过了呢。”又对王进宝道：“几位爷是在大厅还是在包间呢？”

　　王进宝道：“就在大厅吧，热闹些。”

　　掌柜的把几人领到大厅相对独立的一个半开间里。王进宝对子澜道：“今儿子澜是主客，子澜坐上首吧。”

　　子澜硬推着不肯，最后纳兰性德做了上首，王进宝和子澜坐在了两边。

　　掌柜命人上了茶，又道：“叫几个孩子过来吗？”

　　纳兰性德道：“不用了。”

　　王进宝笑道：“我今儿请的是子澜，你是陪客。”对掌柜道：“叫几个口齿伶俐些的。”掌柜的答应着去了。

　　纳兰性德道：“这里除了你以外，我和子澜是什么身份啊，你叫小官来，是打趣我们俩呢？”

　　王进宝又笑道：“你十六岁逛堂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身份。再说你什么身份还用说么，领侍卫内大臣明珠的六公子，吏部左侍郎。子澜身份呢，新科探花郎，每日随意进出御书房的御前行走。”

　　这时掌柜带了五六个小官过来，王进宝看那几个孩子长得倒还干净清秀，只是和子澜那种见之忘俗的惊艳，还有纳兰性德那种英朗中带着俊美是差的太远了。

　　王进宝叹了一声道：“没有再漂亮点的吗？”

　　掌柜的道：“爷，您是老板，我肯定把最漂亮的给您留着啊。”

　　王进宝对子澜道：“子澜，你先挑吧。”

　　子澜看了眼纳兰性德，道：“六爷先挑吧。”

　　纳兰性德道：“进宝让你挑你就挑吧。”

　　子澜看了看那几人，挑了一个装扮的最是妖冶艳丽的。纳兰性德挑了一个看着清秀的，王进宝挑了一个看着很精明的。

　　却见那几个小官直接跪在了每人的恩客身边，他们坐的椅子并不高，那几个小官跪着，倒和他们坐着差不多高。

　　纳兰性德笑道：“你想的噱头吗？”

　　王进宝也笑道：“每天在主子书房跪几个时辰，我也享受享受不行么？”

　　纳兰性德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跪还求不到呢。”

　　这时戏台子上有个小官唱起一支小曲，是一首柳永的词。

　　纳兰性德听了几句便道：“这曲儿唱的可真不怎么样。”

　　王进宝道：“你如夫人唱的倒好，只是去那样雅致的地方听曲又作诗又填词的太麻烦。”

　　纳兰性德道：“你提到盼烟，我就和你多说几句。她现在怎么完全变成个俗人了呢，总是和燕西一气。每日里就知道和我说一些菜米油盐的俗事，以前的灵气一点都不见了。”

　　子澜冷哼一声，道：“六爷每日不在府中，但府里却每日都是宾客盈门。虽有吏部的大人们每日在府中当值会客，但六奶奶和盼烟姐每日有多少事情要打理，又有多少烦难要自己解决。只不过偶尔和六爷说一句，就变成六爷眼里的俗人了。六爷可以几个月都不在府里吃一顿饭，既然这样，六爷何必娶妻纳妾，只找几个管家打理家事不就得了？”

　　王进宝笑道：“好好，子澜，我就说，你是这世上唯一能制住你们六爷的人。就这一番话，你们六爷的娇妻美妾是绝对不敢说的。”

　　子澜道：“同命相怜而已。”

　　纳兰性德苦笑道：“你有没有良心啊？且不说我以前再忙，隔三五日必要回府一趟，查问你的功课。就说现在，有两三个月了吧。哪天晚上不陪你弹琴、下棋、练字、赏画、或者改你的诗词，也不光我，主子有空也在旁边指点你吧。还有每日四更主子必定起来教你武艺。你知道他以前教我的时候也就是闲了和我说几句。你的命要是还可怜，那世上就没有命好的人了。”

　　子澜道：“又不是你自己愿意的，是主子吩咐，你不得已而为之。”声音却小了很多。

　　纳兰性德道：“那好啊，明儿我就和主子说，你进步神速，琴棋诗词都已远胜于我，我教不了你了，让主子亲自教你好不好？”

　　子澜不敢再说，似是怕纳兰性德真去禀告皇上。

　　这时跪在子澜旁边的小官笑道：“小爷不必担心，六爷巴不得每日陪小爷做那些雅事呢，哪里会嫌烦？”

　　王进宝笑道：“你怎么知道？”

　　那小官道：“刚才听几位爷说起来，六爷对娇妻美妾都是冷淡的很，难道不是心系小爷吗？”

　　子澜苦笑道：“六爷自是有心上人的，我怎配侍候六爷？”

　　那小官有些吃惊道：“天下还有比小爷长得更美的人吗？”

　　王进宝道：“六爷的心上人长相绝美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能解决六爷惹下的麻烦，这却是谁也比不了的。”

　　纳兰性德道：“今儿不是找乐来的吗？老在我身上说什么？不如子澜你说说怎么帮进宝解决的梁清标？”

　　子澜道：“我找机会结交了梁清标的三儿子梁展，以后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王进宝笑道：“他连这么隐秘的事都和你说，可见你俩关系非常。”

　　子澜道：“那梁展长得也算俊秀，我就当免费去堂子找了几回乐子。”说着，轻佻的摸了摸旁边小官的脸蛋。那小官十分乖觉，竟主动靠过去，任子澜□□。

　　纳兰性德刚要训斥子澜，却见旁边一人走来，脸色惨白的道：“子澜，原来你对我真的只是利用。”

　　子澜抬头，见来人正是梁展，只微微一愣，便道：“你也是来找乐子的吗？倒是巧的很。”

　　梁展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这几日我一直想见你，但你每日下了朝就去御书房，以我的品阶自是见不到你。就是你偶尔出宫，也总是大批的御前侍卫前呼后拥，我根本到不了你的近前。我没有办法，只好打发人在各宫门守着，好容易得着信儿你今日来了这里，我便寻了来。”

　　子澜道：“你找我有事吗？”

　　梁展道：“我就想问你一句，是否从头到尾对我只是利用？”

　　子澜道：“是。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吧，我还要陪六爷和王大人喝酒呢。”

　　梁展脸上先是一阵痛苦，接着又急切的道：“子澜，你是不是被人胁迫的，或被人利用？”说着又往前了两步。

　　纳兰性德看梁展神智有些不清，怕他伤害子澜，便道：“梁公子，你冷静些，小孩子不懂事，可能做了些出格的事。你先回府，改日我叫子澜给你陪个不是。”

　　梁展满怀怨恨的对纳兰性德道：“纳兰大人，你霸占子澜这么多年，现在又把他献给皇上，让他替你去和别的娘娘争宠，他为你做的事够多了，你放过他吧。”

　　纳兰性德听完，气得狠狠瞪了子澜一眼，子澜把头转向一边，倒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王进宝忍着笑道：“原来子澜你这么委屈？”

　　梁展又接着道：“你既然霸占了他，为何又不好好对他？不止每晚让他做你宣泄欲望的奴隶，还使出种种手段在床笫间折磨他。他稍有不从，你动辄打骂不说，更残忍的用长剑在他身上划出那么长的伤疤。纳兰大人，我求你放过子澜吧。”

　　纳兰性德本已气得微微手抖，但是听到最后说那伤疤，确实是自己弄得，便平心静气的道：“梁公子，我没有禁锢子澜自由。他现在贵为探花郎，又是御前行走，连皇上都特许他自由出入宫禁，谁又能禁锢住他呢？”

　　梁展兀自喋喋不休的和纳兰性德纠缠，子澜却不耐烦的道：“六爷没禁锢我，是我自愿给六爷当奴才，是我自愿每晚用身子侍候六爷。我以前说的都是骗你的，你可以走了吧？”

　　纳兰性德对子澜道：“你还没胡闹够？你那些胡说八道，传到别人耳里成什么样子？”

　　子澜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却听旁边有人轻笑道：“子澜，看来进宝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唯一能制住容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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