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第三十九章
　　2017·20th

　　电梯里气氛不太妙，不妙到带领蒋慈溪和杜西韧去房间的服务生都往电梯角落里挪了挪。服务生是想啊，这种不搭调的伴侣来他们酒店开房他是见过的，但是来开两间房的却是头一回，而且啊，那个年纪大的一直要走，年纪小的也不说话就把人死拽着……这个，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刑事案件什么的？咱们酒店赫赫有名可不能出这种事……
　　各种别扭着到了二十一楼，服务生很快领着二人到了2166和2188，当着二人的面打开了第一间。
　　杜西韧叫服务生把两间房卡都给了自己，推着蒋慈溪往里走。
　　“我不会跑了。”蒋慈溪投降，手腕快被杜西韧给捏断了，其实在电梯里的时候他就认命了。一来是的确累了，二来这酒店真是豪华，蒋老师名副其实的土包子还真没住过这么高级的酒店，人生多个经历也好啊，反正又不用跟杜西韧一间，最重要的是不用蒋老师掏钱。蒋慈溪想好了，进去后把杜西韧赶走往床上一躺就睡。
　　杜西韧听见这句话还有点儿不放心，看向蒋慈溪的眼神多有怀疑。
　　蒋慈溪看见了他的眼神，不想解释，转身往洗浴室探头，看见了大大的按摩浴缸，轻轻地哇了一声。
　　杜西韧见他有精神四处看看了，便脱了外套挽起了袖子。“我给你放洗澡水。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他们家的牛排不错，推荐。”
　　说完话，杜西韧闪身进了洗浴室，立刻的里面响起了流水声。
　　蒋慈溪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那碗三鲜米线早就消化了，就找些吃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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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西韧把睡袍放进浴室里，把拖鞋捏在手上，走到坐在落地窗前坐着的蒋慈溪身后。
　　“水放好了。来，换拖鞋。”说着单膝跪下，帮蒋慈溪脱鞋袜。
　　蒋慈溪缩回脚，被杜西韧抓回来。一句话没说，硬来把拖鞋换好。蒋慈溪挣不脱，又一次认命了。
　　杜西韧见蒋慈溪没了动作，也没有话语，目光落在窗玻璃映照出的蒋慈溪的身影上，见他正看着自己的头顶，心里一暖偏头靠在他的膝盖上，轻轻的、软软的喊了一声：“老师……”
　　蒋慈溪的手伸出去了一半，原本是想揉揉杜西韧的头的，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这一停，蒋慈溪发现，手不抖了，立刻精神百倍地站起身来，说：“手好了。”
　　蒋慈溪站起来，杜西韧自然是不能再靠着他了。起身来再看他，已经关上浴室的门了。
　　杜西韧走过去，靠在浴室门上说：“别睡着了……”
　　浴室里的蒋慈溪没回话，杜西韧听见了按摩气泡冲出来的声音。笑着走到窗前刚才蒋慈溪坐过的椅子上，摸摸把手，好像能感受到蒋慈溪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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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慈溪的头猛地一跌，人整个就清醒了。本来对杜西韧的话不屑一顾，结果还真的差点睡着。
　　“老师，你点的餐到了。”
　　杜西韧的生意从外面传进来变得有点闷。蒋慈溪听见吃的到了，人更精神了，关掉浴缸，站起来裹浴袍。刚穿好又听见杜西韧闷闷地声音，“你还点了酒？我拿走了。这么晚了不要喝酒。”
　　蒋慈溪垮脸，拖鞋都没穿就打开了浴室门，“给我放下。”
　　杜西韧手上挂着自己的外套，顺便还捏着红酒。听见蒋慈溪言辞挺激动，在门口站端等他还要说什么。
　　“我……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喝点酒手就不会抖了。”蒋慈溪刚才是遭急，现在开门和杜西韧面对面了，想着明天要他结账，又有点站不住脚了。
　　“你手已经不抖了。”杜西韧没打算让步，另一只手指着窗前小桌上的食物说：“吃完早点睡。”
　　蒋慈溪还没说话呢，杜西韧开门走了出去，利落的关上了门。蒋慈溪叹口气，心里安慰自己道：“今天是发病了才这么容忍他……”
　　刚想完，听见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新信息。蒋慈溪慢吞吞回浴室穿上拖鞋后才从床上捞起手机，
　　“老师，把门反锁一下。”这是第一条。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控制力。”这是第二条。
　　蒋慈溪捏紧了手机，心中一下子豪情顿生：“兔崽子，反了天了……”
　　豪情生完，连蹦带跳跑去锁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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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西韧心里明白，袁春晓那儿给蒋慈溪说的话是宽慰他的心的。真实的情况肯定比蒋慈溪听见的要糟糕一些。杜西韧刚才进房间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应付的最糟糕的状况是什么？当时是觉得天地宽阔，再糟糕都不怕。这时候洗漱完毕拿起手机准备跟春晓联系了，却又无端的胆怯起来。
　　就像是知道他有点怂，袁春晓的电话突然就打过来了。杜西韧忙不迭地接起来，那边春晓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我有个病人要抢救，没空跟你细说。老师的检查结果和病历我发给你了，自己先看。我这边忙完了再联系你。”
　　杜西韧说了句“好的”，那边立刻就挂了电话。
　　传过来的是检查后得到的影像，影像杜西韧肯定是看不懂的，目光放到下面的诊断结果。一串专用语言也看不懂，杜西韧干脆整段网络搜寻……在网络上询问医学影象诊断的人真不少。杜西韧对照着蒋慈溪的找了一个几乎一样的，下面的回答有十多个。
　　“简单的说就是胃癌早期……”杜西韧被这个简单粗暴的回答震得愣了好久，回过神来是因为袁春晓发来的其他消息还没看。接下来的病历是从电脑屏幕上直接拍下来的，长到杜西韧都快手指发抖了。
　　这些病历的时间跨度很长。最早的一份记录是七年前，胃溃疡，后来还有三次因为这个问题吐血入院治疗，期间还间杂着一次骨折，是手腕，另外还有一次脑震荡的记录……
　　杜西韧哭了，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他只想着自己每回去探视，从头到尾蒋慈溪都不会出现，一次又一次苦等的自己有多难熬。他并不知道蒋慈溪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变得如此糟糕，这些病痛是蒋慈溪比自己的难熬更深的痛苦。
　　袁春晓拍过来的病历还没有看完，杜西韧已经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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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神静听之后，杜西韧确定是敲门声。敲门的人是谁也不用猜，蒋慈溪翻身后用被子裹住自己，对于杜西韧，今天已经见够了。
　　蒙住了头，就听不见敲门声了。听不见的蒋慈溪又有点儿不忍心，扒拉下被子，竖着耳朵又听了一次，不再有敲门声。蒋慈溪想的是没有听见回应杜西韧应该是回去了。
　　就这样折腾了一次，蒋慈溪彻底失眠了。唉……长长的叹气是蒋慈溪能做出的唯一举动。
　　蒋慈溪充分了解坚定的毅力有什么样的能量。就像他自己，决定了不再见杜西韧，坐牢的十五年间，一次都没有见过，尽管他每个月都会来。蒋慈溪从没有去过会见室，他不知道监狱的会见室是什么样子，据说夫妻见面的会见室布置得还挺温馨。
　　当出狱的第一天就被杜西韧冲上来要见面开始，蒋慈溪隐约的预料到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杜西韧会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自己面前，这个毅力的坚定程度蒋慈溪毫不怀疑。要么蒋慈溪躲得远远的，让杜西韧找不到；要么蒋慈溪要开启一个新的模式和他相处。当工作的机会来临的时候，蒋慈溪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选择就变成了只有后者。
　　蒋慈溪觉得自己做得应该很好，但是却好累……望着头顶漂亮的小吊灯，蒋慈溪开始反省，自己的对杜西韧的相处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方向，就算做得自以为是的好，还是累心累人，分分钟能叫自己崩溃倒地。
　　是不是应该冷若冰霜、拒人千里？或者说全部放弃……
　　全部放弃啊……
　　蒋慈溪的思绪开始飘远，迷迷糊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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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西韧敲了门，敲了第一下之后，他就后悔了。可是他控制不住，他想要问清楚，那一次次的病痛是怎样来的？
　　太蠢了、太蠢了……
　　杜西韧对于自己想要知道就去敲门的行为下了定语。后悔着回到房间，便再也睡不着了。想着自己刚才的蠢货行为有没有打搅到老师？或者是自己的蠢货行为会被老师真的理解成之前开的玩笑信息？杜西韧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不成熟了，生理年龄三十多没错，一旦碰上蒋慈溪，心理年龄瞬间就变为未成年了。
　　心疼是杜西韧现在最大的感觉。他原以为蒋慈溪出狱后最大的问题是心理上的，查过许多的资料，都把问题指向心理。恰是这些数据把杜西韧给误导了，未曾想过身体上会有损伤。手抖的问题一开始的时候，杜西韧还是以为是心理问题引发的，没想到这样一检查，出来了这么多的问题。
　　杜西韧想抱着蒋慈溪哭，给他说无数次的对不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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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春晓抢救完病人天已经亮了，全身发软瘫倒在办公椅上。挣扎着摸过手机看一眼，果然看到了杜西韧的语音信息。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无非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癌症。袁春晓人是疲惫到了极致，声音自然也精神不了。举着手机跟杜西韧说：“是癌症，听着吓人，死不了。”袁春晓恢复了之后不到半分钟，电话就来了，袁春晓十分后悔回复了他，再让他担惊受怕些时候才叫好。
　　听着自己的电话铃声，袁春晓叹了口气才把电话接起来，“我可不可以睡会儿觉啊杜西韧，我通宵……”
　　“胃癌的事不说了，特发性震颤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网上说就是帕金森终合症……”
　　“死不了……”袁春晓听见杜西韧的声音和自己的疲惫程度也是不相上下的，“不是就是帕金森，是得帕金森的概率比普通人高好几十倍。不过，就算是得了，老师也无后顾之忧，你会照顾得很好对吧？”
　　杜西韧那边听见袁春晓的声音里多了些冷清，他认认真真地回话道：“这是应该的。”
　　“不，是你欠他的。”袁春晓说完这句心里有些堵，便说：“我真的累惨了，老师的治疗方案我随后跟你沟通。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精心照顾之下毫无生命之忧，这点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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