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诺

作者:疯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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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安的雪、银安的雨(回忆章)



      第三十九章 银安的雪、银安的雨(回忆章)

      银安古城的冬日,十日里有九日有雪。

      城中大道,偶尔有人丁,穿的厚厚的夹袄,蹬着高筒棉靴,哈着气吐着雾,在积雪的路面上,踩下连串的脚印。

      天空湛蓝,飘散下纷纷扬扬的雪花,举目四望,屋瓦墙垣,白茫茫成片。

      蓝氏私塾里,生着暖暖的炉火,十几张桌子排成三排,却只坐了零星的几个学生。

      大寒,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多数学生都请休在家,捂着被子热炕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来的人太少,先生也不上课,选了文章让他们自学。

      许思安美美睡过一觉,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四周一看,怎么人都走干净了,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跟君若辰两个。

      早上风雪大,大哥乘马车送他来私塾,说下学时,别在路上瞎跑,等着他来接。若辰每天都搭着他家的马车走。可到了下学的时辰,他们却是迟迟等不来许家大哥。

      定是大哥有生意,把接他们的事儿暂时遗忘了。

      等着等着,他们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君若辰还没醒,许思安轻手轻脚的靠过去,看着若辰安静的趴在桌上,眼眸之间乌黑睫毛浓密又细长,随着均匀的呼吸而微微颤动。

      十五岁的少年,偷偷喜欢上了邻居家的青梅竹马,却不敢表白,在许思安的眼里,君若辰是云上的凤凰,而他是一只家养的小鸡,一只很努力的追着凤凰飞来飞去的小鸡。

      他趴在桌上,看着那熟睡中温静的脸,看得入迷。继而,他拨开遮住若辰前额的细碎的长发,小心翼翼的靠近,朝着浅红的唇心,轻轻的吻了下去。

      唇心甘甜,是他喜欢的味道,淡淡的,香而不腻。

      许思安压抑着得逞的窃喜。

      他早就想亲若辰一下,从穿开裆裤满街跑的时候就想,却迟迟不敢,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在十五岁的冬日,逮到了个机会。

      君若辰感觉有些痒,抬头,那双像星星一般灿烂明亮的眼睛,正局促不安的瞪着他。

      “小安?”君若辰直起身子,“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刚睡醒……压……压得,”许思安狡辩,“你……你的脸也挺红的。”

      “是吗?”

      “嗯,”许思安猛点头。

      君若辰将信将疑。

      他把桌上凌乱的书,摆放整齐,顺便把邻桌许思安的书也整理好。

      整理完了,他看看窗外。

      趴在窗户上看雪的许思安说,“若辰,闲着无聊,我们出去堆个雪人吧。”

      “你的身体……”

      “好着呢,”许思安傻笑。

      两人在院子顶着雪,很快,就堆起来一个又胖又圆滚滚的雪人。

      许思安给雪人插上胡萝卜鼻子,插上树枝当手臂。

      君若辰沾着几乎冻成冰块的染料,画上雪人的眼睛与嘴巴。

      长了眼睛与嘴巴的雪人,好看的很,许思安拍手,“给雪人取个名字?”

      “就叫……小安?”

      “啊?”许思安苦着脸,“不像我,我哪有这么胖……”

      君若辰好笑,小呆瓜拖着脑袋,苦苦思索的模样,不就是雪人本人吗?

      阿丘!许思安打了个寒颤。现在的他脸是真的红,脖子围着围巾不冷,但脸露在外面,他皮肤本就白,透着红润,就像熟透的苹果。

      “冷了不说?”君若辰忙把人拉回温暖的小屋里,抱怨道,“回头生了寒病,许大哥又该担心了。”

      “没事,”许思安还想多玩一会儿。

      他是早产儿,身体比同龄孩儿体质偏弱,容易生病,平时,大哥与大嫂看着他,不让他玩雪。

      两人在窗口看雪人,许思安想起不久前听蓝先生与人商议明年弟子科举的事儿,问道,“若辰,明年你要去凤阳考科举吗?”

      君若辰摇头,“家里的生意不太好,爹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我是家里的男丁,得帮衬着,科举的事儿,暂且不想。”

      “我可以帮你啊!”许思安觉得最近君家与他们家疏远了很多,原来是君家的生意遇上了麻烦。自己存了不少压岁钱,如果不够,他可以问大哥借。

      “不是因为银子,”君若辰低声自语,“银子是小,丢了信誉,重拾起来,才是难呢。”

      “生意的事,我不懂,可如果你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我,”许思安一副自信满满,就差一句“我全给你解决”了。

      那时候的许思安,根本没有预料到,君若辰说的不好,究竟不好到什么程度。

      半年不到,君家变卖了宅院还债,举家迁回东泽。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许思安跟着大嫂,因着野山参的事儿,被君家主母提着扫把赶了出来。

      君若辰追出,不断的道歉,“陈姨,对不起,母亲与姐姐太难过了,她们不是有心的……”

      陈淑摸摸孩子的脸,“孩子,别哭,陈姨不生气。你爹的日子不多了,你好好陪陪他,让他了无牵挂的走。”

      君若辰点点头,抹去眼泪,“谢谢陈姨。”

      许思安拉拉大嫂的袖子,“大嫂,君叔叔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医术不是仙术,凡有半分可能,我都不会放弃的,”陈淑叹气,“说到底,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尔反尔,但野山参的事,我也不后悔,野山参只有一只,我很难抉择,却必须变得冷血无情,选最需要的那个人。”

      “小安,我,明天就要走了。一早的马车。”

      许思安一愣,“这么快?”

      “嗯,父亲的病耽误不得,半个月紧赶慢赶,应该能回到东泽租屋,落叶归根,这是父亲最后的心愿。”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许思安捉住君若辰的手,闪着明亮的眼睛,满怀期待。

      “会的,等过几年,我赚些银子,一定回来,我答应过师父好好学画,师父也会与我引荐宫廷画师,助我入仕,比科举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容易些。再说……我还答应过你,把世间草木,万水千山,画给你看。”

      许思安再也忍不住,哭着紧紧抱住君若辰。

      若辰要走了,生意失败,他们君家要回东泽去。君叔叔病的很重,连大嫂活菩萨也无力回天。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小安,别哭,几年而已。”君若辰安慰道。

      许思安抽抽鼻子,什么叫几年而已,他一天见不到若辰,就难受的要命。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嗯,”君若辰拍拍小呆瓜的后背,“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若辰答应他,一定会回来银安古城找他。虽然舍不得,但他留不住若辰,百行孝为先,生为君家嫡子,若辰必须陪伴他的生父走过生命最后的光阴。

      他想去庙里求一个护身符,送给若辰,保佑他平平安安,岁岁康健。

      “若辰,明天一早我去送你,城门下的石碑前见,我有东西东给你。”

      许思安回到家,找车夫伯伯拉车,带他去一趟城郊寺庙。

      走到后院,大哥从祠堂走出来,“快到晚膳时候了,你要去哪儿?”

      许思安说谎,“我去城西买墨纸。”

      今年冬天,许思安因着堆雪人受寒,病了十多天,大哥表面不说,心里还是怪君若辰带着他家弟弟乱跑。之后,还几次与许思安说,不要与君若辰太亲近,私塾课上,还托蓝先生调了座位,把他换到了最后一排,也不准他去梅先生的画院看君若辰画画。

      虽然,他经常偷偷的去。

      “大哥,”许思安撒娇,“要是我做错了什么,明天再罚,行吗?”

      “做错了什么?你给我过来!”许思宁简直要气死,言语不善,他很少对弟弟凶。

      许思安嘟着嘴,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

      许思安心里着急,寺庙晚上熄灯早,过了时辰就锁门了,护身符求不出。但他却也不敢跟大哥顶撞,自小,大哥宠他护他,什么愿望都满足他,很少管教他,他就是闯了再大的祸端,也会帮他收拾的妥妥帖帖。除非牵扯到原则的事儿,比如他五岁那年,一时好奇,偷了邻居小孩的玩具,被大哥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

      许思安老老实实的随着许思宁进了祠堂,想大哥赶紧骂。

      许家祠堂供奉着许家祖上十几代人的牌位。尽管许思宁总说,许家有今日富足,全靠祖先庇佑,许思安却总觉得黑漆漆的阴森恐怖,避而远之。

      “给我跪下!”许思宁道,“今天到明天,你给我乖乖跪在这儿,哪儿都不准去。”

      “为什么?”许思安脱口而出,他要去寺庙求平安符,明天一早,他约好了去送若辰呢!

      “因为我不许你去送君若辰,”许思宁一副大家长的霸道做派,“我早说了,让你别与君若辰走的太近,结果,你全都当耳边风了!如今,君家走了也好,你也给我把君若辰忘了,此生不见,各过各的日子。”

      “我才不要!大哥你不讲理……”许思安争辩,“我生热病,跟若辰没关系,是我非要出去雪地里玩儿的。不是你经常说,让我跟着若辰学学,好好念书吗?”

      “我让你跟他学文墨,你学的是什么?喜欢男人?男人喜欢男人?四书五经就是这般教的吗?你对得起许家列祖列宗吗?”许思宁憋了半年,终于忍不住了,“你当你大哥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许思安睁大眼,半晌,低下头。

      “没话说了?”许思宁想起来就生气。

      去年大寒,他忙活生意,去私塾接弟弟时晚了,他刚推门进私塾的院子,就从窗口,亲眼见弟弟偷偷的亲君若辰。

      他觉得有些怪,回来后,左思右想,辗转难眠。他想及弟弟平时总是追着君若辰跑,每每求他做的难事,十有八九都跟君若辰有关。弟弟不爱学习,却整天早出晚归腻在私塾,画画四不像,却日日在梅先生处学练笔。君若辰的生辰,记得比他跟淑儿的还清楚,经常看着君若辰的画,半天不动,咯咯傻笑。

      他不是没追过女子,当年他追求淑儿的时候,不也是整天腻在医馆门口,风雨无阻,盼顾佳人一笑,把淑儿丢弃的绢帕当宝贝吗?

      后来,他几次借故去私塾接弟弟,偷偷观察弟弟的一举一动,证实了弟弟的心意。

      弟弟竟然喜欢君家的小儿子。

      君家的小儿子……似乎对他弟弟,也有意思。

      君家小儿子很好,小小年纪,才学渊博,人也正直,还肯上进,一手好丹青,显大家风范,将来前途无量,位列宫卿,也说不定。

      只是……

      他家小安,将来是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许家门风清正,断袖之癖,万万容不得。

      这一年来,他与君家,因为之前一批稻米进货掺假的事儿,闹得有些僵,没心思与君父坐下来好好说说,小安与他家儿子之间的枉顾伦理的异样情感。之后,君父病的快不行了,他也不能火上浇油,再刺激他。

      好在君家要迁走了,东泽离银安很远。想少年人好奇,随着时间,感情也就慢慢淡了。

      “我喜欢若辰,很喜欢,想要成亲的那种喜欢。”

      许思宁一拳头拍向摆供奉的桌子,香灰飞起,满屋尘埃。

      “你是不是想把我给气死啊!”许思宁指着许思安,少年倔强的望着他,毫不退缩。

      “大哥,我不想瞒着你,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能不生气。我就想,你知道了以后,肯定生气。”许思安死猪不怕开水烫,心意已经定了,这辈子都不会变,早晚大哥都得知道。

      许思宁语重心长的讲道理,“自古,男子与女子结合,才能孕育后代,延续香火。这是天道,也是规则,违背天道规则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跟君若辰,都是男子,男子与男子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延续香火……不是……还有清轩吗?”许思安小声嘟囔,大嫂刚怀孕,侄子的名字已经取好了,“我就是喜欢若辰,一辈子只喜欢他。”

      “你说什么!”许思宁没想弟弟如此倔强,他身为许家之主,绝不允许弟弟走上歧途。

      他顺手抄起祠堂桌下的家法棍,平时放在那儿装样子,多少年来他只用过一次。小安是他的宝贝,他舍不得打,但此时,他必须给弟弟长个脑子。

      “你发誓,当着许家列祖列宗发誓,忘了君若辰,安安分分的娶妻生子,此生再不见他!”许思宁佯装要打,举起棍子,吓唬许思安。

      弟弟胆小,最是怕疼,以往这么一吓唬,立刻鼻涕眼泪一把,抱着他的大腿撒娇求原谅。

      可这一次,许思安却是不停的摇头,憋着眼泪,一声不吭。

      家法棍都举起来了,许思宁一咬牙,稍微用了力道,打在弟弟的脊背上。

      许思安闷哼,咬着牙,忍住不喊。

      “你发不发誓!”许思宁也是咬着牙,今天他不能妥协,就算再心疼,也决不能就此顺了弟弟这般惊世骇俗的男男情爱。

      “我不!”

      许思安不能示弱,他早知喜欢若辰所面对的,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路,大哥的反对,只是艰难险阻的第一步。大哥是他最亲的亲人,他喜欢若辰,现在是偷偷的,将来鼓起勇气说出,追求若辰,如果若辰能与他心意相通,愿意与他互许白头,他最想得到的,是大哥的祝福。

      大哥是个骨子很传统的商人,他能理解大哥为何如此生气,怎么责罚他,他都毫无怨言。但他必须坚持下去,等大哥气过了,拿他没办法,自然就无奈妥协了,总归,大哥是不可能打死他的。

      许思宁的家法棍又接二连三的打下来,许思安依旧不吱一声,他双手扶着地,直直的跪着,脊梁火辣辣的剧痛,连通着他的每一寸骨肉。

      “发誓!这辈子不许见君若辰!”

      “不……”许思安勉强发声,他数不清棍子,看不清香炉,他跪了有多久,他的视线渐渐的模糊,头晕的厉害,却是倔强的不肯弯腰低头认输。

      许思宁气得发抖,连带着理智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弟弟冥顽不灵,好好好,打死算了,省的以后断袖名声出去,给他许家丢人现眼。

      噼啪作响,电闪雷鸣。

      暴雨随即而下。

      雨声阵阵,狂风不止,许思宁斥责的怒吼,终于引来了在许家大嫂,许家大嫂立刻闯进祠堂,抱住相公,“阿宁,住手!什么道理不能好好说,你下手每个轻重,小安身子本就不好!”

      许思宁有口难言,弟弟是个断袖,还坚定不移的断,不肯认错,不肯改正,即便是夫人,也是有苦说不明白。

      陈淑趁机夺过棍子,扔出了门,“够了,小安他知道错了,你消消气。外面雨下这么大,你快去瞧瞧咱们家粮仓,有没有进水。”

      许思宁揉着眉心,“你以为我舍得,你以为我……”

      每一棍子下去,打在弟弟身上,疼在他心里。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儿,等雨过了之后再说。”陈淑说着,要去扶许思安,小安后背定是一片青紫。

      “你别惯着他!”许思宁拉着妻子,大步出门。

      “锁门,”许思宁强行不看死咬着唇,跪在地上发颤的弟弟,吩咐下人,“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开门。想去送君家那小子,门儿都没有,除非发誓,此生再不见那君若辰。”

      小少爷可怜兮兮的跪着,但许家家主的命令,无人敢违,下人寻来了锁,把祠堂的门锁的紧紧的。

      许思安撑不住,晕倒在地。

      窗外,雨越下越大,路上的积水散不去,越抬越高,许家的粮仓地势低,许思安指挥着管事与下人,扛来沙袋堵住门槛。他瞧着天色,恐怕这雨,还得持续下几天。沙袋不足,他忙叫人把粮食都搬到高处的架子上,自己也上阵搬运,陈淑整理她晒着的药,装箱放好,两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清晨。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已是卯时。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进家门,老管家急急忙忙,“少爷他,小少爷他不见了。”

      许思宁屁股没坐热,水没喝上一口,“不是让锁门吗?”

      “门是锁着的,可是,刚刚我见老爷与夫人还没回来,想给小少爷送点吃的,却见后窗户是开着的,”老管家心急如焚,这么大的雨,小少爷挨了打,就这么跑出去,这该如何是好?他刚要出门找,恰好许思宁回府。

      祠堂的后窗很高,平时被两条木头紧紧封闭。许思安爬高撬开了木条,顺着窗户爬出了祠堂。

      “相公……”

      “我这就出去找,小安定是去了城门,送君家那孩子,”许思宁安抚夫人,忙披上蓑衣,冒着暴雨跑出府门。

      路上无人,积水深处,没过他的脚踝,他只朝城门,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忧,又是后悔。

      是他不好,他不该打小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好好劝?都是少年叛逆,好奇心强不懂事,长大后自然会好,他又何必急在一时,非要把小安所思所想掰过来?

      他一路淌水,来到城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守城门的卫兵,认识许家老板,从瞭望台低头大喊,“许老板,雨这么大,不可能有运送粮食进来的,您快回吧!”

      “你看见我弟弟了吗?”

      守兵不知,刚刚,他偷懒打了一会儿盹,反正大雨也没人。

      许思宁又问,“君家的马车走了吗?”

      这个他知道,“走了!早就走了!寅时就走了……”

      还没说完,许家老爷已经狂奔远去,向着唯一的郊区山路。

      银安城离着官道,要翻过一座山,山势不高,坡度缓和,但今天暴雨,山路湿滑泥泞,说不准还有松散的石头从天而降,危险万分。

      许思宁脑海一片空白,他一边爬山,一边狂喊,“小安,小安,你在哪儿啊!”

      小安该不会跟着君家的马车一起走了吧?那样倒是好,若是没有……这么大的雨,他跑去哪里了?

      雨水如珠子连成串,挡住了许思宁的视线,他爬到半山腰,远方模模糊糊的有一辆马车,在山路上缓缓前行。他下意识以为是君家的,忙连跑带爬,翻山追上,忽然一声惊雷,马受惊长嘶,马车左右摇摆,眼见在陡峭的山坡倾斜,直直翻下了山涧。

      “不……”

      山川雨间,少年的嘶吼惊天撼地,如一曲悲凉凄怆的挽歌。

      许思宁听见弟弟的声音,就在不远,眼见马车翻下山时刹那的惊魂,他心头大石放下,弟弟没在马车上,弟弟他还活着。

      他寻着声音,边喊边跑,在接近山顶的一块石头旁边,找到了弟弟。小安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许思宁听他昏迷中呓语,若辰,若辰……

      许思宁叹了口气,小安微微虚喘,试了试额头,弟弟发了高热,浑身滚烫。满身的伤,被他打的重,手腕脚踝也有擦伤,应该是撬木头爬窗户时候摔的。

      为了君若辰,连命也不要了。许思宁微微有恨,恨君若辰也恨自己疏忽了管教,自家弟弟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呢?

      他把蓑衣斗笠解下,披在小安身上,背起弟弟,一路下山回家。

      若辰……

      许思安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好容易爬出了祠堂,忍着后背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出许府,来到与若辰约好的城门下的石碑,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他隐隐见有一辆马车,行驶入山。一定是君家的,他迟到了一点点,他想好好与若辰告别。他追着君家的马车,追到了山上,就快要追上了……

      马车掉下了山崖。

      若辰……

      朦胧中,他好像听到大嫂的哭声,听到大哥甩自己巴掌,好像还听见秦王爷愤怒呵斥下人的声音。他的眼皮很沉重,就像被浆糊粘起来一样,想要分开,却是无力为之。她浑身上下的骨骼,疼的快要散架,奈何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古城银安,许府宅院,几十辆马车并排停在门口长街上,谣传凤阳皇都来了个大人物,不知是谁,却一定位高权重,城中大官小官,都低眉恭顺的杵在许府门口。快马来回穿梭于城门与许府之间,不停地送来各种草药,青国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聚了来,说是许家小少爷快病死了。

      那一年,银安知府连连高升,入凤阳御史台任职,掌管户籍名册的衙役,莫名暴毙,查无对证,至今悬案未决。

      那一年,凤阳城一户姓尹的人家,收到了一箱银票,第二天就举家离开凤阳,自此杳无踪迹。

      那一年,青国御医所的御医,统统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原因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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