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相许

　　天气寒冷，下了大半夜的雪，夜空被照的亮如白昼，等到清晨城内街上的雪基本化的差不多了，刚过卯时，就已经有人家起来自扫门前雪。如是刚裹上外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连忙去开门，就见到容成瑾拿着一个包袱站在门前。
　　如是笑着说道：“言玉，真早，我还打算去喊你起床呢。”容成瑾抬了抬手，“给你送东西，昨晚忘记给你了。”如是好奇的看看，打开门请他进来，“进来坐会吧。”
　　容成瑾第一次进如是的房间，稍稍打量一番，书房简单必要的摆设，珠帘分隔里面应该是如是的闺房，走到桌上打开包袱，拿出一件雪白的貂皮斗篷，跟他昨天穿的很相似，但这件更加崭新点，容成瑾说道：“这是整块貂皮做成的斗篷，连我都受不住这南方冬日彻骨寒意，便想着给你带来一件。”
　　说着便抖开替如是披上，然后展眉一笑，“大小刚好。对了，还有这个。”说着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小锦盒，打开递到如是面前，“这是玛瑙手链，由一百零八颗大小相同的玛瑙珠子串成的。”
　　如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容成瑾，“言玉，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尽是你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呢？”容成瑾笑了笑，“你忘了在山东之时，我曾传信于你要以礼相谢吗？”
　　如是无力反驳他，叹息伸手拿过锦盒，“你送的正好都是我喜欢的，我就却之不恭了。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找我还吧，不过要钱没有！”说着拿起玛瑙珠子细细看，红似飞霞，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绕了三圈带着洁白的手腕上，衬得手腕肌肤赛雪。
　　容成瑾笑意盈盈，“走吧，昨晚答应了你要陪你去观音山看雪的。”如是兴奋的点点头。
　　到了观音山下，马夫敲了敲车门，“主子，马车只能到山下，须徒步上山才行。”如是耸耸肩，“那就下车走吧。”容成瑾点点头打开车门跳下车，然后转身扶着如是下车后，对马夫说，“胡安，你在附近找个地方歇会吧。”胡安点头，“主子，雪天山路滑，请小心脚下。”
　　观音山是扬州城最近的一座山，春秋季节来踏青的人很多，所以山路修的还算齐整，山下是依稀的积雪，走走停停半个时辰总算到了半山腰，看到一大片白皑皑的积雪，如是将脚踩上去，脚腕都没了下去。
　　容成瑾见她这般喜欢雪，笑着说道：“京城早就已经下雪了，可比这厚的多，早知如此，可以带你去京城看雪。”
　　如是解下斗篷放在一旁的树上，边摇头说，“那可不一样，去了京城可就不能这般无忧的看雪了。”说着便大字一躺倒在了洁白的雪地上，容成瑾上前一步想伸手扶她，却见她笑着继续说，“言玉，来试试，就像回到小时候一样。”一伸手扬起一片雪花。
　　容成瑾笑了笑，“起来吧，雪化了弄湿衣服容易着凉。”如是看向容成瑾，见他一点都没有童趣，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站起身来时偷偷的抓了两个雪球在手里，一站稳就朝容成瑾扔过去。
　　容成瑾猝不及防被迎面扔了一个雪球，如是一看自己真的扔中了一个，在原地哈哈大笑。容成瑾抖落雪，笑着从地上抓起雪球朝如是扔过去。如是连忙逃开去，抓起雪反击，两人一来二去的笑闹起来。
　　如是见到自己处于了弱势，抿了抿嘴角，喊着“哎呀！”往地上一蹲，容成瑾一急连忙跑到她身边，“怎么了？”如是一见他靠近，伸手错身直接将他扑倒在雪地上，“哈哈哈，上当了。”直接抓起手边的雪块往他脖子里扔去。
　　容成瑾没有反抗，直直的看着如是笑容洋溢的脸，如是停下来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姿势，瞬间有些尴尬，连忙站起身来笑着打哈哈，“怎么都不反抗，不好玩。”伸手拉他起来，替他抖去衣襟的残雪。
　　如是转头看雪的刹那，突然觉得白茫茫的一片，眼前的树木都变得很模糊。如是抓住容成瑾的手，急急的说道：“言玉，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了……”容成瑾一惊，连忙捂住她眼睛，“糟了，忘了提醒你万不可紧盯着雪瞧，会雪盲。”
　　然后看看四周，“你等我一下。”说着连忙跑到树边拿过斗篷，走回到如是身边替她披上，抓住她有些颤抖的手，“别再睁眼，我背你下山。”
　　背起如是往山下走去，如是将脸埋在他后颈，闷声问道：“言玉，我会不会瞎掉？”容成瑾笑了笑安慰，“胡说什么，不过是雪盲而已，你睡会下了山回去就好了。”如是沉默了下来，闻着他发间淡淡的清新气息，方才有些慌乱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如是开口说，“言玉，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容成瑾留心着脚下的路，一边应着，“想说什么？”
　　如是想了想，问了一个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言玉在京城可有妻妾？”容成瑾脚下一顿，然后坦然的笑道：“你忘了我自及冠起便在苏州求学，哪里有空娶妻纳妾的。”
　　如是无声的笑了笑，“像言玉这般好看的人，不知该有怎样倾城倾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容成瑾沉默了一下，笑道：“再好看也不过是副皮囊，倘若同床异梦岂不是人生悲剧。”
　　如是闷声一笑，“我重不重？要不你扶着我，我下来自己走。”容成瑾将她往上提了提取笑道：“轻的跟柴火似的，不知饭都吃去了哪里！”
　　一走到山下，胡安连忙驾着马车到他们身前，“主子发生何事了？”容成瑾走到车旁，“如是雪盲，得尽快赶回城里找大夫。”将如是扶进马车里问道，“如是，好些没？睁眼看看我。”
　　如是睁了睁眼，眼前还是模糊的一片，可以看到眼前有个黑影，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还是很模糊。”容成瑾扶住她的双肩，“回去就去找大夫，放心，不会有事的。”
　　容成瑾转头对胡安说，“赶快回城里吧。”如是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胡安，不要紧，慢慢来，天冷冰冻路滑，还是安全最重要，我不碍事的。”容成瑾点头，“听如是的吧。”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城里赶去，如是靠着车壁浅浅的睡着了，马车一颠簸，容成瑾眼疾手快的将如是接住轻轻的揽在臂弯里，如是无意识的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的睡去。容成瑾低头看着如是沉静的睡容，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弧度，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如你一般，夫复何求。”
　　到揽月居的时候，容成瑾特地让胡安绕行到后门，下车后容成瑾交代胡安立刻去请大夫，自己抱着沉睡的如是往后门进了揽月居，径直上楼将她送回房间，惊呆了来去忙碌的众小二。
　　茯苓惊讶的跟在容成瑾身后一起上楼，担忧的问，“容成公子，小姐这是怎么了？”容成瑾边走边答，“如是被雪灼伤眼，我已派人去请大夫了，不会有事的。”茯苓走到前面替他开了如是的房门，容成瑾抱着如是将她放到床上。
　　起身对茯苓说，“茯苓，先替如是换身干净的衣裳吧，省得她着凉。”此时如是也醒过来，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言玉？”容成瑾连忙靠过去，“如是，我在。咱们已经回到揽月居了，我让茯苓先替你换身衣服，我先去外面，一会大夫就会过来。”
　　一炷香的时间，胡安请来了一位大夫，查看了如是的眼睛，说道：“没什么大事，老夫先替你穴位上针灸一下。”说着便拿出银针在四白、合谷、内关穴位上扎上。然后继续说道，“可以问问附近有没有刚刚生育的妇人，要一些人乳回来，煮沸冷透了之后滴在眼上，每次五六滴，每隔一盏茶的时间滴一次。减少用眼，尽量休息。十二个时辰之后应该就可以看清物体了，五六日便可痊愈。”
　　茯苓想了想，“对街的王婶刚刚生了二胎，我去讨要。”说着便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大夫收回了银针，再对一旁的容成瑾交代了一句，“可以在这几个穴位多按按，力道适中就行。明日看清了物体就无大碍了，两日后老夫会再来复诊。”
　　容成瑾应着将大夫送出去，回转进来的时候看到如是闭着眼睛坐在床边，他走过去轻声的对如是道歉，“如是，抱歉，本是陪着你去看雪的，没想到会是这般境况。”如是轻笑道：“怎么可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也忙了大半天，去歇息一会吧。”
　　容成瑾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让人给你准备。”如是想了想，“想喝点咸的粥。”容成瑾伸手扶住她，“我让人去准备，你要不先睡会。”如是点点头，顺势躺上床。
　　容成瑾刚出门便见到雷啸天和双双急急的上来，双双问道：“如是怎么了？”容成瑾低下头，“是我不好，不该带她去看雪，让雪灼伤了眼睛，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双双绕过他，“我去看看她。”
　　茯苓要来了人乳滴眼，第二天一早起来如是就能看清物体了，几日后已经没什么大碍。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容成瑾去了杭州、湖州等地视察容成的产业，兜兜转转二十来天总算将浙江一带的商铺都做了查访，也顺便熟悉一下当地驻守的掌柜，等再回转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快小年了。
　　扬州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天气湿冷的很，如是这几天都窝在揽月居里不出门，她采购了大面积的羊绒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卧室的两边放了两个火炉，同时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用于通风换气。
　　狗子跑进她的书房，笑嘻嘻的看着缩在贵妃榻上裹着毯子看书的如是，“姐姐，就知道你躲在房里。好无聊，陪我玩吧。”如是用书轻拍他的脑袋，“学院就不该给你放假，夫子交代的课业温习完了？别忘了年后就要参加童试了。”
　　狗子嘟着嘴赌气，“就是因为要考试你都不带我一起去京城，我听说京城可好玩了。”如是睨了他一眼，“我是陪你孟哥哥和李哥哥去考试的，等你中了举人，我也照样陪着你一起去呀。”
　　狗子掰着手指算给她听，“考完童试，三年之内有两次考秀才，三年之后成了秀才，才可以参加乡试考举人，来年春天才能去京城会试。姐姐，等到那个时候我都快十八岁了。”如是点点头，“也对，那到时候你自己去吧。”狗子瞪着眼，“姐姐！”
　　如是一笑，“乖，好好在家看店铺，多帮着雷大哥和茯苓姐。”狗子一转头哼了一声，“雷大哥忙着应付那个唐大小姐，等你回来雷大哥就是别人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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