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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你的早饭——”婉华把一个饭团丢在嘉宜面前。
嘉宜习惯了天天被她在各种细节上琐碎的侮辱，由着她逞强作妖，只不理会。
就着半杯温白水，默默吃掉饭团。
婉华看她吃完，照例取出绳子——
“其实没必要的，”嘉宜看着她，“我逃跑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我现在连身份都没有，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婉华看了她一眼，这些天在她的折腾下，嘉宜瘦了许多，头发干枯，脸色惨白，衣服鞋袜也都狼狈不已——这落魄相令她着实满意。
她停了手。
“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寄给陈啸风；”婉华挖苦的说，“看看他脸色厌恶的表情——”
嘉宜不说话，弯腰，用已经脏了的手帕擦擦皮鞋上的泥渍。
“看起来是吃饱了！”婉华哼一声，踢掉她手里的手帕，指指一旁堆的衣服，“去把衣服洗了！”
嘉宜看她一眼，卷起袖口，把那摞衣服抱到水槽边，默默的放水。
婉华点一支烟，眯起眼睛看着憔悴落魄任由摆布的嘉宜，一阵报复的快感。
不是门房忽然叫她听电话，她大概能看上一整天。
“南田课长，关于珠宝店的事，我们正在勉力调查——”
“找你来又别的任务，”南田打断他，“叫你手下信得过的人，替我去做一件事；”她抬眼看他，“做得好，珠宝店的过失，可以先缓缓。”
“您说，”梁仲春一听有好处，立即来了精神，“属下必定鞠躬尽瘁。”
“这个人——”南田把绝密档案里的一页抽出来，向前推一推，“熟悉吧？”
“这，这这这——”梁仲春吓得都结巴了，“她不是让你们执行死刑了吗”
“中国有句成语，叫‘借尸还魂’——”南田敲敲桌面，“给你个机会，替我把这个不散的阴魂消灭掉。”
“这——我上哪儿找她去，她现在连名字身份肯定都换了——”梁仲春这才发现山芋烫手了。
“这是她的全部资料——”南田把那页纸夹进档案袋，“交给你了；办法，你自己想，明天晚上之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处长，”小郭提着饭盒进来，表情几天来少见的松弛，“您的面——”
护士这边扶陈啸风坐起来，替他支开小桌板，让小郭把面放在他跟前。
“怎么样，醋够多吧？”小郭搓搓手，正是上海最冷的时候，出去买趟面的功夫，指头都有些僵。
陈啸风淡淡笑一下。
“哦，对了，”小郭从怀里掏出几张卡片，“您的信，巴黎来的；前些日子忙，都攒在收发室了。”他看一眼一旁护士已经走远，方才说道。
陈啸风看着明信片正面的凯旋门，铁塔，各色景致，眉头蹙一下。手里的筷子缓缓放下。
直到最后那张。
翻过来，只有两句话。
——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
心底轰然一声。
小郭看出他脸色骤变，尚不明白，“处长？”轻声叫他。
“豁朗！——”
不锈钢的饭盒重重的砸落在地面，溅起的面汤崩在床单，地面，小郭的裤脚，满屋子呛鼻的醋味儿。
“怎么回事？！”护士连忙跑过来，连医生和宪兵都惊动了。
“没没没，”小郭赔笑收拾，“我不小心把饭碗掉了——”一面立即看一眼陈啸风，以示警告。
“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家说着散了。
看人散尽，小郭过来压低声音，“怎么忽然——”他皱眉说不下去，也只有事关嘉宜，陈啸风才会失态至此。
陈啸风痛苦的捂着伤处，压住心内汹涌的情绪。
小郭又看看那张卡片，邮戳时间是两周前。只有两句诗，看不出什么不对。
“立即联系明楼，”陈啸风一把攥住小郭的肩膀，“嘉宜她——”
“我知道，我这就去！”小郭扶陈啸风躺下，“您别激动，大局要紧！”飞快的跑出去了。
巴黎。
“大哥？！”阿诚深夜忽然推开明楼房门，推醒他。
明楼立即警觉地坐起身，“出事了？”
“有不明电台忽然联络我们，问嘉宜的情况——”阿诚压低声音，可是还是听得出紧张，“用的是之前灰鹰联系我们的频率和密码”。
“没有说明身份？！”明楼震惊之余，伸手，“我要看原话——”
“只有四个字‘宜岂安在’——”阿诚把抄出的电文递过去。
明楼紧蹙双眉，紧盯着那四个字。
“我们如何回复？”阿诚看明楼如此，心知他此刻亦是心乱如麻。
“等，”明楼思忖良久，“你现在去电台守着，看他的反应；他们应该知道我们这会儿是午夜，就算没有立即回复也算说得过去。”
果然，不一会儿。
“大哥，”阿诚拿着新抄录的电文，“你看——”
纸条上两句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
明楼稍微一怔，立即道，“是陈啸风！立刻回电。”
“回复什么？”阿诚作难，“重庆并没有正式通知我们黑镜结束，我们实情相告就等于在违抗军令了！”
“一个字，‘在’。”明楼看着他，“他应该能领会我们想要说的；也不算是泄密。”
阿诚立即会意，——“在”，说明嘉宜人还活着；并暗示他，并非“安”，要警惕；如果重庆或者日方截获，也算是在继续圆谎；毕竟，‘在’，也可以解释为，人在巴黎。
回复完毕。
阿诚回来坐在明楼床沿，“为什么突然给我发电？”
“陈啸风，一定是觉察到了些什么——”明楼看着纸条上的两句诗，“而我们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可这两句诗？”阿诚不明白，他们凭借这个，能看出什么来。
“应该是‘海上生明月，江春入旧年，’和‘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明楼看一眼他，“可是嘉宜小的时候，总是背错，还挨过师傅的揍——”忆起旧事，他嘴角难得的一丝笑意，“可是嘉宜总说，错有错的道理，天涯海角，共一轮明月，无论多远，都像比邻而居——”
“哦，”阿诚忽然啊想起什么似得，“我记得，有一年中秋，嘉宜小姐写的对联，就是这两句——”
“所以，知道这句话来历的，一定是嘉宜最亲近的人——”明楼说完，想起嘉宜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叹息着，“希望我们那一点提示，能帮上他们的帮。”
“大哥放心，嘉宜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阿诚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握一握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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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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