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恐怖的故事

　　“太婆，我们到了！”沈郁陶在她耳边大声吼着，太婆这才抬起头，反应慢了半拍地拉起他的手，微笑着问长问短。
　　村子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进城了，固执地留在这里的，除了开农家乐，也就这些舍不得离开故土的老人们。
　　沈郁陶招呼乔夏一起帮忙准备其他食材，严玖以为乔处多半也是个君子远庖厨的大少爷，没想到乔夏卷起袖子，就很熟稔地拿了一盆蒜来剥。沈郁陶则搬来两张凳子，坐在太婆旁边，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处理着刚摘的青菜。
　　两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明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太婆说话，但画面就是说不出的微妙，严玖眨眨眼，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主动承担下给太婆家打扫卫生的任务。
　　南方的老宅子都不大，往往会在后舍配备猪圈或鸡舍，严玖拿着扫帚在后舍清扫的时候，就听到了猪的哼哼声。
　　严玖小时候就在农村长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猪喂食。猪吃得饱，就长得好，年尾的时候就能宰了做扣肉。两块扣肉中间夹一块香芋，再往底下埋一点梅菜，蒸三十分钟，再倒扣出盆，那简直是每个除夕夜最美好的一瞬间。
　　严玖想到这里，忍不住探头去观察猪圈里的准·扣肉，却没想到这一看，又看出了毛病。
　　猪圈里有三头猪，其中两头大白猪，一头有点儿像野猪。
　　但颜色并不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而是它实在……太老了。
　　衰老带来的皱纹让这头猪的皮肉耷拉着，毛发稀疏，黑色的猪皮已经褪色得仿佛都可以看到老年斑。但即便这已经是一头不适宜宰杀食用的老猪，它仍然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并不需要跟另外两头活力十足的白猪争抢。
　　猪圈的异味很重，严玖仍旧忍不住盯着这头老猪看了半天。
　　他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黑色的猪皮虽然有干扰，还是可以观察到上面淡淡的近乎白烟一般的妖气。
　　从不会质疑自己阴阳眼视力的严玖吓得一丢扫帚冲回房子里，大声地问：“太婆！后面的黑猪是怎么回事？”
　　正在帮忙炒鸭肉的沈郁陶和乔夏都奇怪地回头。
　　太婆搓搓手上的面，笑呵呵地说：“哦，那是我家的猪太爷啊。”
　　“……”您是太婆，他是太爷？
　　“我嫁过来这里没多久，它就出现了，那时候闹饥荒闹得厉害，我们都以为是老天送来的食物。但我家公说，它是叼着一大串番薯出现的，说明有灵性，只是想借住我们家，就说什么都不让杀。不过家公真的说对了，后来饥荒最厉害的那几年，这猪天天都能从外面叼一些食物回来，算下来，比宰了他还划算，我们家小孩也托了他的福，总算没饿坏。”
　　“那岂不是养了有几十年？”
　　“我养了几十年，但是，它应该不止这个岁数了，”太婆想到了什么，转身到房间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张很旧的全家福，那只猪居然也在上面，“它来的时候就很老了，现在也没怎么变。所以在辈分上，我都管它叫太爷。”
　　三人轮流看了那张照片，最后，两个肉眼凡胎把视线都聚焦在了严玖身上，眼神里写满“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严玖嘴角微抽。
　　这难道是天蓬元帅么……
　　“它有没有什么特别地方？”沈郁陶问。
　　“哈哈哈，除了活得长一点，哪有什么特别。饥荒过去后，可能见我们也能自己找到饭吃，它叼食物回来的次数就很少了，反正家里也不差这一碗猪食，就这么丢在那里养着咯，长寿猪，意头也好嘛……”好不容易有年轻人陪她说说话，太婆的嘴从刚才就没停过。直到吃完饭，借着去倒剩饭喂猪的机会，严玖才得以脱身来找猪太爷。
　　比起两头大白猪，猪太爷看到食物仍然非常淡定，严玖在给他倒剩饭的时候，突然开口：“嘿，你是妖怪吗？”
　　猪太爷抬头看他一眼，冷漠以对，低头吃食。
　　难道真的是一只普通的猪而已？
　　严玖挠挠头，又问了次：“你是妖怪吧？”
　　回答他的只有猪的哼哼声。
　　严玖被熏得有点想放弃了，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灵机一动，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辟邪符，念念有词后，猛地丢进猪圈里，符纸在空中炸开一团火焰，把正在吃食的猪太爷给吓得喷出了嘴中的鸭屁股，嗷嗷骂道：“你干什么！”
　　“……”
　　“……”
　　一人一猪尴尬对视。
　　卧槽，这难道真的是天蓬元帅？
　　严玖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它打招呼了。
　　猪太爷被人揭穿真面目，也很尴尬，本想继续低头装什么都没发生，但严玖接下来的话让它猛地抬起头，一双睫毛长长眼珠圆圆的猪眼激动地盯着这个看似普通的青年。
　　“我看得到你的妖气。”严玖极少主动跟妖怪搭讪，但对象是一头猪，他的胆子就大了许多。
　　“你看得到？”猪太爷的声音很低沉，就像猪哼哼的变调。
　　“你是妖怪么？……还是神仙？”严玖问，“可你的妖气是透明的。”
　　他所见过的妖怪大部分是黑色妖气，强大的妖怪妖气浓郁得简直像墨汁。
　　“我不是妖怪，”猪太爷声音沮丧，“原来我的妖气都已经快看不见了，难怪啊，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来了这么多的人，只有你才发现了不同，”猪太爷的耳朵耷拉了下来，本来就很没精神的模样，看起来更是收到了一万吨的打击。
　　“你不是妖怪又是什么？”难道西游记的故事是真的……
　　“我是……妖兽。”猪太爷沉重，却又难掩自豪地说道。

　　乔远刚刚结束下午最后一场会议。
　　作为乔家的第一继承人，身后无数个虎视眈眈的亲戚，乔家现任舵手——他的爷爷乔锦山却不会拿干不好就FIRE来刺激他，反倒是拿“不是第一，谁都能将你踩到脚底”来吊着他。
　　骄傲如他，最不能忍受就是被别人踩着，更别说他还有个必须要用权力和金钱来守护着的对象。
　　目前为止，乔远的表现还是相当令人满意。
　　只除了他的性癖。
　　跟他一起开会的乔锦山在发现他看完手机嘴角那一瞬即逝的笑容后，立刻就猜出了聊天对象。因此毫不意外会议结束后，孙子率先走出会议室的举动。
　　“少爷真的很优秀，这么快就能上手。”他的秘书在旁边忍不住夸赞。
　　“呵。”乔锦山似笑非笑，不做评价。
　　秘书被这声意味不明的笑声给堵住了剩下所有的赞美，不由在心里感叹，只希望那对小鸳鸯真的是情比金坚，否则这个金刚锤哪天砸下来，做工稍差都要被砸个支离破碎。
　　乔远在车上打了个喷嚏。
　　他能做不代表他喜欢做。商场上的战争压得年轻的他每天都有点窒息的感觉，跟严玖一起办案就像是课后活动，还没下课就已经迫不及待。
　　到洪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因为不是周末，村子里相当安静，只偶尔听到鸡鸣狗叫，还夹杂着几声猪的哼哼。
　　根据严玖的定位找到太婆的屋子，还没下车，就看到屋前大树下坐着四个人。
　　“吃饭了吗？”严玖第一个站起来迎接他。
　　“没有，猪呢？”乔远直奔主题。
　　下午收到严玖的信息，只简短地说了下这里有一只疑似妖兽的猪，以及猪的来历，并附上了一张怎么看怎么可疑的照片。
　　“……睡了。”严玖一脸无奈。
　　“……果然是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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