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风须臾

作者:原胖胖减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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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照姬


      照姬命侍女奉了茶,半倚半坐在彩绘小漆台前,用长柄纸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手边的珐琅彩盘子,弄得里面小巧可人的点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而她对面正捧着茶盏细细品茗的原映雪,则微笑着无视了她的不耐:“我这次来,只是为了传达教宗的旨意。”

      照姬手上的动作一僵,接着一边抚弄着斜坠在堕马髻上的玉钗,一边理了理水红色的广袖和肩上的玄色披帛:“这种事交给部下做就好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怎敢劳烦原教长大驾。”

      原映雪的笑容不减:“照儿还是孩子的时候,明明还说等长大了便嫁我,如今怎的这般疏远了。”

      “不过是少年轻狂……”照姬顿了顿,压低了声线转过头来,对原映雪微微颔首。她眼角那抹绯红在摇曳的烛光下,仿佛晕开的彼岸花汁。随着一声低低的笑声,她那纯正的天启口音,带着暧昧的温度,一字一顿,从耳畔传来:“……识·人·不·清。”

      她句尾处还带一点点微妙的含混,像极了北路蛮子的腔调。或许是月光太澄澈的关系吧,她那头乌黑的秀发,连带着她浓重绮丽的妆容,都披上了一层浅淡的轻纱,折射出不太真实的光彩。这般俗艳的浓妆,怕是只有她,才能透过其中的世俗,从中透出一股子源与她自身的柔美来。

      “你怨我将你送到吕眉山身边。”

      照姬张大了一双凤眼:“难道我应该感谢你吗?”

      “至少,这让你如今在天启占有一席之地,同时给范雨时一个台阶下。”原映雪放下茶盏,似是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轻闭了双眼,“也让你能够再度见到他。”

      照姬一愣,执拗地撇过头去。

      窗棂上垂落着一层层薄薄的霜色纱幕,月光穿过织物的纤细纹理,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与室内明亮的烛火交相辉映。

      许久不见对方出声,照姬疑惑地回头望去,但见原映雪缩在放了软垫的椅子上,已然睡着了。

      照姬瞪视许久,未果,终于握紧了拳头,对着原映雪的那张俊脸虚挥几拳,方才稍稍消气。真正敢打原映雪的人只有雷枯火雷教长,而敢想的也只有被推倒风尖浪头上的帝都新秀苏晋安——无论是哪个,都断然没有她照姬的份儿。

      听到脚步声,原本正考虑着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送给原映雪一个黑眼圈的照姬骤然睁大了眼,扬起的手一个急停,转而抚胸。脸上也没了方才那幼稚又略显狰狞的狠戾,只剩下看尽阴晴圆缺的漠然:“来人啊,服侍原教长到后面休息。”

      风长宇听闻原映雪深夜外出,急急可可赶到六卫卫所的时候,只想着一掌挥开门口碍事的侍女,不想,反倒被人家擒住了手腕。

      “风执守,这……您真不能进去啊!”

      “……照姬手下的能人,什么时候作起侍女来了?还说照姬忠心耿耿?我看是居心叵测!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小时候做过的那些不良行径!”

      “这个……奴婢真的只是个侍女罢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呜呜呜……”

      “你若不是自小习武,手劲儿怎么可能这么大!”

      “……啊?这个……真的要奴婢说实话……吗?”

      “少说废话!速速从实招来!”

      “您的力气还不如奴婢那十二岁的胞妹。”

      风长宇犹豫再三,决定事后,再找人解决掉这个“知道的太多了”的侍女。可等他推开雕饰精美的湘妃竹门,当场就连带着一肚子的话僵在了原地。

      清晨的风带有些许怔忪的慵懒,滑过半敞着的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鼓动着寝榻前的奶白色纱幔,时隐时现的缝隙间可以窥探到里边那人睡意正酣的脸。眉头完全舒展开,长而密的眼睫毛斜斜的筛漏着光和影,秀挺的鼻子像是觅食的小动物般隐隐扇动着鼻翼,还有那形状姣好的微启的唇瓣,无一不透露着恬淡与美好。

      经过一夜的倾轧已变得不太牢靠的衣结儿,终于在那人翻身的当儿松散开,滑落的衣领露出了大半边肤若凝脂的肩背,浑然不觉的人只是懒懒地蹭了蹭身下柔软的绸缎,然后习惯性地抬起脚搭在被衾上,撩开的单衣下摆再次毫不吝啬地袒露出一条白皙修长的腿。

      可怜风长宇本想着跑来维护教长的名誉,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煽情撩人的画面。

      那人睁开双眼,完全没有刚刚睡醒的惺忪,一手托腮,笑得轻佻:“怎么,风执守的凡心动了?”

      风长宇立即黑了脸:“……照姬!”

      照姬指间携着轻纱一挥手,那架势和怡×院的妈妈有一拼,那叫一个标准:“哎哟,大人,您这么急急可可的,莫不是您那宝贝教长又丢了?”

      似是感受到了风长宇的不耐,她又双手一叠,十指空握,全身好像没了骨头,几乎把全部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胳膊上。交错的手悬在头顶,手指往下低垂着。又轻轻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如一只优雅疏懒的猫咪。只是她此时,笑得有多奸商就有多奸商,“风执守何须慌张?我们同在教中任职,儿时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小女子还能害你们不成?”

      她说着慵懒地撇撇嘴,示意风长宇去到大床的另一边。

      原映雪就躺在这张大床的另一侧,连外衣都没脱,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均匀的呼吸昭示着他睡得很沉。

      风长宇看着原映雪露在薄被外的手臂,随即伸出手,抬起他的手腕,欲将他的手臂放入薄被中。

      照姬在一旁连声啧啧:“风执守这样子不像是下臣、学生,反倒更像是原教长的……”她微微沉吟,笑了出来,一如当年刚刚进入辰月的她,满心仇恨却从不外露。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不论再怎么害怕,再怎么痛苦,都会高傲地向每个人奉上最玩世不恭的嘲笑与戏谑。“乳娘。”

      风长宇对照姬的轻慢早已司空见惯,或者可以说,他素来对辰月教士及教义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照姬身为缇卫卫长在他眼中,亦不过是仅从蝼蚁提升到了棋子的高度,她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违上面的指令,他都雷打不动地漠视着。却不料这一碰,竟是让风长宇心下惊惧,肝胆欲裂!

      辰月教团藏书众多,虽然比不上龙渊阁,但其中医术亦是不少,尤其是寂部成员更是可以随意翻阅。风长宇也算是博闻强识,他曾在医术上耗费了许多精力,称得上医术高明。

      在照姬震惊的注视中,一向眼高于顶的风长宇颓然坐在熟睡的原映雪身侧,手中握着他赤纤细的手腕,口中吐出的语气却是让人闻之胆寒。

      “谁敢……谁敢!”

      风长宇的眼底因为愤怒而浮现出浅红的痕迹,而他的脸颊却是煞白。

      照姬见他面色不对,撑起上身,问道:“怎的?原教长莫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但见风长宇猛地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又转身皱着眉快步走到照姬面前,似是有什么要问,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最后颓然绕到原映雪身边,伸手摸了摸对方脖子上的脉动,又细细看着对方脸上的五官——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虽然没有中毒,但是脉象却变得有些弱,看起来像是重伤之后的气血亏损。但是他每日守在教长身边,可算得上寸步不离,莫说那些天罗的刺客,就是空气中的微尘,怕是都不能近了教长的身。而教长近日分明未曾受伤,为何会有气血亏损之兆?

      风长宇不得解,只好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家不让人省心的教长,草草告辞。

      教中要人在六卫出了事,照姬难辞其咎,虽说另外两人都没说什么,但起身相送却是必须。虽然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但微蹙的柳眉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她起身披了水红的外袍,乌缎般的长发披垂在背后,也未匀面妆饰,就引着风长宇进了花厅,只待车夫将厢车驱至前门。

      车夫身上也是一袭浓烈的红色,在这样的深夜,头上依就戴着个斗笠,一边赶马还时不时腾出一只手,调整一下斗笠的角度。

      照姬对此并不奇怪,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招呼他放置脚凳,扶教中羸弱的秘术师上车。

      她对这个新来的车夫略有耳闻,据说是训得一手好马,话不多,老实得很,但脾气暴躁,不喜与人交往,前日还在街上让人家迎面砍了一刀。若不是他身子骨硬朗,纵使照姬请了大夫,他怕是也早早咽气了,此后便多了个不论何时都戴着斗笠的毛病。她六卫虽然多是貌美的女子,倒也不怕多个面目丑陋的男人。但若她知道这老实马夫早已换了人,之后还险些伤了寂部的高阶教徒,甚至教长——她恐怕就不会似现在这般马虎了。

      风长宇没有动,他没有往前一步,只是盯着车夫从兜里下露出的那双眸子。那双眼中闪现着他熟悉的光芒,那是缇卫持剑、天罗拔刀之时,才会出现的光芒,锐利如刃。

      周遭的空气仿佛煮沸的汤羹,随着三人每一次眼神的交汇,变得更加粘稠。

      但打破这一切的,只是一个清冷的声音。

      一只手缓缓抬起,挡在照姬身前。照姬早年饱读诗书,曾在书上见过描绘女子柔荑之美的‘指如削葱根’,此刻却不知竟要用什么字眼,才能形容得出男子的手来。竟比她心中挚爱抚摸她面庞的那双手,还要完美百倍,只一眼,便已引人思绪万千。恍然间,照姬耳畔仿佛又传来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男子,在屋檐下览景吟诗:“昨夜南苑风吹雨,晓来成丝绕天涯”。

      垂合的眼睫略略轻颤,原映雪只觉全身都传来一阵阵隐约的痛楚,凌厉而细碎:“到底是……没了耐性。”他已然醒了,复又难受地眯起眼,抬起自己因发虚而微微颤抖的手。半阖的浓密眼睫下,潋滟着点点银灼。不必亲眼看个通透,他便以明晰现下的境况:“照儿,红衣在大漠黄沙中,才是最美的。”

      照姬皱了皱眉,双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看到原映雪一如当年的眼中,无处不是翻滚的黄沙,深处耸立着数不清的断壁残垣,往日华美的雕栏、朱漆的立柱,还有层层叠叠的斗拱飞檐,都被耀眼的黄沙揉着朔风,恍若燎天的大火,将它们腐蚀殆尽。

      待她从那恍若一梦的幻象中醒来,不,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大梦初醒,还是已然深入梦境。头顶黯淡的星光,已然消失,徒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然而这仿佛也只是她一时的晃神,下一个瞬刹,这茫茫天地间,除却她和那个随时准备发起进攻的刺客,只剩下如火般肆意的风沙。

      照姬侧身而立,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身后飘来,在自己面前扬起的滚滚尘沙,不着痕迹地微微躬身,已经做好了率先发动攻击的准备。

      尘埃浮土转瞬即散,照姬微阖双眼,伴着心中的舞曲,甩动长长的水袖,在那一瞬有力地转身,这看似娇小的身躯中不知蕴含了多少力量,竟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刺客被看似脆弱的水袖击倒,甩出几米开外。趁着对方还未落地,照姬已经从旋转中站稳,双脚发力,整个身躯几乎与地面平行,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开始了冲杀,

      水袖真正致命的一击却被来自侧面的长锥生生截断,刺客以长锥深入地表迅速稳住身形,却在照姬突袭将至之时,将已深陷地表的长锥毫不拖泥带水地拽出,划出一道角度刁钻的弧线,在格挡攻击的同时发动奇袭。

      被对手抓住死角便为弱者——身为弱者并没有错,但是在面对强者时,便有了错。

      对武器的精妙控制,使照姬不敢再小觑这个狂妄的刺客——他竟能在失利的瞬间,利用所拥有的一切,将双方境遇扭转,并巧妙地弥补了自己动作大开大阖、不若照姬精巧细腻的缺陷。

      大脑高速运转的瞬间,刺客再次发难,试图以自己力量上的优势给予照姬劈头一击,怎料照姬旋身而过,高抬的腿纤细却带着金属的寒光。刺客立刻选择了将身体尽量向后仰,躲避照姬腿上可能存在的利器,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锋利长刀的刀尖,刺客刚想长吁一口气,耳畔却传来一阵轻笑:中计了!

      照姬修长的腿在横扫而过的中途猛地刹住了闸,好像前面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转而向下竖砍!因为并不习惯自己目前的姿势,又被这寒光四射的利刃所致,刺客的双腿一时控制不住,一发软,整个人失去重心保持着有些纠结的姿势倒了下去,隐约可以听到关节摩擦相挫的声音脆响。

      带着利刃的腿并没有劈开刺客的头颅,反而像是一场恶作剧,在达到目的后轻盈地收了回去。可怜似乎被耍了的刺客后背还未着地,便被照姬满含气势的迎门一脚,踢中了胸腹。这结结实实的一脚踢得刺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仰面飞了出去,倒在几米开外,略显突兀的石块儿上。

      甫一落地,这位铁血的刺客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还是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照姬甩甩水袖,飞扬的衣裙翩翩落下,高抬的长腿缓缓收回衣摆下,屈膝半跪恭敬却不失尊严地优雅行礼,仿佛弦歌未绝,等待唯一的恩客送上红绡。

      她暗自松了口气:果然这幻境,还是己方弄出来的和我心思。

      灼热的气流忽然从她身后升腾而起,转眼间便将那刺客吞没。但那火焰似乎并无退却的意思,反而在逐渐平和的大漠中,擦着沙子划出一道诡谲的弧线,直逼照姬面门!

      满眼的金黄与碧蓝的天空仿佛只是一面脆弱的银镜,随着那殷红的火焰,猛然窜高,而后变作凝黑,整个幻境便彻底碎了。

      冲天的烈焰让整个街道的空气都扭曲了,勾勒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原映雪正被风长宇搀扶着勉强站立,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他忽然攥紧了胸口的衣料,唇边溢出一缕殷红:“雷教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老夫的身子骨自是硬朗得很,只怕原教长就没那么幸运了,莫不是未老先衰?”嘶哑的声音传来,从涌向一处的火焰里,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从火红的烈焰里缓缓睁开,“范教长已经接了教旨,‘刀耕’计划自今夜启动。”

      原映雪当即心下了然,垂眸掩去红光乍现的眼底:“多谢雷教长提点,映雪自然不会有所懈怠。”

      他手上红玉髓的戒指在夜色中,似是终于被注入了活力,迎着皓月清风流转出一片金色的光华。衫袖被晚风吹拂开来,露出其下婆娑树影一般的光晕。此刻这光汇聚而成的纹饰,已沿着他的指节,绕过掌骨攀上了手腕,消失在接近手肘的地方。复再看将过去,那里却已变得空白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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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38照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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