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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一年四季,夏天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很多想法都是在夏天萌生的,好的坏的也都留在了夏天,北京的夏天很美,夏天的阳光格外显眼,夏天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拐角,遇见那个让我忍住笑的人。夏天的天格外的蓝,是淡蓝,白云悠悠从头顶飘过,夏天的早晨窗前的百合都开了,夏天的傍晚,夕阳染红半边天,我就喜欢坐在校园的篮球架旁,听着音乐,看着他挥汗如雨。夏天的我,爱恶作剧,爱打扮。晚上就把空调开大,盖着厚厚的被子。夏天,作为我最偏爱的季节,夏天的记忆总是很清晰,夏天的故事总是很伤感,夏天的夏天,忍不住回忆了很多次,我们逛过的街,看过的店,翻过的墙,骗过的门卫,太清晰了,都是刻在心上的那种感觉。
14年6月21日,北京,雨。
那个夏天,漫天漫地的梧桐叶将岁月染的通透的绿,看见你在梧桐树下,比阳光还温柔的笑,蓝天白云微风掠过。
每年每季,花开花落,只有有风,花就叹息,最动人的,是拂过一阵风,樱瓣忽的零落四散,但又不肯着地,我想大概是不知已释,所以飞舞。
一年真的很长,发生了很多事,细细碎碎的,零零散散的,但记忆里也就能对那么几件事的原委说得清道的明。
在交换生经验总结大会上,郝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她准备了一周的发言稿,背得烂熟于心,她以为这辈子都忘不了了,比高中的数学公式定理记得都熟,结果还是下了台怎么想都背不完整了。
她一步步走向主席台,这次登台,不是帆布鞋,是高跟鞋,礼服,盘着头发。
“我带你走吧,咱们不玩了!”江林希拽住她。
“让我去吧,最后一次!”郝书的眼睛弯弯的。
她的脑子里有千万只虫子在蠕动着,她的头皮发麻,浑身发麻,脚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下面嗡嗡的响着,她的脑子满是段西的绝望和叶承哲的呐喊,还有那个秘密,所有的故事都该结束了,再坚持5分钟她的命运也结束了。
心已经碎散了,像一张陈纸,酥脆,一碰就碎。
她想美美的上台,坚强的走到聚光灯的中心点,她知道外面下着大雨,她想下台以后,就去淋雨,站在雨中,忘了所有的一切,洗刷所有好的坏的,永不覆见。
小虫子撕扯着她的小脑,她坚定的走着每一步,眼前开始模糊,看不清台阶,终于自信的站在台上,她微笑着,就像第一场主持一样自信,台下熙熙攘攘的,头里像是有一把利刃,切割着她的大脑。她的腿再发颤,她流利的背出了演讲稿。
以前以为一分钟很快就会过去,其实是可以很长的,眼看着时钟,像半个世纪那么长。
她站在台上,眼前是一片雪花,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她顺着上台的路退回去,走到台阶的时候,眼前一片黑,她以为是灯光师出了错,一脚踩空,整个人张了下去,一切都该结束了。
雨越下越大。
时光,就这样晕开在眼底,忽然,又攀爬上心墙,她想起都是初识的美好。
郝书熟睡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心过,心安理得过。
高大的梧桐树掩映成荫,路边石安静的小洋房,深秋时节,一场雨后,满地落叶金黄,从此以后,那幅画定格在脑海里成为北京秋天拂之不去的记忆。
她漫步在树下,好像没有尽头。
立冬,小雪,大雪。
冬至,小寒,大寒。
北京的冬天是脏的,有雾霾。北京的冬天是雍容、淡雅,大气,蓝天是通透的蓝,有一种无法修改的气势,我穿着雪地棉,走在皑皑白雪上,转身看着身后漫长的脚印,踏实、认真,这一路走来我们都小心翼翼着。
杭楠回来了,从美国,一个人,那天飘着雪。
他们在火锅店吃得烧烤,他变了。
他和一一还是没能走到一起,一一看上了一个老师,俩人很快就同居了。杭楠在美国的日子并不光彩,他不愿多说,那个拥有明朗的笑靥的人不见了,而是忧郁的眸子。
他说,他不想留在美国,那里很孤独。
他想念朋友,想念家,想念我们,他并不知道我们也走散了。
他现在在北京商业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他并不快乐。
他羡慕着我们脸上青春的汗水,他那天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心里话。
我和萧竹生过气,我们都是骄傲的人,有时候因为一件小事,有时候莫名其妙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我问过他,为什么每次生气,你总是想低头?
他笑着和我说,“因为你比我矮,我不低头,就看不到你了”。
在元旦那天闹得不愉快。
“你还是要去见他!”萧竹盯着我。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
“一定要今天去吗?”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唯一确定的是,我想知道段西和叶承哲的情况,我也想见见江林希,但我说不出口。
“那你去吧!我送你去!”萧竹平淡的语气里全是不情愿。
我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中央电视塔,站在北京的制高点上,俯瞰北京夜景。
“你怎么会来?”我看着他。
“这边有个面试,我过来面试啊!”他笑着。
“顺利吗?”
“不知道!”他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你冷不冷啊?”他关怀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摸一样。
我笑着摇头,风从牙缝钻进嘴里。
“傻不傻?”他看着我。
“你才傻呢,从沈阳跑过来!”
“这才多远啊!几分钟就到了!”他笑着,那么认真。
天空飘着雪星,偶尔会飘进脖颈,凉凉的,像是流星雨。
“段西他们怎么样了?”我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这个……我忙着论文实习什么的没怎么见过面!”他闪闪躲躲的。
“我想回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哪有北京好看!”他随便指了指。
我却傻乎乎的看过去,仔细想着那里是哪里。
那天之后我和萧竹一个月没有见面,不是不想见面,只是我们都找不到一个主动要求见面的理由。
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我也学会一种本领,就是不解释,可是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开学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的,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人生怎么可能永远如初见,除非故事不开始,既然享受了故事的美好过程,就必须接受最终的潦草结局。
初春的时候,我和萧竹一起去爬长城,群山染上了层次鲜明地绿色,黛绿、翠绿、新绿,还有隐约的鹅黄,古老的城墙和摇曳生姿的繁花盛草,天空是淡蓝色的,晕染着白色的云。
我们蹲坐在第六楼坐在台阶上,喝牛奶、吃水果,补充能量,吹着风,聊着以后的生活。那天我真的困了,总是莫名的犯困,靠在他的肩上就睡着了,他还在不停地说着,那么美好,都在我的梦里出现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他一直笑盈盈的盯着我看。
“咱们回去吧!”他笑着说。
“才走到一半耶!”我很不情愿。
“你太累了!”
我使劲的摇头,我真的很想坚持到最后。
“下次再来好不好!”他商量着我。
“在坚持一下就到了啊!”
“也好,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他笑着看着远处。
人生有很多下次都是最后一次,我也害怕,就像有很多再见都是再也不见一样。
我们笑着,闹着,他取笑我,我捉弄他。
那天我们真的坚持到了第十二楼,我们背对着背坐在台阶上,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照相,不小心入了镜,我真的很累了。
再后来,就是夏天了,我最喜欢的五月。
唐甄晕倒在教学楼里,萧竹抱着唐甄,当着全校同学的面,从我眼前路过了。
后来我听说唐甄怀孕了,接着就是流产了。
蓝枫跑到我面前,大声说,孩子是他的,不是萧竹的。
而我对这些麻木了,因为我知道不久之后她可能也要抱着我,冲向医院。我的脑袋对很多事都已经记不住了,许多故事在眼前,一幕一幕,变得那么模糊,曾经那么相信着的,那么执着着的。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睡觉,不是我想睡,是她想睡。
再后来就是交换生经验交流大会了,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在彼此面前应该说什么,都在尽力让对方开心。
大会开幕那天,江林希来给我加油,白天彩排,我把手机落在后台了,我回去取手机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秘密。
“你一直都在北京吧!”
“嗯!”
“为什么?”
“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我不放心!”
“你不守信用!”萧竹揪住江林希的脖领。
“一年之约已过!你凭什么和我提一年之约!”江林希甩开萧竹的手。
“对,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和你提一年之约,我只恨自己太自私,答应了你的要求!”我从来没见过萧竹这样自责过,这样无助过。
我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才知道一年之约的秘密,也大概知道一年之约是怎么回事了,我站在帘幕后,捂住嘴,不敢出声。
“小书,你怎么还在这啊?”蓝枫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跑开了,慌乱了,一瞬间天旋地转。
江林希追了上来,我质问他,一年之约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我哭得没有隐瞒。
他只说了几个字,让我无言以对。“一辈子这么长,借我一年怎么了?”声音从背后传来,钻进我的耳膜,冲破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是自私,我就是自私,牺牲别人成全自己,明知道段西会出意外,还是没能力阻止!”他大声喊,声嘶力竭。
我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反应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慢慢转身,走近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站不住了。
“我求你了,再说一遍,就一遍!”我抓着他的衣服,恳求。
“我们离开之前,段西找到我,要我带你走,我们离开当天,段西去了叶承哲那家宾馆,出了意外,叶承哲为了段西,单刀赴会,捅了昊哥一刀,但是他没死,叶承哲入狱了,段西说,无论多少年,都等着他!”我看着江林希的嘴唇在动着,但是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确切的说我假装不明白。
我的心在颤抖,情急之下,把手举起来,使劲咬,和他撕扯中,疯一样的在他的手上咬出了一整排牙印,冒着血,付诸所有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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