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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绿深青一万重
尽管衣袖已空空,天涯子仍揪着袖子忘了放下:“没....没人了吧?”
百里安又凝神听了听:“应该没了,要是有,也早跑下去报信了。”
天涯子有些愣,到底半柱香前这地上三人还活蹦乱跳得跟蝴蝶一样,现在可就是死蛾子了。“那个,这些人,恩,要埋么?”
百里安打得兴致正高,一振袖,哈哈笑道:“这些不人不鬼的活死人,埋了作甚?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就被埋了大半辈子,死了能多见几分天日,就算是我开恩了哈哈。”
天涯子听得背后寒毛竖起,隐隐觉得这少主是要疯。
百里安又夹起天涯子,按着计划好的路线下山,一路长笑。
天涯子一只手扣住衣领,同时啃着另一只手的指甲,觉得自己还是单枪匹马抛了少主为好。想了想,她又勉强抬起脖子问道:“你娘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儿有个一线天?”所以洞口堵着鳄鱼或者是蛟龙,所以一线天外有暗哨守着。甚至那浅色的岩石也可能并非天然,而是后天人工补上好堵住洞口,所以一掌就打出个大窟窿。
百里安自顾吟诗长啸,没搭理她。她别提诗文,连基础的经文都没入门,诗词听也听不懂,只大概明白是在歌咏山水如画。不是什么“山云吞吐翠微中,淡绿深青一万重。”就是什么“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是花就是树,不是山就是绿。
正当天涯子琢磨着该如何脱身甩开这比她还疯疯癫癫--这回可是真的疯癫--的少主,少主却又猛地刹住了脚步。“你听,有人追来了,是母上的人。”他依旧止不住笑,仿佛那些自家的追兵是要抢着给他送银子。
天涯子不便回头,侧耳倾听,觉得似乎听到一些穿林踩叶的沙沙声,但那也可能不过是风穿密林罢了。
“来了,真来了哈哈哈哈,能死在太阳底下青山之上,也是鬼市之人的荣幸,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他侧着脑袋对天涯子笑道:“道姑,你说是也不是?”
天涯子:.......卧槽,这是几个意思啊!是觉得他自己挂在这儿死而无憾还是说要超度那些追兵啊!她抬起发酸的脖子,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少主,你是打算继续站在这儿诗朗诵呢,还是往前逃啊?”诗朗诵的话请麻烦把我放下,我自个儿逃,谢谢。
百里安偏着脑袋沉吟片刻,突然毫无预兆地又向前窜去:“当然是逃啦,嘿嘿嘿,天大地大,无所不往,但系一舟,漂泊江湖嘻。”
天涯子的衣服禁不住这猛地一抽,愈发勒住了她的脖子。一开始百里安是夹住她的腰的,后来一路跑跑跑,绕过树根与枝条,天涯子渐渐往下滑,往下滑到了肩。现在是彻彻底底地被夹住了脖子。她双手扣住百里安的胳膊,就像是上吊的人扣住绳圈,趁自己还有口出气喊道:“勒死我啦!能不能放下,放下,放.....”
百里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向导要翻白眼了,遂换了个姿势,将向导像麻袋一样扛了起来。
顿时天地倒转,天涯子望着百里安背后快速后退的两边碧树,有点眩晕又觉得这姿势有点熟悉。哎?她以前也这么被人搬运过么?想不起来了。
鬼门关,大槐树。
听雨堂三人将坟场四处搜罗了一遍又一遍,竟然就是没找到心虚子老道逃到了何处。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我们景山的奇耻大辱,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们直接关门提前养老算了。”白鸦抛了伪君子的风度,一掌拍向文和之脑袋:“谁让你放开他的?”
文和之耸肩,也不躲避,反正他师父拍人脑门素来不痛不痒:“他说他要解手。而且我一直牵着他,要不是你突然追过来把我抓了,我现在还牵着他。”
小满也叉着腰对白鸦瞪眼:“你我打闹也就罢了,你拿你徒儿当肉盾,是个师父应有的样子么?有点出息成不成?”
白鸦狡辩:“还不是你你你,我就说了句你胖了,你就拿刀追我追了十里地!”
小满嗤笑一声:“才追了你十里,你上哪儿找比我还温柔的人去?要是我爹敢这么对我娘说话,早就......”
白鸦遂转移了攻击对象,又拍了文和之一脑门:“听见没?你上哪儿找我那么和善讲理的师父去?要是轮到小满她爹,早就.....”
文和之打断了他温柔的师娘与出息的师父,在三人互相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之前抛出了问题:“额,师父,小满姐,现在人没了,我们怎么办?”
小满与白鸦茫茫然又四望了一圈,觉得是彻底找不到老道了才挨个儿坐下。打了半天又找了半天,确实该歇歇了。
小满仍沉浸在找借口中:“那心虚老道能躲无常府这么久,想来确实跑路有一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反正丢脸也不止丢咱一个,死也要把无常府拉下水。
白鸦看了会儿天色,喃喃:“我怎么觉得咱们一遇上那道门师徒,就没好事呢?”
小满忙点头:“就是说嘛,这两人太晦气!那老道士跑了也好,要不然兴许景山上那一间半屋子也要塌了。”还是找借口。
白鸦掩面:“岂止是晦气,小满你不觉得这两人有点邪门么?这事咱们不能说出去,说出去后就没脸在道上混了。”
小满又忙应道:“是邪乎得很,也不知道修得什么邪门歪道,那填鸭子还会炼蛊!”
文和之不太关心听雨堂的脸面,只关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掉阎王。遂问:“那没了这老道,我们没法拿人质向鬼市去问阎王内情,也没法拿去和左护法套人情,那现在怎么办?”
小满抱着膝盖,垂头不语。
白鸦摸摸额头,又安慰性地拍拍小满脑袋,说:“罢了,这事儿咱们三人都有过,罪不罚众,那就不罚了,就当没捉住过这老道吧。咱们直接去找左护法,一切老计划行事。”
文和之发现他师父真的很喜欢拍人脑袋,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小满很喜欢白鸦拍她脑袋,以前她个子矮,只到白鸦腰身,生气了伤心了,他就会拍拍她脑门权作安慰。一拍,她满肚子满胸腔集聚的郁气顿时就灰飞烟灭,赶着投胎去了,她小满就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于是文和之就诧异地发现他师叔抬起头时已笑得灿烂如三月初阳。
按原计划行事有那么值得高兴么?
小满蹦跶起身:“那就不耽搁了,走走走,咱们直接找左护法谈价码去。哎哟,我听说无常府左护法可是个娇贵人儿,起居坐卧无时不刻不讲究着,手下人送来的少年就没断过,”说罢回头意味声长地看了眼白鸦:“你鸦给我老实点。”
文和之云里雾里跟着看白鸦。
白鸦摸摸鼻子,莫名:“看我做什么?那左护法年纪可以做我娘了。”
文和之懂了,左护法是个迟暮美人!遂开了窍地看着白鸦。
白鸦只得再赏赐他一脑门巴掌:“看什么看?没看过风流英武文武双全一代天骄折煞江湖各年龄段美人的少侠啊?”
文和之被一巴掌别过脑袋,隐隐觉得自己的师父不太一样了。似乎没了初次相见时的风雅,风骚倒是多了几分。可能这才是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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