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妻

作者:夸父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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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如烟


      正阳宫,前殿,如水镜一般的地面上,有舞女梳巍峨高椎髻,披蝶翼似的描彩薄纱,内着抹胸高腰百花襦裙,舞一曲蝶恋花。

      两旁搁置的盘龙连枝灯,使得这正阳宫前殿满室生辉。

      在楚国,有两首歌几乎是老少妇孺都会唱的,一首是蝶恋花,是女子诉说对情郎爱恋的歌,一首是凤求凰,是男子求娶心爱女子的歌。辛四娘这只从深山野林出来的狐狸当然是不了解的,只觉得这乐和这舞实在是缱绻缠绵,动人心神。

      透过薄薄的窗棂纸,舞女摆动时朦胧薄纱,可以依稀能够看清坐在上首的南楚皇帝,穿一身宽松的明黄色常服,头未戴冠,一手支颌,一手握盏,正在观舞。

      观其身形,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威猛,灯火勾勒出的身形与其身后高大的龙椅相比,显得出乎意料的瘦弱,若不是知道他是南楚的皇帝,辛四娘几乎以为倚坐在那儿的是一位少女。

      辛四娘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于是仗着自己隐了身形,便想要破了那层窗棂纸,岂料她手刚触碰到窗棂,就听殿内一声喝问:“谁?!”

      这声音在靡靡歌声中,有股锋锐且格格不入的气势,将辛四娘唬了一跳,心想,不是吧,这宫内的侍卫这么灵敏?辛四娘正思考着要不要避一避,就听到殿内另一个声音响起——音色薄滑,男女莫辩。

      “皇宫内整晚都有禁卫军巡逻,且正阳宫的守卫最为严密,会有什么人呢?”楚璟略显不满地横了宁仲一眼,又道,“我今日让你进宫,是想和你说说话的,你不要紧绷地像一根弓弦,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放箭打扰我兴致。”

      宁仲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到楚帝面前跪下行礼,道:“陛下的安危最为重要,微臣恳请陛下宣羽林军一问。”

      “啧,羽林军每两个时辰便会轮一次班,我若是招来问话,得折腾好久。”

      宁仲原本坐的是楚璟的左下首,辛四娘一时间也未能看清楚,直到宁仲跪到楚璟前说话,辛四娘才明白过来——感情这楚帝大晚上不睡觉喜欢招长留侯看歌舞呢……

      辛四娘眼睛一转,轻轻对窗棂纸吹了口气,只见那白色窗棂纸突然就一点点褪去了颜色,最终变得透明了,那殿内的情景也瞬间变得一清二楚。

      那龙椅上坐着的人神色慵懒,脸颊上甚至有一点点孩童的圆润,下巴却突兀的尖。他缓缓抬眼看向前方,那视线穿过翩跹的舞女,薄薄的窗棂纸,好像一支箭矢,流星般飞来,蓦然与辛四娘的视线对上。

      辛四娘刹那睁大了双眸——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楚璟只是疑惑地蹙眉转开了视线,当他再次垂眸,看向跪于地面的宁仲时,神情却变得有些恍惚。

      宁仲挺拔的脊背弯出一个谦卑的弧度,深深埋着脑袋——就和其他向他行礼的臣子一样,拒绝与自己对视。但是楚璟知道,当宁仲站起身来,挺起胸膛的时候,就像一柄直指苍天的长枪,坚韧不折。

      楚璟没有吩咐宁仲起身,他只是任由自己的思绪跑向久远的过去——

      那时自己才七岁,宁仲十三岁,他们第一次见面。

      紫微宫的御花园中,小小的楚璟撞见一个小少年从火红的月季花丛中钻了出来,肤色微黑,一对眼珠子时刻警惕地看着四周。他身上的气息

      宫人都传三皇子胆怯懦弱,虽由皇后亲自教养,但面貌肖似那死去的柔妃,成日里也唯唯诺诺,十分上不了台面。楚璟平日里也做足了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但那一日,他看见走向自己的宁仲时,却并不像往常一样胆小避开。

      他记得自己主动上前问了宁仲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宁钺,镇北侯府世子宁钺。”宁钺是宁仲的名字,字戚扬,因为“钺”字杀伐之气过重,家人都喊他宁仲。仲是排行第二的意思,顾名思义,宁仲在家并非长子,他其实是有一个早夭的哥哥。

      少年的声音并不好听,因为成长而有些粗噶,但楚璟很高兴,他甚至上前握住了宁仲的因为常年练武而长满茧子的手。那只手干燥温暖,在日后紫微宫寒冷的岁月里陪伴自己……哪怕是已经成为九五之尊后,楚璟还能在梦中记起那段艰难却简单快乐的岁月。

      楚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促使自己莽撞地走上前去,握住少年的手,或许是少年被风沙磨砺地有如岩石的坚毅面容,或许是少年身畔的月季花开放的过于热烈奔放,又或许是当时的太阳太暖了,给少年的身影描绘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那一年正到楚璟入学的年纪,宁仲顺理成章成了他的伴读。

      宁仲经常沉默不语,个子也并没有特别高大,但北疆风沙将他磨砺成了一块内敛低调的宝石,有时楚璟甚至觉得,只要是有宁仲在他身边,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用管——这是十分可笑的想法。

      自出生起就失去生母庇护的楚璟,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存之道——全部的信任是最危险的东西。

      但楚璟还是喜欢和宁仲在一起,而曾经,宁仲也的确将他当做弟弟来爱护。三皇子是个懦弱的孩子,三皇子的伴读是镇北侯送进紫微宫的质子,这两个任谁都觉得可以从心底践踏几分的人,好像两棵顽强的野草,在紫微宫巨石堆砌的墙角破土成长,相互依存。

      现在,宁仲谦卑地跪伏在楚璟脚下,他无法从宁仲低垂的脑袋上看出对方的任何想法。

      这种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璟已经记不大清了,好像很早很早以前就已成了这样了,又好像是突然从昨天开始的,这个界限过于模糊,即使心细如发的楚璟也没有发觉。

      “你就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楚璟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怒意。如果是三皇子楚璟的话,他或许会用些小手段,将语气放低一些,学做一个撒娇的小孩,这样宁仲或许就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答应自己。但事实上,做了皇帝的楚璟明白,哪怕他还是以前那个弱地拉不动弓的楚璟,也不能将自己身段放低,他身上的龙袍不允许,他坐下的龙椅不允许,皇室的尊严不允许,身为楚帝的自己也不会允许。

      “微臣不敢。”宁仲的回话还是平淡如白开水,让楚璟无气可发,胸口却抑郁难耐。

      “……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

      蝶恋花的曲子一直未停,但楚璟已经没什么心思看了,他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看着左下方的宁仲,若有所思。

      一个君王会的手段楚璟都会,但不到那一步,楚璟并不愿意将这些手段用在宁仲身上。何况……楚璟对宁仲还是有些愧疚的。

      很久之后辛四娘其实还记得一个君王最后的温情,这层温情太过脆弱虚伪,以至于辛四娘一直搞不清,她所看到的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们走吧。”辛四娘对身后的王嫣招招手,又变作一团小白狐狸,窝进了王嫣怀里。

      据说,人的胸口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如果有人愿意让你靠近他的胸口处的话。

      辛四娘觉得,这话或许不假。

      深春的夜晚和风缓缓吹拂在脸上,飘香居晚上都是不营业的,璧珪在其关门前就已离开。自从身体变小后,他就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小孩子视线所涉及的范围过于狭窄,抬头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甚至看不到这些人的脸,璧珪不喜欢。

      璧珪想了想,找了一家餐点铺子,叫了一碗细面,慢慢吃起来。

      很久以前,璧珪其实也来过临水,那个时候他是个真正的孩子——现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个孩子。那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他的身体回溯到了幼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可以说已经是近圣了。

      “嘿,这不是那谁……小孩!”突然一个跳脱的声音在璧珪头顶响起,紧接着,璧珪感到自己头顶被使劲揉了一下……

      “小孩,你娘呢,你怎么一个人吃面啊,啧啧……可怜见的,还是青菜面。”一个人在璧珪边上的长凳上坐下来。

      璧珪将嘴中的面条细嚼咽下后,才抬头看向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一个普通人?璧珪略一细想就从记忆中翻找出了这人的身影:“你是宁府的人?”

      “是啊,你还记得我,真聪明!”赵钱高兴地想摸摸璧珪的脸颊——粉粉嫩嫩的,一看就特别软!

      “不要碰我。”璧珪冷冷盯着对方的手——通常他这样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往往不敢做出违背自己的事。

      但是,赵钱显然不属于这个通常的范围内。

      没有防备的璧珪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迅速在自己脸颊上摸了一把,速度太快,以至于一般人只能捕捉到淡淡的残影……

      一般来说,普通人人练武,其功力都是要靠日积月累,亲脸不辍的——这和修炼一样,是很少有捷径的,但普通人寿命有限,练武虽能强身健体,却不能阻止岁月催人老——民间传说中的高手总是以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出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此璧珪看到赵钱“露了这么一手”还真是有些惊讶,这个人看着年纪不大,人也十分不靠谱的样子,但武功竟出奇的高。

      “对了,你那双白玉筷子呢?”赵钱指指璧珪手中的筷子,问。

      “你想要?”璧珪问。

      “可以吗?”赵钱两只不大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让璧珪想起了某些动物……

      “可以,”璧珪点点头,道,“等我吃完这碗面。”说完举起筷子要继续吃。

      “啊呀,吃什么面啊,小孩子吃青菜面怎么长得高呢?”赵钱抽出璧珪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摔在桌子上,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要去抱璧珪。

      这回璧珪可有准备了,身体灵活侧身,微微后仰,一只脚前踢,点向赵钱的膝盖。

      赵钱只觉得膝盖一麻,瞬间失去了知觉,若非他用左手扶着桌面撑住自己的身体,他现在或许已经单膝下跪了……

      单膝下跪……赵钱看着面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孩,心中泪流满面:……这什么孩子啊!

      璧珪淡淡扫了对方一眼,道:“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吃东西。”赵钱觉得,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像宁仲有时候的样——说不准还真是父子啊!

      赵钱愁眉苦脸地重新坐回长凳上,一边慢慢等自己的膝盖恢复过来,一边看小孩慢条斯理吃一碗青菜面。

      那青菜面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幸亏那绿油油的小青菜足够好看,将这碗面衬出一点点“碧绿翡翠”的感觉来。

      不过——

      老天爷啊,这哪是吃面啊!赵钱看看小孩吃面的样子,又看看隔壁那人吃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心中默默奇怪着,为什么他从小孩吃面的动作里,看出一丝虔诚呢……

      等璧珪终于吃完面条后,赵钱觉得自己的膝盖也已经恢复过来了,他站起来跺了跺脚,发觉并没有什么不适,很快又变成高高兴兴的样子了。

      “喏,”璧珪从怀中拿出一双白玉筷子交给赵钱,道,“给你。”

      “这真的可以给我?”赵钱那过筷子,翻来覆去看了会儿,问璧珪,“你随便给我这个,你娘就不会生气啊?”

      璧珪淡淡道:“她不是我娘,我也没有娘。”

      赵钱听璧珪好似毫不在意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心中霎时又转过无数个念头——啊,那个十分像辛拂衣的女人原来真的不是他娘啊?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很想娘亲的啦,竟然能说出这样赌气的话,心中肯定很伤心的啦!好可怜好懂事自己一个人吃面条!这么晚都没人来接,可能被大家忘脑后了,这么可爱怎么会没人关心呢!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璧珪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脸部好像还有些奇怪的病……还是离远点吧。

      “哎,等等,小孩你先别走。”赵钱回过神来后,就发现璧珪潇洒离去的身影,忙几步就追了上去,拍拍小孩肩,“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又要去抱璧珪……

      璧珪眼皮上翻,冷冷扫他一眼:“……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

      “是哦,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赵钱一拍脑袋,道,“我叫赵钱,赵钱孙李的‘赵钱’,你可以叫我赵叔叔。”说完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璧珪。

      璧珪:“……”奇了怪了,这人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

      等很久都没有听到小孩软软糯糯叫自己“赵叔叔”的声音,赵钱难掩眼中失望,脑袋都有些耷拉了。

      璧珪简直受不了这人了,还“赵叔叔”呢,简直是“赵弟弟”,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蔫头耷脑,烦不胜烦!不过这个样子走我边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他这么大个人呢,璧珪想想,决定还是拿出点小河君的气度来:“……我不叫‘小孩’,你可以叫我璧珪。”

      “‘璧珪’,这名字听起来很特别啊,是哪两个字,是碧绿的‘碧’,归来的‘归’吗?”赵钱很快又恢复兴致高昂的样子。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珪如璧。”

      “啊?”赵钱挠挠后脑勺,又愁眉苦脸了:“我书读得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璧珪:“……”

      “我回去一定找书看!”赵钱拍拍小孩的肩,安慰道。

      莫名其妙被安慰的璧珪:“……”

      “对了,你上次说,这筷子是筷子精变的吗?筷子精是男的还是女的,还是一男一女啊?”赵钱继续兴致高昂。

      璧珪:“……你真想知道?”

      “是啊是啊,”赵钱点头,“快告诉我。”

      璧珪道:“这筷子是司命菩萨来探望我父亲时送的,司命菩萨手底下管着大大小小一堆小灶神,你若将筷子放家里,那些灶神都认得这筷子,回头也不敢在司命菩萨面前给你们穿小鞋,还会给你们家多说好话,保你们福寿延绵。”

      “好厉害的样子,是真的吗?”赵钱自从遇到过辛拂衣和一个叫阿肃的侍女后,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可是十分好奇,如今听到这小孩一说,还真想把这筷子拿回去供奉着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你爱信不信。”

      “可是,”赵钱将筷子塞回小孩手中,道,“这筷子若真的这么宝贝,我可不能要。”

      “你拿着吧,”璧珪将筷子递给他,道,“这东西我家里还有许多。”

      赵钱:“……”一大堆……果然还是假的吧。

      王嫣和辛四娘回府的路上,正好遇上璧珪和赵钱。

      王嫣这名声对赵钱来说可是如雷贯耳的,但真正见却也没见过几面——主要是因为虽然王国舅行事高调,但宁侯爷行事太低调。

      不过这不妨碍赵钱对王嫣的坏印象——这人太坏,简直坏到不行,坏到极致啊!大门口每天走过那么多姑娘,他都不要,还偏要抢少爷的女人和小孩,就算这小孩不是少爷儿子,可你看他长得多可爱,有多懂事啊,小孩出门都不知道叫个人跟着,万一被人贩子拐走怎么办?

      赵钱将王嫣从头头发丝到脚底板仔细看了遍,心想,这王嫣长得也就如此嘛,还没有自家少爷长得好看!

      长得不过如此的王嫣还是挺亲民的,笑着和赵钱打招呼:“这不是长留侯的小跟班吗,今日得空是来我府上做客吗?”

      赵钱想不到这王嫣记性竟如此之好,连自己这微末人物都记得清楚,秉着出门在外绝不给宁府丢脸惹事的规矩,他规规矩矩向王嫣行礼问安,瞧着还真的挺像回事儿的。

      辛四娘看到赵钱,作为老朋友有心攀谈几句,但也不好当场大变活人吓着人家,于是十分周到的挥了挥爪子。

      赵钱那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国舅爷养的这只狐狸可真机灵,他是在向我招手吗,是公是母,叫什么名字,会爬树吗,平日里吃的什么呀?”

      辛四娘朝他翻了个白眼,将脑袋埋了回去。

      “还会翻白眼,可真是神了!”直到第二日,赵钱还不停念叨着王国舅那只机灵的小狐狸,“他朝我一翻白眼,我就觉得,咦,这翻白眼的模样怎么就这么可爱呢!他朝我招手,那肉掌粉嫩粉嫩的,哎哟喂,简直像朵小梅花啊!”

      “那王国舅可真会过日子啊,把只宠物当儿子养,抱在怀里连碰都不让碰,养了个儿子当……进屋那时,连招呼都不对那小孩儿打一个。那小孩就眼巴巴看着那小狐狸,看得我都心疼了。”

      “哦对了,那小孩还送我一副筷子,”赵钱又兴致勃勃摸出双筷子给对面人看,“喏,据说是辟邪用的!”

      对面那人面瘫着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副白玉筷子一眼,默默绕道走了。

      刚从书房走出来的林怀易看了赵钱手中那双白玉筷子一眼,体贴道:“肚子饿了,等吃饭?要不我请你,府对面那馄饨铺,随便吃!”

      “呸,小气吧啦的,谁要你请客!”赵钱哼唧一声,也转头离开——离这老狐狸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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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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