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初秋。
　　韩初苦着脸进的府，半夏正在给前院的花草浇水，见他这模样，放下喷壶，走了过去，“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韩初见了半夏，紧绷的心情似乎也松了些，叹了口气，把脑袋搁在半夏肩头，抱着他。
　　半夏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他知道他是遇上难办的事儿了。
　　韩初闷着声道，“半夏，我们真算很美满了。”
　　“怎么了，这是？”
　　“五月可能要做寡妇了。”
　　这跳跃太大，半夏费了好些功夫才明白过来，“皇帝真给栾将军赐婚了？”
　　韩初点点头。
　　“唉~这可怎么办啊？”
　　“皇帝还不会这么快砍他的头，毕竟他这么些年来，也给大齐立了不少功劳，等明儿个靖王来了，我再和他商量一下要怎么办，现在最主要的是五月，想来，不出一会儿，这消息就会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若是让公主知道五月和君凛的事儿，五月必死，半夏，若是一会儿他来了，你得拖着他，最好让他在府里住下，别让他出去了，不然他一心急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吧？回屋歇一会儿吧。”半夏拉着他进里屋，给他倒了杯茶，“喝口茶。”
　　韩初啜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待会儿你让人去厨房吩咐一声，午饭做些好的，我用过午饭就去大理寺一趟，顺便给君凛送些吃的。”
　　“知道了。”半夏应下了，“这天也有些凉了，我待会儿准备床被子，你也送去吧，牢房里潮湿，栾将军前不久还受过伤，得注意些。”
　　韩初听着半夏细心的嘱咐，这才微微一笑，“还是半夏仔细，我竟也想不起要做这些。”

　　不多一会儿，五月就来了，看着竟是有几分的失魂落魄。
　　“半夏哥哥，韩大人呢？”一见半夏出来，便抓着他问。
　　半夏叹了口气，“进来吧。”半夏把五月拉进自个房里，“事儿我都知道了，子竹现下也在想办法呢，这事儿，你也不要太焦急，栾将军为我们大齐国立了那么多的功劳，皇帝定会谨慎的，你这几日且在府里住下吧，有什么消息也好第一时间知道。”说完便扭头把小厮唤了进来，“小清，把东边的厢房收拾好，五月公子今儿个就住下的。”
　　“是，夫人。”
　　“半夏哥哥，栾大哥不会有事儿的吧？”
　　半夏瞧着他那着急的模样，实在说不出骗人的话来，“这事儿哥哥也说不准，明日靖王就到了，子竹会和他一起想办法，靖王和栾将军的父亲是好友，会帮他的。”
　　“那，栾大哥会不会挨打？我听人说大理寺很可怕的，进去的人若是出的来，也只剩半条命了，栾大哥会不会有事儿？”五月这般想着，眼泪都涌出来了。
　　半夏拍着他的背安慰，“你放心好了，这不会的，栾将军虽被关押在里面，但栾将军战功显著，又是一品镇国大将军，那些人不敢这么做的。”
　　五月得到半夏的回答，心里也并未有好受些，想着今儿个早上还和自个温柔的说话呢，一下子的变故，让他心惊。
　　“子竹响午要去一趟大理寺，顺道给栾将军捎些吃食，你和哥哥一道去厨房给他弄些，好不好？”
　　五月想了想，点点头，跟着半夏去了厨房。

　　五月做了两个小菜，合着厨房做的两样点心，小心翼翼的放进食盒里。
　　“弄好了，我们就先出去用饭去吧。”
　　“嗯。”抱着食盒跟着出去了。
　　韩初早就在等着了，席间瞧着五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叹气，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接过三儿递来的食盒，这就要出门。
　　五月见状，咬咬牙，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道，“韩大人，你带我一道去好不好？”
　　韩初揉揉额角，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不过你到了那里不要乱说话，只是瞧一眼，行么？”
　　五月拼命点头，只要让他瞧上一眼，这他的栾大哥现在还安好，他就满足了。
　　韩初看了一眼三儿，有转向半夏，“你也一道去吧。”
　　半夏明白他的用意，转而对三儿道，“三儿，你回忘归楼去，给你家公子收拾些换洗的衣物过来，顺道给青澜带句话，你就同他说，让他把忘归楼里的人的嘴管好了，别乱嚼舌根子。”
　　三儿点点头，“三儿知道了，三儿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夫人请看好公子了，公子心里肯定很难受的，别一时想不开，又…”
　　半夏自是明白他要说的是上次的事儿，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看着他，没事儿的。”

　　大理寺。
　　韩初和大理寺卿有些交情，加之皇帝也没下旨不许探监，韩初三人进来的很顺利，大理寺卿知道他们有话说，也把狱卒等人撤了出来。
　　虽然身陷囹圄，栾君凜依然一脸坦然，五月是第一次见他穿着朝服的模样，见他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看不出有受刑的模样，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栾大哥。”
　　栾君凜这才瞧见韩初身后的五月，不禁吃惊，“你怎么来了？韩初，你怎么把他带这儿来了？”
　　韩初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张嘴，却没发出声来，栾君凜知道他是担心隔墙有耳，于是摇摇头。
　　“没人。”
　　韩初这才放心，“我是怕他一个人瞎想，便带他过来看看你，你也知道，今儿个他不来，说不定，明儿个就来不了，唉，这事儿，我会想些办法，你就先呆着。”
　　栾君凜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望着五月，很是好奇，五月小脸憋得发红，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但却没听他说一句话，“五月，你过来。”
　　五月抱着食盒看了一眼韩初，见他点点头，这才走过去。
　　“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是吓着了吧？唉~若是早些遇上你，是不是就会有这些了？指不定现下我们已经是隐居山林的神仙眷侣了。
　　五月呆愣的看着铁栏里边的栾君凜，心酸的眼睛泛红，“韩大人说要我不要乱说话。”
　　栾君凜看了韩初一眼，笑了，“他是怕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现在能说话，以后就不一定了。”
　　“栾大哥，你不会有事儿的对不？”
　　栾君凜哑然，他也不知道，如今，尤真人暂不敢妄动，想来皇帝也无所忌惮了，若是公正，大不了他就被削去官职，没收家产，贬为庶人，这是他所求的，最怕的是皇帝有意要他性命…
　　五月见他不说话，有些焦急，“你不会有事儿的？对不对？栾大哥是镇国大将军，这才打了胜仗，还立了那么多的功劳，他们最多是撤你的官职，不会要你的性命的，是不是？没关系，要是栾大哥不做官了，不去打仗了，最好了，到时候，我就带你去我们村子，那里可漂亮了，我们就住在那里了，好不好？”
　　“好。”不想让他担心，栾君凜故作轻松的问，“这是什么？是不是五月给我做吃的了？”
　　“嗯，我做了菜。”五月连忙打开食盒，先把筷子递给他，两只手各端着一盘子菜，“你尝尝。”
　　栾君凜酒足饭饱，五月这才把东西收拾好，韩初看了半夏一眼，半夏便心领神会，“五月，我们先出去吧。”
　　“五月，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话跟韩初说。”
　　五月点头，三步一回头，跟在半夏身后，出了大理寺。

　　将军府。
　　“雪儿，你先不要焦急，大哥这事儿等我父王来了再说，我父王明儿个就到了，皇上那边不会这么轻易就要大哥性命的，你且先冷静下来。”在赫连子晨和福伯的安抚下，栾君雪这才安静下来。
　　“子晨，我哥哥不会有事儿的吧？要不我还是进宫找公主吧…”
　　赫连子晨叹了口气，“雪儿，这会儿还是先不要进宫了，皇上气头上呢，谁求情也没用，得等皇上气消了，才做打算才是。”
　　“世子说得对，小姐，公主这次被少爷公然拒婚，脸面尽丢，公主心里肯定也有气，你就不要去找她了，别一个不小心，把事儿弄得不可收拾。”福伯苦口婆心道。
　　“…那…那，我去看看哥哥，总行吧？”
　　赫连子晨点点头，“可以，我想办法。”

　　栾君凜拒婚一事，不出半日，整个京都便被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上容不得栾君凜的人，自是拍手称快的，也有少数刚直的言官为此叹息不已。
　　军中是一阵的骚动，跟随了栾君凜多年的将士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袁青更是怒气冲天，抡起自己的刀就往外冲，幸而被白丛飞和郑承拦住了，“白丛飞，郑先生，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宫找那皇帝老儿问个明白，咱将军为了大齐出生入死，立下多少功劳？！就他一句话就要杀咱将军，我不服！那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咱将军不要，犯那条律法了？！”
　　郑承见袁青是要发疯的模样，立刻给白丛飞使眼色，将他敲了昏了过去。
　　“把他弄回去吧，唉！”郑承摇摇头。
　　白丛飞心里也难受，“我知道袁青是冲动，可我也明白他，咱将军为大齐这么些年容易么？昨儿个咱才打胜仗回来，今儿个就说要杀将军，这是卸磨杀驴！”
　　郑承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现在咱不能乱，韩大人那边会想办法，我过响午就进城瞧瞧，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咱的地方，咱绝对不能让将军死的这么窝囊。”
　　坊间是怨声一片，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街上吆喝皇帝不厚道，只能三三两两凑一块惋惜一下。
　　“我说皇帝太不厚道了，没有栾将军咱大齐能有现在的太平？瞧着尤真人现下被打怕了，就拿栾将军开刀，唉~”
　　“那可是皇帝，天下都得听他的，咱栾将军越是好越遭人嫉妒啊！”
　　“唉，若是尤真人又来了，谁来给他挡着？就让皇帝自个去打仗吧！”
　　“嘘，有官差，别让人听了去，小心被抓起来。”

　　大理寺内。
　　“韩初，替我看好五月，这次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唉~若是不去想什么天下安平，我是不是就早些走了呢？指不定现在和五月正逍遥着呢。”栾君凜一脸的感慨，“可我不后悔，从军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便不忍见更多，孰料，这次竟是要轮到我了，只是苦了五月…”
　　韩初打断他，“别乱想，事情没那么遭，会有办法的。”
　　“军中的事儿，郑承在，我不担心，雪儿现在也有依靠了，我也不担心，你和半夏十年修成正果，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就五月…”
　　韩初皱起眉头，“我说你怎么突然就伤春怀秋了？还当自己是个十八少女呢，靖王明儿个就来了，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皇帝也不一定会想你死，你死了，他找谁给他领兵打仗？他还不傻。”
　　“我知道，但他不想，还有别人想呢。”栾君凜冷笑道，“我们收集的证据也差不多了，你瞧着什么时候就把那人给我收拾了吧。”
　　韩初沈吟片刻，“这事儿，还得和靖王商量。”
　　“嗯，随你，只要把他办了，我心里还能舒坦点，还有另一个…”
　　“宁王？”韩初有些为难，“他…”
　　栾君凜也叹了口气，“我也不求亲手为我爹报仇，只要你把当年的事儿查清楚了，他该得什么报应便什么报应，我现下也有心无力了。”
　　“啧！”韩初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就说些丧气话？这些话，你敢不敢当着五月面儿说？是闲着了啊？好，我待会儿就差人给你送些书来，给你解闷，成不？”
　　栾君凜苦笑，“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还真想在这和我一起吃牢饭不成？”
　　“那我今儿个先回去了，明儿个再来，这儿的吃食不成，我晚些差人送些来，就让五月做些吧，你出来前，这一日三餐都让他弄，整些事儿让他做，有些盼头总比瞎想好。”韩初真想找人好好抱怨一通的，他奔波劳累为的谁呀？结果倒好，当事人倒是伤春悲秋的模样，也没个希冀的。
　　“五月就麻烦你了。”
　　“你什么时候不麻烦我？今儿个偏偏就矫情什么？”
　　“韩初，谢谢。”
　　“肉麻，走了，明儿个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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