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作者:Z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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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9 章



      昳阳宫里,迹部站在墙上的巨幅地图前,沉默地思索着。门口传来下人的报告:“宍户太医回来了。”
      “让他进来。”迹部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转过身来,就见背着药箱的宍户走了进来。
      示意宍户把药箱放在桌上,迹部开口便问,“怎么样了?”六皇子把手冢救下来之后,他立刻差人去叫了宍户。和忍足手冢一样刚刚回到陌辽的宍户连觉都没睡足就被叫过去,凤无奈地看着宍户立刻翻身从他怀里起来,穿了衣服收了药箱就往黎阳宫去,张了半天的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性子本就桀骜的宍户被扰了清梦,态度自然算不上好。即使面对的是迹部,他也没有过多地收敛脾气。
      “再多打几下骨头就断了,”宍户忍不住用非常不善的眼神瞪了迹部一眼,凤不是说觉得迹部对那个叫手冢国光的人很不一样吗,怎么一回来就给打成那样,撕掉黏在手冢身上的衣服时场面叫一个惊心动魄,在一边看着的六皇子眼泪都直在眼眶里转,看着宍户的眼神好像他是全天下最坏的坏人一样。下手这么重的是你四哥,有本事你去骂他,不要在这里瞪我,宍户一边下狠心用力扯掉粘在伤处的布料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他下不了地的半个月,四皇子就多多费心照顾他吧,天寒气冻,万一留下什么顽疾,四皇子恐怕得负一辈子的责。”
      “如果你不想下一个被你诊治的人是凤,就把你的牢骚给本皇子收起来。”算起来御医世家的宍户也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朋友,不仅医术高明,身手也非常了得,迹部又自觉理亏,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威胁了一句就没再多说。
      一眼看穿别人的弱点是迹部最擅长的事情,用凤来威胁宍户,这样的手段屡试不爽。宍户气得就想反驳,却又怕迹部转身真的交给凤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者又把他派到什么天涯海角的地方去,只好打开药箱放缓了口气。“你的手也得上药。”
      迹部这才抬起手来,掌心里四个鲜红的伤口直开进肉里,光是看着也让人心里不舒服。迹部走到床边坐下,手掌向上搭在案桌上,宍户叫侍女拿了清水和干净毛巾,自己则从药箱里翻出伤药来。用毛巾沾了清水去擦伤口周围的血迹,宍户故意没有收敛力气。眼看着手冢被打时,紧扣着掌心的皮肉是不自觉的故而也不觉得多疼,而冷静之后,破皮流血的地方就开始报复,就算是迹部也忍不住抖了抖眉毛。宍户全当不知道,把伤药从瓶中倒出就反复涂抹起来,指尖反射的轻颤暴露了迹部其实很痛的事实,尽管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
      “亮,”听到迹部略显低沉的声音,宍户动作一滞,迹部极少用这样的方式称呼他。宍户抬起视线,眼神像是在询问下文。“手冢他真的治不好么?”
      “……他脉象虚弱,不只是因为挨打受伤的缘故,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宍户低下头去继续给迹部的手上药,动作相比之前却轻了不少,“我答应你,会尽一切可能帮他治疗。”
      迹部没再说话,宍户也没再开口,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言谢的。虽然不及忍足对迹部了解得深,宍户却也察觉到,正如凤所说的那样,手冢国光,对迹部景吾而言是特别的。
      宍户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没有告诉迹部,其实忍足一直在黎阳宫等着六皇子带手冢回去,整个疗伤的过程忍足也始终守在一边。他所看到的忍足,焦急和担忧比迹部更甚。

      意识刚刚恢复,覆盖全身的剧痛马上占据了所有的感官。手冢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他只记得六皇子赶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他全都不知道了。
      “醒了?”身边传来焦急之余终于松口气的声音,手冢想要转头,却因为牵动了上半身而有些艰难。斜坐在床边的忍足已经把杯子递到了手冢的嘴边,“喝点水吧。”
      在忍足的帮助下喝了两口水,手冢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这里是……”
      “黎阳宫,六皇子刚被我劝去睡了。”听见忍足说,手冢才意识到已经很晚很晚。原来他已经昏过去一整天了吗。忍足扭头向门口看去,一直候在门口的小林马上会意,赶紧叫侍女把煎好的药端了过来。把碗端在手里,忍足一边用药匙搅动药汤一边轻声说,“趁药还没凉,把它喝了,太医说这药可以止疼。”
      手冢没什么反应,忍足就舀了药汤递到手冢嘴边,手冢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把药喝了下去。忍足就这么一勺一勺地把整碗药都给手冢喂了下去,才叫小林过来把药碗端走。
      手冢沉默着不肯说话,忍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在生景吾的气,把你打太狠了?”
      “不是。”手冢的声音低沉而有些发闷,“我应得的。”
      “那你在别扭什么?”忍足的话语里多了宽慰的笑意,这个时候的手冢比平时要脆弱,他必须好好安抚,已经伤了他的身子,不能再伤他的心,“该不是嫌我的救兵找晚了?”
      “没有,我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来帮我。我一个人的错就该我一个人承担。”想起早上,手冢也觉得后怕,当时他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就那么活活被打死了。但是如果那样就能弥补他的过错,他也甘愿。
      “你以为那些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忍足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心疼手冢还是在责怪他,“要不是六皇子赶去得及,再多几下可能就要伤到骨头了,看见你这样,不论是我还是六皇子,都会觉得心里不好受。”
      “对不起。”其实这话手冢一早就想跟忍足说,放走切原让他的努力白费,自己犯了错要他给自己搬救兵,把自己搞成这幅惨状让他担心,他必须道歉的事情有太多。
      “这话还是留着跟景吾说吧。”忍足的话说得又好气又无奈,“你把他气成那样,换成别人,多打死几次也不冤枉。”
      “我没想过背叛他……”
      “我知道,你并不是故意要和景吾对着干,只不过碰巧,你搅的正是他的局。”忍足怎么会不了解手冢的想法,得知手冢把切原放走了,他起初也很生气,可是看到手冢被带回黎阳宫时昏迷不醒的样子,又看到宍户碰他时他明明没有意识还是做出的痛苦反应,又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天,他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计划被毁得彻底,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但既然不会再有什么更糟糕的情况,大不了一切重新来过就是。“他生气也生够了,毕竟已经把你打成这样了不是吗?”说到这里,忍足稍微低下头去看手冢的脸色,倒是比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他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听说他差点把他自己的手掌扣穿了。”
      “……”手冢听到这里,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意外。忍足露出一个苦笑,“你以为他打了你,心情就能好?你也许不知道,他比我更急着想让六皇子去救你,你一走,他立刻叫了最好的太医过来。”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啊恩?”门口忽然传来迹部的声音,忍足和手冢都中止了对话向门口看过去,迹部往床边走,忍足站起身来,手冢想撑起身体却被迹部制止。“身上有伤就少逞强,再疼了伤了本皇子概不负责。”说完,迹部狠狠瞪了忍足一眼,好像在说,你这溺爱弟弟的别把什么帐都记在本皇子头上。
      “……”手冢的动作一滞,刚刚支起的手肘又松了下去。迹部来得突然,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吗,有用吗?问迹部的手吗,是不是不太妥当?
      “怎么,跟你哥有话说,见了本皇子就没话说了?”迹部分明是故意挑理,其实他想问的是手冢的情况,哪知道一开口就说成了这个。原本是句玩笑话,但在这样的气氛下说出来,又是说给不知玩笑为何物的手冢听,话语里的意思马上就变了味。手冢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不好,连解释都不知道如何说。
      一旁的忍足噗地笑出了声,“皇子大人,打成这样还不算完,还要再吓他吗?”知道迹部现在非但没气兴许还有些过意不去,忍足大胆地打趣道,“把国光变得像六皇子那般怕你,可就悔之晚矣了。”
      “他怕我?”迹部转头瞄了忍足一眼,“他胆大得很,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就知道忍足急匆匆地离开昳阳宫肯定会去向景冉求救,迹部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欣慰,好在景冉去得早,不然手冢真出了什么事,他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听出迹部的意思,忍足仍然保持着嘴角的笑意,“他是你的弟弟,怎么会没胆气?”转头看了手冢一眼,忍足又回过头看着迹部,“他能挺身而出,你也很欣慰才是。”
      “让本皇子的弟弟救你弟弟,教他和兄长对着干就是你干的好事情。”话虽如此,迹部却在心里承认忍足说得对,一向怕他的景冉敢护在手冢身前说“我不许你再打他”,那样的勇气确实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感到欣慰。话锋一转,迹部转而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丞相府,是怕我趁你不在再欺负你的宝贝弟弟么?”
      忍足一听,迹部这是赶人了,于是顺水推舟,“怎么可能,四皇子如此英明,不会做那等事。”说完,忍足转头看了手冢一眼,“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手冢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忍足笑笑,临走前故意补上一句,“有什么委屈只管说。”说完,看了一副“你怎么还不走”表情的迹部,转身就离开了黎阳宫。
      忍足一走,屋里只剩下手冢和迹部两个人,一时间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迹部先走过去探手掀了盖在手冢身上的被子,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实际看到时迹部还是感觉到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清理了血迹也上了药的伤痕依然刺目,横贯背脊的青紫道道排列下来,可以想见,薄薄的皮肉之下依稀可见的骨骼遭到了怎样的重创。更触目惊心的是臀腿上翻卷的伤口,他这才知道宍户所说的半个月下不了地的含义,懊恼瞬间充满他的脑海,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无论如何也不该下这等死手。真如宍户所说,身子本就不好又跪了一早上,还要受这样的伤,如果手冢真的因此落下什么毛病,他就算照顾他一辈子也没法安心。
      放下被子,迹部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许久,实在拉不下脸说什么安慰话的迹部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手冢这才开口,“我没有想过背叛皇子,今后也不会再擅做主张。”
      “……”迹部转回身来,走到手冢眼前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打你,等你想清楚了再到昳阳宫见我。”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感情,但迹部没有给手冢足够的时间去解读。他转身就走了出去,掌心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退却。无论如何,手冢还好,他总算能放心一些。
      柳生比吕士和真田弦一郎,就再想新的方法去对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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