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谣，江山美男

　　阳光辗转的西厢院落，累了一夜的君谣和魏良靠着屋门睡着了，君谣的眼皮动了动，感觉到阳光的刺眼，微微睁开，朦朦胧胧地看见许多人影。

　　待视线清晰后，她惊吓地倒抽一口凉气，只见昨夜的24门客，或坐或站或躺在这西厢的院落里，头发衣服上还有没有干透的血迹，各个脸上愁云满布。

　　魏良也跟着醒了，看着眼前的景象，也吓住了：“这是……”

　　24门客的目光一个个朝这边望来，那眸中经过杀戮还未退的血印，倒影着可怕的杀意。

　　魏良打了个嗝，君谣按了按心脏，这仗势……

　　“师傅，他们是谁啊？”魏良小声问道。

　　君谣侧身回道：“姬乐的人。”

　　魏良点了点头，原来是里面那位公子的。

　　其中有个叫‘磬’的门客，看着君谣一脸的不善，提着剑就冲过来，剑声‘风鸣’于风中，将君谣前面的刘海给吹起，那剑客道：“一个太子的杀手，凭什么敢掳走我们公子！”

　　“厄……”君谣脸白了白，手按着他剑道：“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红蝶跑了出来，脸上还有昨天下地道的污泥，拉开那磬道：“磬，你干甚！等公子醒了，君谣就是他夫人了，你莫不是不要命了！”

　　“什么，她是公子要娶的人？”那剑客不可置信道，他的确接到公子的婚帖，可看这娇娇，很平凡嘛，怎么能配得上他们仙人似的公子！“红蝶，你说什么笑呢，就这黄毛丫头？”磬的剑指着君谣面前一晃一晃的，带着轻蔑的不屑。

　　君谣被剑光闪的眼发白，和魏良打个眼色，缓缓地和从他两边爬走。

　　待磬转头，见人没了，惊讶道：“那丫头了？”

　　“咳……”君谣站在背后咳嗽一声，有剑客在其间闷笑。

　　磬认为自己被作弄了，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提着剑就要与她算账道：“好啊！你个黄毛丫头，公子定是看走眼了，我磬可不承认你是什么夫人，况且我府上的娇娇可比你漂亮许多，今日把你杀了，等公子醒来再送他十八九个好了！”

　　红蝶拉不住，直跺脚地看着一向直性子的磬，朝君谣提剑走去。

　　君谣看着磬的同时，余光也瞟了瞟其它的剑客，除了在树上睡觉的棺材酒，其它的都是一副看好戏且置身事外的摸样，果然是姬乐那混蛋养得家臣，一个个身上的狐狸味怎么那么浓烈。

　　魏良上前想护着君谣，君谣的手挡了挡，投了个放心的一眼，她死都不怕了，还怕这群狐狸！

　　“放肆！”在磬双手握住剑要砍她的那刻，君谣抬首，原本随意的目光，一下子清冷的幽冽。

　　磬的剑在这声清亮的喝声中，顿在半空，看着她身上突然迸发的幽冽，和公子很像！目光颤了颤。

　　从容的笑声，君谣踱步过来，抬头道：“磬是吧？你可知，我是他许下婚台的夫人，你今日对我不敬，即是对他的大不尊，你莫不是要用你的不敬不尊，来表现你身为门客的忠诚？”

　　磬握剑的手松了松。

　　君谣继续笑，踱步在他周身，如闲庭散步慵懒道：“他死了，此事也就罢了，如若他无事，我看他这底下的门客，连他最重要的夫人，遇到危险都毫无反应，养着又何用呢？不如全都散了罢，各位认为呢？”她笑得别有深意地半眯着眼睛，在那群剑客间巡回着，乖乖，这剑客里面竟是一些动物界的狠角色，那混蛋还是有些眼光的。

　　24剑客面面相觑地有些愕然，好厉害的女子！好厉害的嘴！心下有些佩服。

　　一个眼睛眯成一条线，拿着个竹笛的男子走出来，搭着磬的肩膀，轻柔地笑道：“磬，莫与未来夫人放肆。”说完向君谣瞥去笑意深深的一眼。

　　君谣听到他那微微加重，不仔细听听不出的，未来，不由仔细打量了这拿竹笛的男子。

　　“就是就是，公子可在意阿谣了，少了根毛发，日后把你关到地下的黑石库去，看你还欺负人。”红蝶忙上来劝道。

　　其它剑客一听红蝶这么说，心里都打起小九九，立马见风使舵，微微垂首，带着一些一般剑客少有的清傲，齐声道：“客，失礼。”

　　君谣淡淡地颔了颔首，转身朝前走了几步，与他们之前，负手而立，忧郁地抬头，望着那依旧禁闭的门。门客们见那姿态说不出的惆怅，又与公子平日抬首静默的样子，有几番绝世而孑立的相像。剑客们看了一阵，一些觉得两人还挺配的，点了点头，不敢再造次。

　　红蝶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看着君谣那想笑又向下压的唇瓣，忍不住偷笑：“你个鬼灵精，学公子学的不错嘛。”

　　“那是，不把姬乐的姿态拿出来吓唬他们，日后止不住被他们在背后插小人。”

　　“呵呵……”红蝶低头一笑，顺手掐了她一把，表示喜爱，君谣抽着眉角，因还要保持姿态，只能扭头哀怨地清瞪她一眼。

　　这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只见，医谷子和魏良请的作为助手的郎中前后出来，那医谷子细俊的脸上一脸倦容，那郎中像是则是红光满面，双目晶亮，摇着头拍手不断道：“绝，太绝了，医中大绝啊！”

　　“医谷子，公子怎样了？”门客齐齐涌上，君谣紧了紧手指，面容沉静了下来，红蝶看了她一眼。

　　“安。”

　　欢叫的喜极而泣响起，君谣的手指缓缓地放开，指尖还有未退的颤意，抬首，清濛的阳光洒在院落的植物上，花台上，池水边，石凳间，好似在跳舞一般；风吹过，擦着面庞，从未有过的舒爽，就连鸟鸣也这么动听起来。

　　原来，‘安’这个字，能让她看到，这世间如此绝美的风景。

　　*

　　之后，君谣将虎符交于红蝶，红蝶又将它交予那执竹笛的门客，听红蝶说他叫陈笛，以前曾是陈国的铁血军师，是个很厉害的谋略家。然后剑客们去拜望一下姬乐，与那叫陈笛的男子，在隔壁关起门来，不知商量些什么，再来一一向她辞别。

　　留下的只是笙竹，季末，医谷子还有红蝶，棺材酒在听到姬乐‘安’后，便从那躺着的树上消失不见了，君谣估计他回‘红尘棺材铺’去。

　　他们走时，神色都有些凝重，她猜想许他们去做什么大事去了，或影响天下大局，或决定他人的生死，那些人中之杰，一眼便能看出他们身上难以掩盖的不凡气宇。那他，又是如何一一收服他们的呢，现在想想，似乎她一点不了解他，现在，突然想要好好了解他，到底，姬乐，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又有怎样的过去？又为什么做出些总令她觉得难以理解的事？

　　因为姬乐的伤势不便，他们便在魏良的‘永安画铺’住下了。魏良是个老实人，一直打从心里感激着君谣，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所以没有多问什么，他对他们每个人照顾都很周道。他娘亲虽然眼瞎但是心却很明朗，听说君谣的丈夫病了，本来想让君谣做儿媳的，可是叹息一声便也看开了，不时带着魏良给她找的丫鬟，煲些骨头汤，给君谣他们送来，说些体己关心的话，希望她的丈夫早日康复等等，君谣每次都很囧汗地接过那汤。

　　七日过去了，期间，洛邑下了两场朦胧的小雨，一场鹅毛的大雪，因为他的迟迟不醒，让医谷子诧异不已，推断他了能生的欲望不太强烈……于是她干脆在他房间搭了个铺，每日托红蝶买些有意思的故事书简来，天天念于他听，还给他每日编些笑话。

　　比如，“有只鸡蛋去茶楼喝茶，于是最后变成了茶叶蛋……哈哈。”又如：“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了出来。”她神秘兮兮地问他，“哎，你猜白猫对黑猫说了什么？”不见他回答，在他耳边得意地：“喵~哈哈”总是，自己在那笑的乐不可支，捶胸顿足的，看见他不应，又静默一阵，开始讲另一个笑话。

　　医谷子和红蝶常好奇她给公子讲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偷听了几次她的笑话，无不都紧了紧衣襟，越发地冷起来……

　　这日屋内，因为他总是不醒，君谣也渐渐地想开了。他要是过几天醒了，或是几年不醒，或一辈子不醒，她心里有了几套解决方案，也就比较淡定了。她抱着个火炉坐在床上，与姬乐的被子里也塞了一个，身上裹了个被子，与他身旁手中执着竹简，讲红蝶给她买的那些简子上的故事。

　　这些故事也不知是民间哪个小说家写的，写的尽是一些悲催的平凡小人物，爱上了上层阶级贵族危险分子，然后什么门第之故啊，豪门深怨啊，妻斗宅斗啊，过程把她虐的死去活来，结局怎般悲催怎般往死里写。君谣不知道洒了多少虐情的泪，也向红蝶正经八百地反应过几次，希望她能给自己换点轻松点的口味。

　　红蝶每次给她一个‘给你买就不错了，还跟姐姐讨价还价’的不待见眼神，君谣也就乖乖地沉默了。然后准备好娟帕，每日见红蝶欢喜地买来虐简与她，曾一度怀疑她与那写苦情剧的民间小说家好上了。医谷子也在收了许多虐本，哭红两双单细的眼睛后，与君谣互相感慨地表示一致认同。

　　就在她今日再次为书里的人物哭的肝肠寸断时，泪水滴在姬乐的手背上，她没见他的手指动了动。

　　“哎呦，呜呜……怎么又死了呢，这个也跟着殉情了，呜呜，太惨了！简直人间惨剧嘛！”君谣拿着帛巾捂着脸，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姬乐的双目缓缓地睁开，刚好见她，在他身旁哭的撕心裂肺，如丧至亲的摸样，一下子眸光温柔而疼痛地复杂了起来。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个人，会为他哭到骨子里的凄惨，还好，他被她在耳边嗡嗡数日后，想她到底还是未逃，终还是放心不下地醒了，不然这个傻瓜竟要同他殉情去了。

　　心中一声悠长的叹息，他的手朝着她手的方向，摸索过去，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

　　君谣的手颤了颤，嚎啕的哭声，也在那刻，突然戛止，屋内只有炉中炭火燃灼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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